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她自己院里时,途径张姨娘的院子。沈江节恰巧也在,正和张姨娘说话。
沈江蔓轻快地走了进去,语调上扬:“老太太和老爷说要定下谢家妹妹,说是明天就去提亲。姨娘该准备的也准备一下。我说江节也是,该收收心了,别一天到晚像没笼头的马似的。”
张姨娘听见这话倒是欢喜的。谢家门庭清贵,祖上还出过帝师。便喜滋滋地说道:“可见你父亲是真心疼你了,这样好的人家可不多得。”
不料,沈江节却撇了撇嘴嘴,颇有些不屑的意思。半晌,他突然对沈江蔓说:“二姐姐,你是不是跟长姐还有联络?”
沈江蔓私下见沈江蓠可是瞒着众人的——她知道沈由仪不喜。不由得唬了一跳,欲盖弥彰的:“哪有,你胡说些什么!”
“你何苦瞒我?”沈江节轻嗤了一声:“我又不向老爷告密。再说了,不是我说,老爷自己为官做宰,显赫了一辈子。因为他不乐意,如今叫我断一辈子前程。我可不甘心。”
“啪”张姨娘拍了他一把,又紧张地朝四周望了望。
“我不过在你们面前说说而已,也不是对老爷不敬的意思。不让我谋个差事,难道一辈子坐在家里不成?我是想着咱们家里老爷对新朝已经是这个态度,要是我再娶一个谢家的女儿回来,岂不对以后前程不但毫无帮助,反是阻碍?”
他一边说着,将庭梧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难道二姐姐就不担心庭梧将来的前程?”
“老爷也说了,又不是非得做官才有前程。”
沈江节面上不说,心中却道,似庭梧他爹那般做个商人也算得上前程?不过这话太伤人,他断不可能宣之于口,只是问:“二姐姐,你能不能跟长姐说说,叫她给我指一门婚事。长姐毕竟是皇后,懿旨一下,老爷也没的说。”
沈江蔓眼睛都睁圆了:“老爷的话你不听就算了,还想抬出长姐来压老爷一头!我是不去说的,莫说长姐不会逆老爷的意思。便是仪姝妹妹她也是认可的。”
沈江节将庭梧重新放回沈江蔓怀里,得意一笑:“我就知道二姐姐私下跟长姐在见面。”笑着就出去了。
沈江蔓一时哑了口。庭梧在她怀里,努力踢着小短腿,嘴里咿咿呀呀,想跳下地去自己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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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节从府里出来,直接去了吏部主事郑源家里。虽然月上中天,宴席却才刚刚开始。他新得了一对舞姬,便邀约了不少年轻官员还有子弟来家中赏玩。
说起来,沈江节很是羡慕郑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当上吏部主事,都是因为有个好爹。郑爹从前的官位还比不上沈由仪,但是因为识时务,不仅自己拥护新帝,还带了一帮小喽啰投诚,为萧栖迟没少做宣传推广工作。于是不仅自己官升一级,连两个儿子都得了荫官。
若不是在外打着沈江蓠的旗号,是沈府现在的地位,沈江节的出身,是断断混不进这样的宴席的。
“国舅爷到了……”一见他来,便有几人围了上来。
郑源远远看见,也从人群中走过来,作揖笑着到:“国舅爷来晚了,得罚酒。”
“罚便是。”沈江节一面笑回,一面携了郑源的手,挤出人群,压低了声音问:“你上回说的全国选贤之事进行得怎样了?我同我长姐说过了,她说她在后宫,不好直接提名,叫我请一两位大人举荐,届时她再打个招呼。”
郑源一听有了皇后娘娘的亲示,也不问真假,连声说道:“这事情可不正在进行中么?既有娘娘旨意,国舅爷是不用担心的。只可惜愚兄在户部,只管这流程,不能做推举之人。哎……”郑源突然叹了一声,说道:“愚兄倒想起一个人来。若贤弟不嫌弃,不如托家父上一道折子?你看,这可好?”
沈江节欢喜得双眼眯做一条缝:“若有世伯推举,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回头我便与娘娘说,自然要在娘娘跟前盛赞郑兄美意。”
“哪里哪里,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今儿,还来了一个人,你可得见见。”说着,郑源便拉着沈江节往人多处走去:“大理寺的陶大人,你知道罢?”
沈江节故意到:“如何不知?私下里听娘娘提过,陛下对他很是看重。”
“正是,这陶大人现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莫非,陶大人今晚也到了?”见郑源这副激动模样,沈江节赶紧问到。
郑源略有些尴尬,声音低了一些:“倒没有”,可声音立刻又提高了两分,面有得色:“来的是他的胞弟,也是位陶大人,现在在京兆尹手下办事。”
沈江节闻言,热情地凑了上去:“陶大人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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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栖迟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把手上的奏章轻轻放在桌案上,问身旁的魏公公:“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
又睡不了几个时辰了。祁年来报,已经进入西维,国王大宴使团,应是什么也没看出。他正着人勘探前路。不日将行兵。
朝中这边,加恩科以外,萧栖迟还下令各地举荐人才。这段时间真是忙得脚不点地。起初,他看奏章,沈江蓠还在一旁看书陪着他。
后来,实在熬不住。看她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地往下磕,便催着她去睡了。
他脱去衣袍,示意宫人们吹了灯都下去了。自己轻手轻脚到床边,掀起被角,钻了进去,挨着沈江蓠暖烘烘的身体。
床前落了一地月光,银霜一般。借着这一点光,他看沈江蓠的脸,分外柔和。心中一软,便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想沈江蓠突然张开嘴,咬了他一下。
不重,却还是痛的。他知道她醒了,便笑着点她的额头:“做什么?”
沈江蓠笑着睁开眼,冲他到:“梦里饿了,想吃肉。”
她睡眼惺忪,面带赤色,神色又慵懒,看得萧栖迟的身体一下就热了。怀孕四五个月了,萧栖迟也拘了好几个月,此刻心里火烧火燎一般,咬着牙到:“肚子里这小东西什么时候才出来!”
沈江蓠动了动身子,紧紧钻进他怀里,慢悠悠道:“不着急。”
萧栖迟无奈一笑,没有睡意,想起奏章上所见,便问道:“有人举荐了沈江节为官。”
沈江蓠的睡意一下就消了,皱着眉道:“怎会这样?照我父亲的性子,应是绝对不许他入仕的才对。”
又想起前番沈江蔓所说的话:“是了,听二妹妹说过,说江节有心谋个前程。唉……”她却叹了口气:“我们家这么些女儿,想来没一个让我父亲他顺心的。”
说到沈由仪,沈江蓠不由得更加心酸:“他今年也五十多了,身边无人照顾,女儿又不顺心。人说鳏寡孤独,曾经权势显赫又如何?临到头,只落了一个‘鳏’字。”
萧栖迟手上紧了一紧,将沈江蓠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只听一阵沉闷的声音:“不如你驳了那道奏章罢?这样,父亲大约会好受点。”
萧栖迟也叹了一声:“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有心为官,阻挠真的有用么?他心里,只怕会更怨恨罢。再说,这道折子是三司使的郑大人所上,请得动这样的朝中老臣为之说话,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那你打算准了这道奏章?”沈江蓠的口气里略微不悦。
萧栖迟看沈江蓠真是丝毫不打算与朝堂有联系了,连亲弟弟做个小官儿都要断其后路。便道:“照常理,这最后名单是由朕、吏部、丞相一道定,但是为了讨皇后欢心,朕会暗示他们的。”
☆、第99章 前太后驾崩
散了朝,萧栖迟摆架御书房,看了奏章不长时间。魏公公一脸凝重地走过来,轻声说:“陛下,邢国太夫人殁了。”
萧栖迟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邢国太夫人这个名号还是他亲自封的。他登基以来,未杀前皇室一人,而是都送去了城西行宫。废帝被封邢国公,前太后便是邢国太夫人,前皇后是邢国夫人。当时,他就知道邢国太夫人已经病入膏肓,拖了半年多,到底是撒手人寰。
他说不清楚心底是何感受。其实连邢国太夫人的面,他都未曾见过。称得上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可自己占据了她的家。
现在,还要安排她的葬礼。
“以国公夫人之礼入葬,准入皇陵,葬先帝旁。不禁吊唁。”
魏公公领了旨便去礼部和光禄寺传话。
萧栖迟自然是不可能列席邢国太夫人的葬礼的,可是他忍不住猜测,葬礼会是什么模样?穿越之前,他参加过的葬礼并不多,最刻骨铭心的是外婆的那一次。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爸爸和妈妈都是不常见的人物。小学时期,他跟外公、外婆住过一段时间。外公是退休老干部,严厉刻板。只有外婆是他人生中难得的温柔又活泼的人。
会跟他讨论老师上课的时候讲没讲笑话。同桌的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班级里有没有好看的小姑娘?那时的林念城尽管小,却已经有了模糊的男女概念,会红着脸回答外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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