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从她第一次头痛之后便从未停息过,好像是她自己所觉,又好像是一种莫名的突如其来的心思闯进,让她分不清彼此,她恍惚间只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流失,指尖紧紧地嵌入手心之中,以期让疼痛来迫使她清醒,伶俐的贝齿,也已把下唇咬得血迹斑斑,鼻息间却是微痒,她知道,又有两窍出血了。
上官凌云不能接近玉潇然,却是凑近鬼医一步,焦急道:“前辈,前辈,晚辈知道您一定有药可解,您就救救小玉吧!”
鬼医不语。
“晚辈知道前辈对山庄的千年银藕十分有兴趣,晚辈愿意拿之来换解药!”上官凌云复看了一眼语序爱人急道。
鬼医道:“你少来诓老夫,那东西你爹看得比命还重要,就是为防着老夫,就你,哼!”
“晚辈哪里敢诓前辈,是真的,数月前爹得已经把银藕送给了我,如果前辈不信,现在就可以跟晚辈去山庄去取,不过您要先把小玉的毒给解了!”上官凌云劝道。
“真的?”鬼医面色一喜,却还未等上官凌云有所反应便连连摇了摇头,“不行,你给我什么我也不要,说了没有解药就没有。”
玉潇然心中震动,想不到自己在上官凌云心中已经如此总要,能让鬼医日夜惦记的东西必然不多,他竟想也不想地肯将之换给鬼医,其中心思,又怎不令自己动摇,而且,这鬼医明显地有解药却不拿出来,他若想给便给了,若是不想,怎么求也是会一场空,她敛了敛眸道:“上官大哥你不必求他,大不了便是一死,小玉本就没有记忆,如今活着便已觉得如同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痛快!”
她这一说,眼前便忽然间模糊一片,鲜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住口!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一向对之闻言细语的上官凌云厉喝一声接过了她的话,面色坚定执着,转而“扑通”一声向着鬼医跪下,“前辈,晚辈这一生只跪过父母,跪过天地,今日,晚辈再拜一拜前辈,请前辈大发慈悲,救救小玉姑娘吧!她如此年轻,不该命丧于此,前辈若是答应晚辈,晚辈愿此生都留在鬼谷供前辈驱使,为前辈试药!”
他这坚定果决的话语,在玉潇然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她透过模糊的双眼,看见跪地的男子虽然身影弯曲,但眉目清朗,不卑不亢,隐约之间有种气势凌云的洒脱和傲气,如他这样集万千荣耀于一生的男子,必定从未有像今日这般狼狈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今为了自己,却不顾颜面地低声求人,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如何不为之震撼,不为之感动。
“唉,罢了罢了!”鬼医看了一眼面容震动的玉潇然,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玉潇然双目模糊看不清楚,上官凌云跪地不起更是没有看到,只听他幽幽转叹息,“真是枉费了老夫的一番苦心啊!”
她模模糊糊看见鬼医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上官凌云手中,丢下一句话“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便转身离离去,随后却只见他身形一顿,猛然转身看着面带欣喜之色的上官凌云:“别这么如临大敌,我不是抢你解药的,我是说改日别忘了把银藕送到我这来!”
玉潇然几欲吐血,这老鬼简直是又贪心又可恨,只听上官凌云欣喜地对着那说完之后大步离去的背影道:“是是是,在下改日一定给前辈送来!”
上官凌云一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走到玉潇然身侧,将之塞入玉潇然手中,面带欣喜,声音急促:“快服下,这就是解药!”
玉潇然双目模糊之中看着上官凌云如同三月暖阳一般的笑容,又可化作穿户无声的春风撩起心中一把细细的朱弦,让人心中无限温暖,千般回转之后她最终只是动了动唇并没有说出任何感谢的话,默不作声将解药放入来人口中,顿时一阵清爽的气息流遍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那份逐渐猛烈的燥热缓缓被这清凉所吞没,到最后转化为了普通的体温。
☆、第十四回 莫非一场荒唐梦
花谷一事,回去之后玉潇然只字未提,弄不明白这鬼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自然知道问他他也不会说,还不如不提得好,若是撕破脸面反而不好。如今自己失忆在前,更是猜测不到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令他图谋的,鬼医一切反常的表现,便是从自己那滴血液之中开始,莫非,他从自己血液中猜测到了什么?
她如此猜测,但却无曾佐证,治好自己失忆的意愿便也愈发强烈,为今之计,除却依靠鬼医,便也别无他法。
但是,自那以后,对于鬼医的药,她便留了个心眼,喝一半,倒一半。
一连几日,她便做起光怪陆离的梦来,那梦中的身影也愈发清晰起来,紫衣翩然如天际一抹妖云,但却每每救她于水火,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出,在她的心底洒下一片又一片温暖的痕迹。
她便愈发喜欢睡觉,确切地说,她愈发喜欢做梦,梦中虽然有刀光剑影的勾心斗角的丑恶,但却总有一抹紫色祥云笼罩着她,洗涤着她,她为那人如妖一般的神出鬼没而感到生气,却也为之每次如同她的救世主一般逆光的出现而欣喜欢愉,她迫切地想要看见那人的容颜,每日想象着那是怎样的容华绝世,鬼斧神工。
梦,成为了她寄托希望的唯一琅嬛福地。
终于,梦中那人悠然转身,她在一片风雪中终于看清了那人艳绝天下的容颜,思绪刹那间如汹涌的洪水澎湃而来:
“姑娘,风大,小心舌头啊,在下正在这小憩,梦中特惊闻此语,特来提醒姑娘!”
“凤璃玉不是妖物!”
“我认识的然儿,可不是个认命的人!”
“少了你,我去哪里看这么精彩的戏来!”
“余大人,远来是客,我等前来相助,大人连口茶都不请吗?”
……
“江山之美,是因为它有日月光芒普照,而儿臣心中的日月便是她!”
“如若我心中的日月落了,我便让这天下永世都暗淡无光!”
“……”
“月儿,父皇的江山,就交给你了……”
……
想起来了,她是碧遐谷无忧无虑的玉潇然,她是曾名传四海的宣威大将军余冉,她是北牧先皇成元帝的传位储君赫连捧月,她是……那个总爱旖旎调笑、目光妖冶容华绝世男子百般相护的然儿,她如今,怎成了这副模样,不不,龙延拓一定找自己找得快疯狂了,青谨和青慎也一定开始抓狂了,湛儿也一定想她了,她要回去,她要告诉他们,她好了,她还记得他们,她还记得她的使命。
她真是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可以忘记!想到这里,她掀被下床,打开房门直直向外行去,扑面而来的,却是她最厌烦的香味,浓烈无比,让她头脑一昏,便又昏了过去,昏倒前,她听到有人道:
“看见没,这丫头就是机灵,幸亏老夫发现窗户下的药草有几分异样,原本的药性只有一半,竟让她歪打正着忆起旧事来,还好发现的及,否则可就前功尽弃了!”
“前辈,您为何非要如此!”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我各取所需,一旦她真的恢复了记忆,便必定立刻弃你而去,上官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优柔寡断的败类,若是那日在花谷你听了老夫的,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把她抱到床上去,此刻正是最佳时机!”
……
三日后。
“小玉拜谢鬼医前辈大恩大德!”玉潇然对着谷口负手而立的鬼医,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鬼医道:“好了,我也是量力而行,是你运气好罢了,如今你已经忆起前尘往事,大可安心了吧!”漠漠轻乔君休思
“小玉,我已经飞鸽传书父亲,五日之后,便是你我大婚之日,你……想好要嫁给我了吗?”上官凌云紧张地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盈盈一笑,落落大方,绝色倾城:“上官大哥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无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你我既早已私定终身,而今伯父既然同意,小玉哪有不允!”
上官凌云面色一喜,却有不易察觉的苦涩一闪而逝:“真的?”
“经历此次风波,我已经明白,原来这天下对我始终不离不弃的人只有上官大哥,如此良人,若相遇,为何不可托付终身!”玉潇然巧笑嫣然,而后面色一板,“莫非上官大哥不愿娶我?”
“不不不!”上官凌云连连摆手,“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我又怎会不愿?”
鬼医极为不耐地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老夫面前碍眼!”
“晚辈告辞!”两人见此,也不多做停留,向鬼医拜别而去。
“怪不得你跟司空大哥都叫我小玉,原来这原本就是我的名字!”找回了记忆,玉潇然心情豁然开朗,而后面色一板,“上官大哥,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世却又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上官凌云眼中闪过慌乱之色:“小……小玉,不……不是说过了吗?那时你负气离开,我只好请大师兄前去救你,谁知你却无故失了记忆,对所有人都存有戒心,我只好也就如此了,你……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