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无愧……”她轻笑一声,又似是没有笑,声音淡淡,最后散落殆尽。
钟怀仁沉默良久,缓缓起身:“夜深了,明日平和帝便会率领大军前来汇合,早些歇息吧!”
“夜深巡逻人众多,你先去吧!”玉潇然未曾动身,夜巡人数众多,身为君臣,不得不避嫌。
钟怀仁直了身子看了她良久,才转身离去,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之下,遗落了一地的寒霜。
十一月初六,晚霞依依,归鸿无数。
军营。
慕容修文、玉潇然、钟怀仁等一干将领正对着一幅地图出谋划策。
玉潇然指着地图上山峦起伏的地方:“明日,天行大军会经过这里!”
“启禀皇上,您的意思,是要这那里设伏吗?”身着戎装的将领看向玉潇然,目光如炬,眼底的鄙夷一闪而过,峡谷一线天向来善打伏击,但天行大军中不乏戎马一生的老将,如此简单的事情,谁能想不到。
慕容修文微微坐直了身子,温润的容颜之上带几分威严之色,看向那将领:“峡谷一线天向来是设伏的地利之处,我们能想到,天行也一定能想到,既然双方都知道,所以,天行之人必定想到这个可能性,但如此简单的事情,天行的人一定会认为我们不会做,所以,在此地设伏,也是一条妙计!”
慕容修文这么一解释,众人立刻恍然大悟,那开口说话的将领憋得满面通红,人家飞凰帝想得是天行会如何想,比你这只会舞刀弄枪的大老粗心思不知巧了多少倍!
慕容修文说完,便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那羞愧地面色通红的将领,继而看向玉潇然:“飞凰帝一定还没有说完!”
“是!”玉潇然点点头,面色无异,显然是未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但却因为慕容修文看似无意间的相护而心中微暖,不自觉笑了笑,接着道,“所以,我们不在此设伏!我们在这里等着他!”
她说完,便在峡谷之后微微一点。
“高明!”慕容修文面带笑意,“反其道而行之,天行之人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舍弃峡谷而在前方恭候!”
“不!”玉潇然话音一转,“你能想到,天行一定也能想到,所以,我们还是将埋伏设在峡谷!”
玉潇然突然改变主意,让众人又是一愣。
慕容修文面上的笑意却是顿了顿:“到最后,你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
“未必!”玉潇然又接着道,目光灼灼,“或许,天行大军不会走这条路!”
“可是,天行若是不走这里,便会绕道而行,这样一来,便会失信于天下!”以为将领迟疑道。
玉潇然摇了摇头:“还有一条路可选!”
“你说的是……峡谷后的栈道!”慕容修文依旧是面带笑意,而后道,“以他的性子,确实有这种可能!”
☆、第三 十四回 此情此生还不尽
一个时辰后,北牧与傲苍的将领都一脸困惑之色地从王帐内出来,面面相觑了半晌,从对方眼底亦是同样没有找到答案,这才悻悻离去,因为他们商讨了半天,两位当权者反反复复如同打哑谜一般变幻无常,单是一个设伏的事情,来来回回斟酌了许久,二帝才最终下达决定,什么都不做,明日一早再听从皇命。将领们实在是不明白,一群人忙忙碌碌研究了地图一个下午,原来只不过是空忙一场,他们,但却是不敢怒,更不敢言,只一头雾水地离去,纷纷摇头,当权者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够猜透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单是一个简单的设伏,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不知反反复复猜测了龙延拓多少心思和决策,多少次站在龙延拓的立场上去思量他会怎么想,怎么做,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而北牧和傲苍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数十里之外的天行大营中,亦是同样的情形,众天行将领同样一头雾水地自王帐内走出,悻悻离去,他们商讨了一个下午,他们的皇上,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做一般。待众人已出,慕容修文看着似是陷入沉思的玉潇然,声音淡淡:“三日前,天行不知从何处引来了一笔财富,充盈了国库和军响,这事,你知道吗?”玉潇然点点头:“这事我听说了,此事天行做得密不透风,可见龙家数百年的传承,并非是浪得虚名的!”“应天帝,果真是旷世奇才,这等事,我竟然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得到,不过如此一来,我反倒放心了!”慕容修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动作优雅,无妄谷中龙延拓分文未取,而傲苍和北牧悄无声息地得到如此巨富,到底是有些惹人非议的,他似在沉吟,又似在犹豫,良久之后转了个话题道,“北牧和傲苍,还是不怎么齐心!”方才在决策中的来来去去,傲苍大臣显然是对她有所不满,北牧大臣,又显然是有心护主,他们如何不知,两国大臣,实则私下里时常明嘲暗讽,更甚者,便是大打出手。“新媳妇儿入门,与公公婆婆尚且要磨合些许时日,更何况两个大国!”玉潇然面色未改,带着浅浅笑意,安慰着他有着自责的情绪,“天下向来男尊女卑,我对你们傲苍又没有什么功绩,他们常年征战沙场的汉子,不愿臣服于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时日久了,等磨合期过了,自然也就是一家人了!”若说是在北牧,她威震四海百官无有不服,天下无有不惧,因为无论功绩还是过失,哪一点,她都不输男儿,可就在傲苍,她一是女流之辈,二又对傲苍没有功绩,三又是外国之人,傲苍百官,多有不服,也是理所应当,就好像平和帝的皇命,有时候北牧的百官会视而不见一样,但,慕容修文终究是男子,在这一方面,自然是足以服众的,所以北牧对于平和帝的敌意,远没有傲苍对于飞凰帝那样尖锐。慕容修文看着她的沉静的面色许久,微微倾身靠近了她,眼底似有未明的情愫一闪而过,温润的薄唇动了动,然而,最终只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检验兵马,我差人送你回去!”自无妄谷归来,慕容修文带着宝藏回铎州安置,备足粮草,她则径直回到了九浮楼的大营,但回营之后,她便以对傲苍的尊重为名,下达第一个命令,令兵将另行搭建王帐,以迎接数日后傲苍大军的汇合。
所以,她和慕容修文,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在一个王帐。
她身形顿了顿,又静坐了许久,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站起身子走到他的面前,单手搭上他的肩头,声音零零碎碎犹如环佩叮当:“不如,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夫妻。
她声音看似平静,实则有着些许的颤抖,她本是平静的面色,因为说出这句话而微微有所震动,她觉得自己的面上有团火在燃烧,她的心中,有头鹿在撞。
但是,她却不得不说出这句话,成亲近两年,他未曾纳妃,未曾有过近妾,就连霜因,也由近身伺候变为了外候,而她,更是从未尽过为人妻子的责任,而若是她与他有个孩子,那么傲苍和北牧的大臣,必定也不会再如以前那般争锋相对,一切矛盾,都会缓和很多,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就这么欠着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如此这般,委屈他。
慕容修文的身体,因为她的触碰而轻轻一颤,缓缓直起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你可想好了?”
他声音嘶哑低沉,带几许情绪不明的意味,淡淡地如春风穿帘入户一般敲进她的心扉,让她的整个心房都为之震动不已,她笑了笑:“你我早已成亲,不是吗?”
慕容修文深沉的双眸,掠过她面容之上的所有角落,微微蹙了眉,良久之后道:“潇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明日大战在即,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想与你同心协力走到最后!”她灵巧的手指,轻轻叩进他的掌心,在他心底留下一圈圈浅浅的涟漪,继而倾了身靠上他宽阔温暖的胸怀,“这一年多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底,莫非你真的以为,我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
胸口处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慕容修文不禁僵直了身子,掌心是她温软如玉的指尖,多年来一直从容不迫的温润面色终于在这一刻显示出了些许触动,有些欣喜,又有些彷徨,佳人在怀,饶是他是定力再好,却也终是抵挡不了那惊人的蛊惑,下一刹那,他便将她拦腰抱起,直直走向屏风背后的床榻,一边走一边俯身去看她,温润的双目刹那间媚色迷离,朦胧如云间月。
玉潇然心中一颤,继而浅笑着伸了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十一月已近深秋,二人都衣衫单薄,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如火一般升腾的温度,如一张密集的大网,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退去冷冽的杀气,睥睨果决的气概,精明算计的心思,她娇如水中羞花。
减去尊贵的气质,君临天下的不可一世,无懈可击的温润,他洁如云间皓月。
身下温软的锦被,身上热情如火的男子,以及肌肤之间亲密的触感,让本是庄严肃穆的军帐,刹那间犹如散开了满地芙蓉花一般的缠绵旖旎,她微微阖了眼,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下一刹那,唇间便有温软甜蜜的触感传来,他唇齿间的气息,犹如兰花丛中般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