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子涛点点头,接过了他手中的水袋,仰头便喝了一口,才回头继续与他说话:“我倒是觉得这种食物最好,吃喝起来也安心,咱们都是做了一辈子官儿的人,难免难以适应……”乐子涛的话儿突然戛然而止,抬头难以置信地瞧着乐仲,那眼中的神情极复杂,似乎有忿恨、有懊恼、有疑惑……甚至不曾开口,便僵直在原地,失去了体温,许久,才有一股血液从嘴角缓缓流出。
乐仲仔细查看了乐子涛的死态,确定没有了呼吸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死了!死老头子,早早把龙骨和地图一起交到我这儿,哪儿来这么多事儿,如今好了,龙骨丢了,你说怎么办吧,原本还指望用龙骨助我东山再起,如今竟连个安身立命的把柄都让你偷了!若是被皇后知道了我没有了把柄,还不是一死!不行,我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乐仲微微眯了眯眼,起身要上马,不禁回头,他中了三年的毒还能如此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若是……乐仲皱眉,从官靴中抽出藏好的匕首,朝着乐子涛的心窝又补了三刀,才上了马疾驰而去。
当年叱咤疆场,战无不胜的护主英雄镇国公乐子涛,又有谁能想到,竟死在了他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中呢?
乐仲一路朝着北疆奔去,他如今只身一人,应该不算显眼,很容易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乐仲日夜兼程了两日,始终未见有追兵赶来,不禁心中窃喜,再有两三日,他就能到达北疆的境内了!
乐仲有些得意,不禁放松了些许警惕,也忘记了选择些开阔利朗的路径行走,而是照着一条峡谷便一头扎了进去。那峡谷不过一丈宽,却足有百丈长,两面都是高十几丈高的悬崖,恰有两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进了
这峡谷,乐仲才皱眉警觉,他当真不该走入这里来的,若有人将两头的出入口全部堵死,他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乐仲前后瞧了瞧,似乎并不见有人围堵的声音。
还是赶快逃离这里为妙!
乐仲才刚刚打马加速,行至峡谷中央,便见前方一个硕大的巨石滚下,正卡在他面前,将前路赌得严严实实。乐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块巨石,若是砸在他身上,非将他砸成肉饼了!乐仲慌忙勒住缰绳,准备原路返回。
才起步,便见面前又一块硕大的巨石落下,刚好堵住了他前方的去路,乐仲慌抬头,这么两大块巨石,不可能是偶然坠落的!
抬头间,便瞧见了站在悬崖之上俯视着他的六皇子。
六皇子?乐仲不由得慌了神,六皇子七年前就隐居了,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还不等他想通,便见西瓜大小的石块成百上千地朝着他飞来,那从高处坠落的石头带着巨大的速度和打击力,根本由不得乐仲去躲闪,便被那大石头打倒在地,不知是哪儿一块打折了他的腰,也不知道是那一块石头打碎了他的头,那乱滚一地的染血石块逐渐布满了两块巨石之间的全部空地,将乐仲彻底埋在了下面。
六皇子见势,才挥了挥手,便见几十个人又搬了三个巨石,朝着那石块中央砸去。
这一回,他乐仲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必定是要被砸成肉酱了!
始终扶着六皇子站着的丢儿极不屑地开口:“真是的,那么多石头球儿下去才只是砸死他,没能将他砸成肉酱,还得靠大巨石,可巨石一下去我就看不见他死的惨状了,真没意思!”
六皇子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呀,能不能像个女孩子!”
丢儿撇撇嘴:“全世界像女孩子的女孩子有的是,你还不是让我拐来了!你也就这审美,放弃吧!不过说真的,不是刚接了消息说乐仲跟镇国公一起离开的么,你就不怕咱们这巨石阵将镇国公也给误伤了?”
“我与七弟都不相信乐仲会当真带着镇国公一同逃亡,才会将埋伏点设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若真的是两人一同入了这里,七弟说过放他们一条生路,至少算是他乐仲良心未泯。”六皇子重重叹气,如今看来,镇国公应该是已经遭了毒手了!
丢儿不禁咬牙,又向那巨石堆望了望,这样利落的死法,还真是便宜了他!
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是一片纷乱,二皇子始终执拗着不愿接受母亲的安排去掌管所有的政务,甚至不惜将自己锁紧房间中绝食抗议,一连三天滴水未进,穆婉被气得几乎要抓狂,她辛辛苦苦地打下来的江山,竟然被自己的儿子如此嫌弃?
“翠儿,老四呢!”皇后忍无可忍,才想起了四皇子。
“回皇后娘娘,”翠儿有些纠结地开口,“四皇子失踪很久了。”
“失踪?”皇后皱紧眉头,“他怎么可能失踪?”
翠儿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说给皇后听:“当日四皇子与十皇子一同去名羊城捉佛王和王妃,却反被佛王等人擒住,自那时起,四皇子与王爷王妃一同没有了音讯。”
皇后的眼珠儿转了一圈:“可老十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老四怎么……”皇后的话儿只说到一半,便瞧见老十领了他才娶回的小妾朝着这边儿走来,便没有再说下去。
翠儿站在皇后身后,并没有让皇后看出她满眼的妒忌和怨气,为了十皇子出生入死的人是她自己,为何站在十皇子身边的人却是别人!
十皇子当天便跟她解释过,说是为了替她解除皇后的怀疑,如今皇后倒是当真没有怀疑她,可……翠儿咬牙,这个女人霸占了她的位置,她早晚要夺回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还在担忧二哥么?”十皇子的笑极恭敬,纵然是皇后,也看不出他有何异样。
“是啊,本宫真是将你二哥给宠坏了!”穆婉重重叹气,这种语气更多的是一种母亲的角色,而不是一国之后。
十皇子浅笑:“母后莫急,二哥是个极孝顺的人,如今不肯掌管朝堂,不过是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父皇遗诏上便是要二哥登基,只怕二哥就会乖乖顺从了!只是母后,您觉得如今父皇病情如何?”
十皇子的话儿说的极委婉,可穆婉自然听得懂,如今她已经在朝堂内外扎稳了脚跟,应该已经不需要挟天子以令诸
侯了,那么,病床上那个皇帝,便也早就没有了价值!穆婉微微勾起一抹嘴角,拍了拍十皇子的肩膀:“老十,你还真是个将相之才!”
说完,皇后便带了翠儿离开了坤宁宫。
看着皇后离开的身影,十皇子不禁浑身散发着杀气,她果然是丧心病狂了,他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的反应竟然是夸奖?十皇子冷冷地一勾唇,皇后如此教育下一代,就难怪他们有弑母之心了!
十皇子回头看着林笙低声道:“让你的云雨坊提防着些,她刺杀皇帝的那天,就是我们动手那日!”
林笙点头:“好,我知道。”
穆婉当然知道如今这种节点让皇帝突然死亡太惹眼了些,只怕其他皇子都要来与她争论,到时候反而麻烦。但这个遗诏的方式对付老二绰绰有余,只要想办法控制住皇帝的心神,再让他跟二皇子说出传位遗诏,二皇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做皇帝,而皇帝便可做他的太上皇,之后何时让太上皇驾薨,就看她心情便是。
坤宁宫与长生殿不远,走了片刻,穆婉便已经抵达,掀了纱帘,却看见了乐菁宫里的两个小丫鬟站在卧房前。
穆婉不由得冷了脸,这几天她始终未找到这个宛妃的弱点,她居然就敢登堂入室,跑到长生殿来?
穆婉极不客气地推开了卧房的门,便瞧见了宛妃正在为早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皇帝篦头发,身边的水盆里泡着手巾,还飘着少许胰子泡沫,看来是已经为他擦过脸了。
皇帝也没有知觉,在这儿装什么贤良淑德,难道这丫头竟如此痴情?
翠儿见宛妃专注地篦头发,并未发觉皇后站在她身后,才开口道:“宛妃娘娘吉祥,不给我们皇后请安,是对我们娘娘有意见么?”
宛妃慌回头,急急起身:“皇后娘娘吉祥,妹妹在为万岁爷梳洗,未闻姐姐进屋声音,还请姐姐恕罪。”宛妃带着笑容,眼中满是沉静温婉的笑意。
穆婉哼了一声,才笑着握住了宛妃的手:“妹妹说哪儿的话,姐姐这几日总是忙于国事,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还好有妹妹细心,替我分担着照顾万岁爷的责任,姐姐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姐姐只是来瞧瞧万岁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宛妃柳眉微皱:“不见好,一直都没有知觉,可是也许这不见好也是好消息,至少没有恶化吧!”
穆婉也叹气:“若让本宫抓住害万岁爷的人,必将他碎尸万段!罢了,本宫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打搅你护理万岁爷了,妹妹,万岁爷的健康,就交给你了!”
“妹妹恭送姐姐!”乐菁瞧着皇后走出了长生殿,许久才向门外召唤:“温尔。”
那个叫温尔的小姑娘走进房间:“宛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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