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妈妈也道:“大少爷终究是老爷嫡长子,依理将来整个君家都是他,君家中馈自然也该由未来大奶奶来主持,小姐就当是为未来大奶奶先管着罢,也免得将来大奶奶过门后两眼一抹黑。”
晴雪与谈妈妈说,君璃一开始也想过,正如谈妈妈所说,君珏毕竟是君家嫡长子,君家家产本来就该泰半属于他,没道理让他放着这份家产不要,白白便宜旁人不是?尤其那个旁人还是杨氏及其所生两个儿子,他们凭什么要便宜他们!
可她又想,君家才能有多少家产,只怕还及不上她一个人名下那些产业呢,不然君伯恭何至于要将她嫁妆看得那般重,君珏若真接下了这些家产,将来便必须留君家,给君伯恭养老送终,而君珏都留了君家,她又岂能永远再不踏入君家半步,那岂不是与她初衷背道而驰了?
君璃想了想,沉吟道:“所谓‘好男不问爷娘田’,大少爷又不是那等没有本事之人,眼睛里又岂会只看到家里那点子财产?关键他真接下了这个家话,将来咱们可就不好自立门户,也势必要与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纠缠不清了,毕竟老爷确是他亲生父亲,那一位从礼法上来说确是他母亲,就别说那一位所生儿女们也确是他亲生弟妹们了,难道将来这些人有难时,他还能坐视不理不成?不过话说回来,老爷至今并未说让我管家话,一切都只是咱们猜测罢了,且瞧着罢,等老爷真开了口时再作打算也不迟。”
她巴不得自己和君珏以后都不与君家众人扯上一丝半点关系,他们姐弟不沾君老头儿和君家光,君家众人有麻烦时,也别来找他们,大家好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永不相干;横竖她和君珏都不差钱,实没必要再为了钱财而为以后惹上麻烦,也免得恶心坏自个儿!
主仆几人正说着,坠儿进来屈膝禀道:“小姐,郭姨娘来了!”
君璃忙道:“请!”
坠儿应声而去,很引了暖香进来,但见其身着轻纱罗罩衣,松松拢因怀孕而丰满了不少身上,梳了个俏生生飞燕髻,簪了一支单粒粉红东珠簪子并一朵绿松石大朵珠花,瞧着气色极好样子,一见来便屈膝给君璃见礼:“奴婢见过大小姐……”
早被君璃命坠儿搀了起来,笑道:“姨娘客气了,如今姨娘身子重,实不需拘这些俗礼。”又请她坐,命锁儿沏茶去。
暖香也不推辞,道谢坐下,又接过锁儿递上茶浅啜了一口后,方笑道:“还是大小姐这里自,不像我那里,行动就有人大惊小怪,这也不许,那也不准,好就躺床上动也不要动,闷也闷死人了!”说着朝君璃眨眼睛。
君璃会意,便命锁儿坠儿都退了下去,又命晴雪看着点门外后,才笑道:“可见老爷有多重视你腹中孩子,你该高兴才是,只待几个月后你顺利生下孩子,后半辈子便可高枕无忧了!”
暖香忽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满脸感激恳切道:“奴婢能有今日,都是靠大小姐,如今奴婢孩儿能得以保全,奴婢也无所求了,只是大小姐大恩大德奴婢却无以为报,就让奴婢给大小姐磕几个头罢,大小姐以后但有吩咐,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奴婢都绝不会有半个不字儿!”说着,捣蒜般给君璃磕起头来。
唬得君璃忙弯身将她搀了起来,道:“有你这句话便够了,这些虚礼就免了罢,你如今怀着身孕,还是小心一些好!”让孕妇给她下跪磕头,她想折寿呢?
“不,大小姐,这三个头奴婢说什么也得给您磕,您不但是救了奴婢孩儿命,是救了奴婢命,难道奴婢给你磕三个头都不该,那奴婢成什么人了?”暖香却不肯起来,仍执意给君璃磕完三个头,方稍显艰难自地上起来,复又坐到锦杌上,自袖里掏出一叠纸来,恭敬双手奉与君璃,道:“这是先前大小姐给那一千两银票,其中打点大夫花了四百两,打点下人花了一百六十两,再就是吴姨娘几人那里,一人给了六十两共计一百八十两,如今还剩下二百六十两,请大小姐清点!”
君璃却摆了摆手:“虽说如今老爷看重你,赏了你不少东西,但那些东西都是上了册,真遇上急事时,其实顶不是什么事,哪里及得上现银顶用,就譬如此番之事,不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真实写照?这余下银子你就收着罢,多一些银子傍身,总是好事!”
暖香忙道:“不不不,大小姐,这银子奴婢不能要,您已经帮了奴婢那么多了,若不是您,奴婢和奴婢腹中孩子这会子指不定都不了亦未可知,又如何能像现下这般体面,不必时时担忧被卖掉,还报了之前仇,奴婢如何还能要您银子?”
见暖香坚持不要这银子,君璃板下脸来:“我又不是给姨娘,而是给姨娘腹中小弟弟,多少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一番心意,难道姨娘是嫌少不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暖香不好再推辞,只得再次向君璃道了谢,复又将那银票收入了袖里,本来她还想给君璃磕头,奈何君璃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受了,只得作罢。
君璃因又问道:“老爷这会子气消了没?你瞧他态度,估摸着他多早晚会让杨氏‘病愈’?”
暖香见问,笑得一脸幸灾乐祸,道:“老爷这回瞧着是气得狠了,口口声声自己这十几年都瞎了眼,竟被一个如此表里不一之人欺骗至今,还说瞧着她以往那般温柔体贴,谁知道竟都是别有用心,只怕短时间内,是不会让她‘好’了!”
君璃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暗想,君伯恭这回之所以这般生气,怕也是因杨氏已经人老珠黄了,不比年轻貌美时候,怎么看她怎么好,如今却是怎么看她怎么恶,生起气来自然也就会久了!
送走暖香后,谈妈妈忽然道:“小姐,依老奴说,若是老爷真让您管家,您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一来可以为未来大奶奶进门后主持中馈铺路,二来此番郭姨娘打点过那些下人们,只怕是不能留了,也免得将来横生枝节。小姐正好可以借管家之际,将那些人或是打发去庄子上,或是卖得远远儿,早绝后患。”
倒是难得谈妈妈也能想到这些,只不过君璃并不以为然,反问道:“难道把那些人打发了,杨氏便想不到此番之事乃是我手笔了?就算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时间一长又岂能想不到?须知暖香吴姨娘几个身契可都她手里,她们几个若没有人撑腰,没有十足能扳倒她把握,又岂敢这般大张旗鼓发难?而这府里谁与她不对付,谁又有那个能耐为她们撑腰?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她又不是傻子,又岂能想不到这一点?所以,打不打发那些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让杨氏知道此事是我做,却无可奈何,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就好像前两次事一样,若是杨氏她们成功了,我就算知道是她们算计我,又能怎么样,不照样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彼此心照不宣,却又不能诉诸于口,见不得光!”
顿了顿,又道:“再者,若不是因她算计我先,我此番也不能这般顺利便成事,可见冥冥中一切都自有天意,想要害人,终究只会害人害己,怨不得任何人!”
若不是有杨氏母女处心积虑想要算计她,谁知道却反被她将计就计算计了她们去,弄得她们母女方寸大乱,顾不上去管暖香等人,重要是弄得君伯恭对她们母女大是不满前,她又怎么能趁此机会,让暖香安排了之前那出好戏?还有,若不是杨氏素日待吴姨娘等人太苛刻,让她们心里都恨死了她,暖香又怎么能轻易便说动了她们,让她们一齐出来指证杨氏?
说到底,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她不过是顺势而为,适当推了点波助了点澜罢了,总不能真任由杨氏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她,她却只被动防守,一次也不触动出击罢,她又不是属M,没那个只挨打不还击爱好!
杨氏既“病”了,做为女儿君璃自然要去探病,若再孝顺一些,还该侍疾于床前,端水端药一刻也不离开。
是以次日一大早,君璃便去了正院,打算好好儿表达一下自己“孝心”。
不过才短短一夜,素来属于整个君府热闹正院已冷清萧条不少,若是以往,彼时正是各行当上管事媳妇来回杨氏事时间,正院只怕早已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已了,可这会儿却只得两个婆子守门口,两下里一对比,实不能不让人感叹一句“人走茶凉”!
守门两个婆子君璃从未杨氏院里见过,但见其穿着一色潞绸比甲,都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还板着一张脸,一看便是不好相与之辈,不过瞧得来人是君璃,二人倒还算得上客气:“大小姐敢是探望夫人来?老爷一早便吩咐过不必了,夫人此番病得不轻,须得宜静养为主,实不便见人,以免过了病气,大小姐还是请回罢!”
听这两个婆子意思,君老头儿竟是真半点不念旧情,将杨氏给软禁了?
君璃心里暗自不屑,面上却作出担忧样子,蹙眉道:“母亲竟病得这般重,连人都不能见了?既是如此,我做女儿,该侍疾于床前才是,不知两位妈妈能否通融一二?”
那两个婆子仍是板着脸,“大小姐孝心老爷与夫人都知道,只夫人此番实病得太重,万一过了病气给大小姐,可怎么样?再说孝顺不孝顺,也不这上头,大小姐若真担心夫人,不若回去替夫人抄几卷佛经以作祈福用,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