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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到农历二十三,年味越来越浓了,马场的庄户猎了一些野味送到老宅子里,老太太便吩咐大家伙儿中午过去聚着尝尝鲜。
大清早的鸾枝就起来梳妆打扮,先绾了简单的圆髻,插一朵玲珑素银花簪,对着铜镜淡染一层胭脂,再抿嘴一笑,整个儿便好似那春日娇花盈盈。
沈砚青在一旁看书,丹凤眸子微微一挑,又扭过头去喝茶。
晓得他在偷看自己,鸾枝故意不理……这个可恶的男人,面上只是作着冷漠,一到夜里头就缠着她不肯罢手,昨夜弄的酸疼这会儿还没有散去呢。
在首饰盒子里随意翻弄-着,忽看到一枚熟悉的翡翠耳环,那般灰暗的光泽,远远不及老太太赏下的半分成色,孤单寂寮地杵在角落…就像从前的自己。
心思被它微一触动,便问道:“……上回马场的事情如何了?”
好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就说不得情话嚒?明明昨晚还揽着他说爱他、说还要。
沈砚青勾了勾嘴角,讽弄一笑:“你除了与我说这些,就没有旁的话可说嚒?”
鸾枝也不回头,见颈项上一颗嫣红的爱-痕若隐若现,便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把它掩紧:“阿娘给我的一只耳环还落在祈裕那里呢……我想把它要回来。”
“呵,又是你阿娘给的?”想到她那个不知道藏去哪里的红玉坠子,沈砚青书本往膝上一放,好整以暇的凝了鸾枝一眼。
霸道的男人,连她的记忆他都要独占……
鸾枝抿着嘴角不再说话。如今既做着尽职的躯壳,便不愿意被提醒从前。
罢,大不了自己去弄回来。
见桂婆子又在窗外探头探脑。
便走过去,替沈砚青仔细揩了揩衣襟,低着声儿笑:“瞧,又在替你母亲望风呢~,巴不得我们两个不恩爱……要不要改天瞅个机会治治她的嘴儿。”
“哦,我们两个的恩爱又岂会受她的影响嚒?”沈砚青大手覆上鸾枝曲曲娇蛮的腰谷,似笑非笑地眯起凤眸。
可恶,必然在笑话她昨夜配合的那些‘动作’。
不理他。
鸾枝扭过身去找衣裳。
“爷,起来了吗?”魏五在院门口叫,一边说一边大步将将走进来。
见少奶奶双颊粉晕,春眸含水,不由有些躲闪,不敢看。
只压着嗓子道:“爷……书房里来一趟。”
“玉娥送来的,说怕少爷笑她画得不好。”书房里没外人,魏五把一卷油纸展开,里头是五六张清逸留香的水墨画儿,桥梁花亭、青瓦小童,很是一股灵气。左角印着一枚崭新的章子,是她给自己起的字号。
“月歌……”倒是与‘云藏’押韵,沈砚青拿起画纸,勾起嘴角笑笑:“画得不错,病好得如何?”
魏五答道:“爷前日送去的药玉娥都吃了,说是好得差不离儿。又说上回喝了少奶奶给爷弄的汤儿,心里头一直过意不去。今天也回做了一回,让少爷下午一定过去尝尝,顺便再给少奶奶捎带一份回来。”
是个直肠的义气汉子,人对他好,他也以热心回报。如今见玉娥懂事客气,语气里倒没了先前那般不耐烦。
“呵,她一个小姐的身份竟也能下厨做饭么?”沈砚青不置可否的笑笑,因想起鸾枝刚才的问题,便又问起马场的事。
魏五不听还好,一听两道眉毛立刻就竖起来了:“果然根本没死!那柴老汉先把病马拿去埋了一天,后半夜就被几个汉子挖出来送走了。奴才让人去背后跟着,那贼人也是狡猾,拐来拐去忽然就找不到了,说不定就是被送去了临县马场!”
沈砚青峻眉一凛……想不到几十年的衷仆柴老汉竟能有此胆略背叛。
默了默,只吩咐道:“怕是那只母马也没有死……你派人替我去查查严监工与柴老汉,看看这二人近日都与哪些人接触过、家中可有甚么麻烦事。临县那边,记得仍然继续查它的老板。”
“是。”魏五拱了拱手,忽又响起来两件事,便又道:“还有两件事呢爷……昨日下午斐老板让人捎话给我,只说爷的画被京中哪个大人物买去了,那人物想要拜会云藏画师,斐老板先给搪塞了,只让小的来问问爷肯不肯见上一面?”
“哦~,可有说是谁买的吗?买的又是哪一张?”沈砚青把画纸卷起,漫不经心问道。
“是谁倒是没说,买的是上回爷新婚第二天画…画少奶奶的那一张。说是先前也买过许多,最喜欢的却是这张。”魏五措辞着,知道二少爷一定不肯承认那次画的是少奶奶,却又怕他吃醋。
好个奴才,谁许你认定是她?
沈砚青眼梢冷冷地扫了魏五一眼,却只是微蹙着眉头没有反驳:“既是不知道是谁,那便让斐老板回了他吧。如今京城里皇子争权,局势纷乱,我们不过一届小小商人,不必去淌那不必要的麻烦。”
只一想到那张画,眼前却忽又想起初嫁入府时的鸾枝——稍许稚嫩的脸庞,着一袭红袄红裙,连绣花鞋儿都是红的;不爱说话,也没有随身的奴婢,大冬天的早晨自己洗着衣裳,寂寥寥就像那生怯的山野小鹿,俨然与现在判若两个人。
他虽贪恋她如今的悉心侍奉与柔情似水,却晓得那张画里执拗的背影,才是最真实的、原来的她。她把自己藏起来了。她藏东西甚是厉害,一藏,任你怎么找也找寻不见……然而他却珍视那个消逝的背影,那背影提醒着他,身边这娓只肯在夜里才对他攀缠如藤、说爱他、求他填满的狐媚,一切尚且都是假象。
倘若是可以,他倒想把那张画买回来。
心中思想,少顷又沉声问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嘿,看看,果然后悔了吧?先前还说把‘二奶奶’拿去贱卖,如今高价卖出去吧,却又舍不得。
魏五努着嘴角,忙又答道:“这第二件,原是先前爷看上的那家二层酒楼。昨日小翠娘家异父哥哥路过,看到老板正在脱手,只说老家出了大事,急需银子回去,三日内谁给的银子多,便将酒楼卖了与谁。奴才怕被人抢去,就斗胆把斐老板结下的帐先让他拿去付了定金,爷您看这事……”
有些不安,怕被责怪。
晓得这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从,沈砚青薄唇一勾,微露出一丝赞许:“你做得很好。那酒楼不偏不隐,乃是恰恰好的生财位置,盘下来日后少不得更多进账。只这件事你我都不便出面,那小翠的异父哥哥原也是个忠厚聪敏之人,你便让他把酒楼代买下来,挂在他的名下,我每月按利润给他分红便是。”
魏五“诶诶”应着。这些年家中经济只被大夫人与表少爷把持,三少爷又是个贯日挥霍亏空的风流败家,老太太虽管控着大局,终究也不好太拉下脸皮。二少爷大的进项,多是靠自己暗中的卖画经营,委实不易。
那厢沈砚青见鸾枝那边似乎已经收拾好,便推着轮椅出去:“可以走了嚒?”
鸾枝正四下里翻找着,听闻声响头也不抬:“你可看见我那件窄腰圆领的朱色小袄子吗?……一次也不曾穿过,就一直在床头柜上放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呃,女人喜欢的东西果然不太好‘拿’,东窗事发了……
魏五只觉得额头冒黑,天晓得他最近都不敢多看二奶奶了好么?连忙仰着脑袋四下里张望,假装很替主子着急。
好个奴才,可知你越装她便越笃定是你。
沈砚青戏谑地看了眼魏五,偏淡若清风地抿下嘴角:“你那件不是略微显小么?”
“…你见我穿过?”鸾枝秀眉凝起,瞅着沈砚青面上的似笑非笑,不由生起狐疑。那日去马场,他不是早早等在宅门外头嚒,几时见过自己试穿?
“倒是不曾。”沈砚青心中洞悉清明,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眸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半掩的书房门:“我下午还有事儿要出门,这会要先过去老太太那边,你可要与我一同去嚒?
……又说不曾,又说自己穿得太小。
鸾枝顺着视线一看,隐约见那书房小案上一卷尚未收起的画轴,那画轴轻巧,尾端缀着一娓水蓝流苏,淡雅而精致;又想到近日主仆二人的鬼鬼祟祟与频频外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生出来一股堵堵的闷气。
“你自己先走好了,我今天非要找它出来不可。”咬着下唇,本来想笑的,怎么就是不想再看沈砚青了。
……可恶的少爷,自己想要调-戏媳妇,却让我替他操刀。
“少…少奶奶,那奴才先走了。”魏五连忙勾着脑袋推沈砚青出门。
见窄巷里无人,这才嘟囔着怪道:“少爷恁的过分,做什么非要我去拿她衣裳,如今得罪了少奶奶,日后可不得没脸进你家院子?”
晓得女人生气了,沈砚青暗暗勾起嘴角,面上只不慌不急,悠悠然笑道:“我几时说过让你去偷?你又偏偏别的不拿,就拿了她最喜欢的一件……罢,若是委实怕她寻你生气,不如去找一件相同的出来,偷偷还了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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