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挽春连那日那人穿的什么颜色衣裳,戏台上转了几圈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江蓠是打算劝的,话到嘴边看着挽春热切的眼神到底没有出口,只说:“我尽力帮你问问罢。”
后来一打听,那人娶过妻的,但是已经过世两年,留下了一儿一女,也着实需要个女人操持家里。亲事就这样定下了。
两人的嫁妆都是沈江蓠准备的,一式两份,皆是一样。
颂秋,沈江蓠是不担心的。嫁的是知根知底的人家——石家在国公府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下人,石信更是众多丫鬟留心的对象。若颂秋不是沈江蓠身边得力的人,若不是沈江蓠亲自跟石信她娘说了,这亲事未必如此顺溜。将来颂秋仍旧留在自己身边,一样还是要得重用的。任谁都能预见,颂秋今后平坦,无波无澜的一生。
颂秋果然是聪明的,也是现实的。
而挽春这个选择,却着实让人放不下心来。一个戏子,而且又不是名角,还带了一对子女,家底也罢,人物也罢,都不是上上之选。
挽春听见亲事定了之后,却高兴得了不得,像是得偿多年夙愿一般。朝沈江蓠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平日里,颂秋与她颇有些瑜亮情结,这当口,也顾不上了,念着多年情谊,背后跟她说了好些体己的私房话。
“看你这模样,劝也是不听的了。他家底薄,又有孩子,你真的都想清楚了?”
挽春轻而坚决地点点头。
颂秋叹了一口气:“唉,那我也没得可说了。但是唱戏毕竟不是一辈子的打算,总得做个长远计较罢。我看不如弃了这个行当,另寻点正经事情做做。你嫁人,我也没得什么相送,我体己攒了五十两银子,都给你。”
挽春心内一酸,红了眼睛,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我怎能收你的银子?”
“你别推辞。我不跟你说外道的话,你也知道我嫁过去自然不缺银子的,而且以后就守着小姐,更不可能吃亏。你往后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我想过了,什么首饰衣裳都不及这个实在。”
末了,颂秋终是戳了一把挽春的额头:“你这个傻丫头唉……我知道,张管家的儿子看上你……算了,不说了。”
挽春成亲的日子比颂秋快,临出嫁前,沈江蓠又将她找去说了一番话。
☆、第68章
沈江蓠坐在榻上,朝挽春招招手,示意她近前坐下。
挽春规矩了十来年,不敢放肆。还是沈江蓠说了好几遭,她才寻了个脚凳坐下。
“你跟我一场,我原先也是打算给你们都安排一条路才不辜负这些年的情谊。但是既然你自己有主意,愿意出去,我也不劝你了。他在戏班终究不是个长久。我原先打算请他去铺子里学几年,日后做个掌柜,你们一家的日子也就安稳。”
沈江蓠轻轻叹了一声:“但他不愿意,说是喜欢唱戏,想一直做这个行当。”
挽春垂下头,轻轻地说:“奴婢有福,才得以跟了小姐,长这么大,莫说打,就连重话也不曾说过两句。如今嫁人,还累小姐操心至此,奴婢惭愧。奴婢都想明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他要做什么,我都听他的。”
“唉……”沈江蓠亦是无可奈何:“从前江蔓也是,如今你又是,都是些实心眼的傻姑娘。”
待挽春、颂秋出嫁以后,沈江蓠算算,萧栖迟已经走了五月零十天。
到了七月流火的日子,白日里仍有热气,到夜里却有些凉。她吩咐听琴换了厚些的被子,想起以前听闻滁州多风,夜里尤其凉,也不知萧栖迟可知道添衣加被。
想了一回,深觉自己管太多,大约是活了两世,年纪到底大了,难免有些婆婆妈妈。
近日发嫁了两个丫鬟,眼下却还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宋辛夷要出嫁了。年前定的亲,定的是祁年。沈江蓠后来听沈由仪提过:“祁家几代从军,手握重兵。这等人家权势已极,却难免遭天子忌惮。听说官家曾经有意许以公主来拉拢,但不知为何没成。”
“娶一个宋家的女儿也不错。宋家重礼法,天下皆知,又不是权臣。此举是能去天子疑心。”沈江蓠说的也直白。
沈由仪点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为父知道你与宋家小姐交厚,不过这话还是莫要在她面前提起才好。”
沈江蓠笑了笑:“老爷真是想太多,就算我不说,宋姐姐、她家里人也不是笨的,怎会猜不到这一层意思?”
沈由仪也笑了笑,放下手中卷着的书,提了一句:“阆风他纳了个小妾?”
沈江蓠点点头:“是从前户部杜大人家的小姐,叫杜若衡。”
沈由仪与杜大人倒是没什么交情,也不清楚杜若衡之前的事情,只是说:“你是主母,她娘家再清白,也做了妾,跟你是没得比的。我只担心一点,好好人家的女儿愿意来做妾,反常即为妖,必有所图。阆风他有前程,可也还是将来的事情,现在不过一个五品小官而已。你则不同,她有所图必然是图你的东西。此人,你要小心,莫被她花言巧语哄骗了去。”
这些话不用沈由仪提点,沈江蓠也会小心。况且就算是杜若衡不来找自己麻烦,自己也不会放过她。“老爷怎么看阆风纳妾这件事?”
沈由仪认真打量了沈江蓠两眼,却没有发现女儿任何不满伤心的意思。按照常理,正室夫人大度,亲自给丈夫纳妾的也不少。可是那都只是面上功夫,俗话说娇妻自古便含酸,哪有人真的毫不介怀?
他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沈江蓠撒娇一笑:“老爷,女儿先问的……”
沈由仪也笑笑:“我看你倒不吃醋。”
沈江蓠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成亲前你对这亲事是满意的,但成亲后我看你好像对阆风不是很上心。”沈由仪这回没点出萧栖迟,心中却暗道女儿莫非真的钟情于他?导致对丈夫毫无情意。这可是天大的丑事。
“他心机深沉,女儿看不透他,总觉得不能放心。”沈江蓠说得克制。
沈由仪沉吟一番,才说:“他才高过人,前途不可限量,这是肯定的。再加上有你的身份地位,与皇家的关系,他在天子面前更是如鱼得水。只是……”
沈由仪顿了一下才道:“确实如你所说,此人心机深沉,心术正邪难辨,不是轻易能驾驭的。他这次纳的杜若衡其实是从辽西带回来的,已经在京中安置了数月,一直待到府中出事,他才将其纳进门来。”
沈江蓠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没想到沈由仪也知道了。她未置可否。
沈由仪接着说:“当初看中他,一来取中他得才学,将来必能出人头地;二来则是因为他是个清醒的聪明人,聪明人都知道应该待谁好。如今看来,只怕他太聪明……”
他像是不死心般,又问了沈江蓠一句:“你们之间就毫无夫妻之情么?”
沈江蓠倒哑口了。于她而言,自然是一丝也无,但又担心说出来让沈由仪更加操心,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女儿目前还好,老爷不用操心太多。他好也罢,歹也罢,女儿都不会吃亏,也不会叫他亏待咱们府里。”
——————
沈江蓠带了好些奇珍异宝去看望宋辛夷,也是添妆的意思。
一张书案都没摆下,又挪到榻上。宋辛夷感叹了一句:“我竟不知,原来你是个财主啊……”
沈江蓠扑哧一笑:“知道我平常为什么说你有眼不知泰山了罢。”
“财主莫怪……小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财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宋辛夷一边说一边笑,笑得瘫倒在榻上,滚了一身的珍珠钗环。
沈江蓠也笑起来:“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等你嫁过去,祁家是多少代的财主?日后你做了财主婆,苟富贵,勿相忘啊……”
两个人讥刺取笑了一番,才说了些办嫁妆请客之类的正事。
“你这回终于嫁了,你三叔那边可终于得闭嘴了。”沈江蓠合掌叹了一声。
当年因为宋辛夷坚持退婚,得罪了临安伯府。事后但凡官场上有点风吹草动,宋辛夷他三叔就念叨是因为她断送了一家的前程。尤其是他三叔这些年来官位一级没升,更是满腹抱怨,将所有原因归咎到宋辛夷头上。而宋辛夷又一直待字闺中,平日里没少听三房的怨言。
这下好了,总算摆脱了。
“其实他念他的,我从来都当是放屁。”宋辛夷现在说的云淡风轻,当初也没少怄气,差点不曾当面吵起来。
沈江蓠想了想,终是问道:“请客的名单拟了么?”她知道萧栖迟与祁年交好,心下算着若是祁年请了他,他会不会回来一趟?
宋辛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奇怪到:“就算拟好了也不会给我看哪……”
闻言,沈江蓠垂下眼睑,轻飘飘地“噢”了一声。
——————
一轮如火般红日扯在天幕下角,染出血一般的颜色。
千里草场四顾无涯,一座孤城拔地而起。高耸城墙巍峨如山。墙根边站了几个精赤着上身的男人,古铜般的皮肤露在微凉的风中。
打头的正是萧栖迟。他两手空着,身后几个士兵都抱着木盆,盆里堆着换下来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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