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无外乎有二:其一,杨氏与君琳气愤难当,非要找她报仇雪恨,与她争个不死不休。
这种情况下,君老头儿态度就很关键了,而以君老头儿性子来看,她其实并非没有胜算,不为别,只为她那笔巨额嫁妆君老头儿还没摸着边儿,他便绝不可能让杨氏母女将她得罪狠了,须知此番之事可不是她理亏,她完全可以像上次杨继昌之事事发时那样,摆出一副受害者架势,哭着嚷着要搬出去,连台词她都已经想好了‘母亲既这般容不下我,竟这般歹毒算计于我,我搬出去便是,也省得再闹得家宅不宁,让爹爹左右为难’云云,以退为进,到时候君老头儿不说站到她这边来,至少也不好再一味包庇纵容杨氏母女;
就不必说真惹急了她,她还有‘爹爹既认为此番之事错于我,说不得我只能请左邻右舍为我评评理’撒手锏了,君老头儿要顾忌自己和整个君家名声,她却没这个顾忌!
其二,杨氏与君琳不敢将事情闹到君伯恭面前,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有了前次杨继昌之事上自作主张,以致被君伯恭冷落那么多日子,后是一不小心便将多出个庶子或庶女先例,杨氏应当会吸取教训,不敢再随便触君老头儿霉头。连她这个才与君老头儿相处不过几次人都看得出,后者是个控制欲极强,说一不二人,又怎么能容忍杨氏背着他有自己小心思,还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权威,且还因此造成了难以挽回极其恶劣后果,几乎就要让他名利双失?
何况事情一旦闹开,大杨氏那边也落不了好,事情不闹开,她至多就是落下一个“门禁不严”罪名而已,不会有太大损失;反之则不然,哦,今日就因为她妹妹看继女不顺眼,她便帮着妹妹把继女往死里算计,这还是受害者好歹也算她外甥女儿情况下,明日她若看旁人不顺眼,岂非就要将那人算计得狠?以后还有哪家小姐敢去宁平侯府做客,想被陷害嫁给一个下三滥男人了吗?如此一来,大杨氏别说管家了,只怕还会受到婆母与夫婿厌弃乃至重惩。
大杨氏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这些,那么,即便杨氏与君琳再想与她争得不死不休,她亦会全力阻止她们,说服她们与她继续维持至少表面上相安无事,——之前君琳床前,大杨氏与杨氏母女待她截然不同态度,便是好明证。
所以,君璃安慰晴雪说她们都会安然无恙话,绝不仅仅只是安慰晴雪空话,而是她确有这个把握,也有这个能力保住她们!
当然,杨氏与君琳此番吃了如此大亏,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以后日子里,想方设法找回这个场子来,可那毕竟是以后事了,她有足够时间来从容思索对策,提前防备,叫她们讨不到丝毫便宜去。
君璃与君珊并晴雪姊妹主仆三人回到君府时,君伯恭还没有回来,于是整个君家内院就君璃与君珊两个主子,君璃乐得不用去给谁请安,与君珊话别,让她不要担心,她一定会保她和周姨娘无事后,便径自回了流云轩。
谈妈妈领着锁儿坠儿接了出来,瞧得君璃衣裳上又是汤汁又是血迹,额头上包扎纱布还有淡淡血迹渗出,唬了一大跳,忙上前拉了君璃手,急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宁平侯府做客吗?怎么弄得这般狼狈?”声音都变了调。
不待君璃回答,又骂晴雪:“你这小蹄子,不是让你好生伺候小姐,发生什么事都要挡小姐之前吗,怎么你自己好好儿,小姐却弄成了这样?你就是这样伺候小姐,是不是去哪里躲懒了?”
晴雪见问,脸上不由带出几分委屈来:“妈妈冤枉我了,我一直都寸步不离跟着小姐,并没有片刻躲懒……”
话没说完,君璃已道:“妈妈,你确冤枉晴雪了,是发生了一些意外,所以我才弄得这般狼狈,咱们且先回屋去,让人打水来我梳洗一下,再换件衣裳,我再细细与妈妈道来。”一面说,一面冲谈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眼下不是说话好时机。
谈妈妈接收到她眼色,会过意来,忙命锁儿去打水,又命坠儿守门外,一个人也不许靠近后,方与晴雪一左一右,扶了君璃进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您没大碍罢?”谈妈妈性子急,一进屋便忍不住问道。
这么一整天又是脑力劳动,又是体力劳动下来,君璃早累了,这会子好容易回到自己屋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洋洋靠贵妃榻上,命晴雪:“你来说。”
晴雪马车上得了君璃保证,心里安定不少,眼下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环境,无形中又放松了几分,闻得君璃话,便清了清嗓子,将今日宁平侯府发生事,事无巨细都与谈妈妈说道了一遍,末了不免带出几分忐忑来:“也不知道夫人和三小姐之后会怎么对付咱们,方才侯府时,三小姐简直恨不能吃了小姐……”
谈妈妈像听惊险故事一般听晴雪讲完了她们今日宁平侯府遭遇,一张满是褶皱脸上表情已不知道变了多少变,哆嗦了半天,才哆嗦出一句:“小姐,您、您竟然用石头砸人,还一砸便是两个,夫人泉下有知,若是知道您这般粗鲁,只怕都能气活过来!”
君璃闻言,差点儿没从贵妃榻上摔到地上去,对谈妈妈听了这么半天,结果开口第一句竟是说自己粗鲁而非其他诸如‘小姐您没事吧?’或是大骂杨氏歹毒话大表佩服,谈妈妈真乃神人也,看问题侧重点与常人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晴雪也对谈妈妈无厘头表示无语,忍不住小声说道:“当时情形,可以说是性命攸关了,小姐若不粗鲁一些,不当机立断自第一个丫鬟口中逼出她们计划,再将第二个丫鬟砸晕,以便我换上她衣服,只怕这会子哭就该是咱们,要嫁给那个渣滓也是小姐了,妈妈倒还有心情来计较小姐粗鲁不粗鲁……”
话没说完,已被谈妈妈咬牙切齿,又急又打断:“那对烂了心肝儿母女,不得好死,猪狗不如贱人,头上长疮脚下流脓,浑身都坏透了混账东西,竟敢如此算计小姐,她们也不怕遭天谴,也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看我饶得了她们哪一个,我这便求见族长夫人去,求她老人家为小姐做主,一定要狠狠惩罚她们,让她们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应有代价!”
谈妈妈说完,便疾步往外走去,嘴里还不停骂着杨氏母女。
直看得君璃与晴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原来谈妈妈不是不生气,只不过她表现方式,稍稍有些呃,奇特罢了。
君璃忙命晴雪:“拉住谈妈妈!”
晴雪忙依言上前,赶谈妈妈出门之前,拉住了她。
谈妈妈一脸愤慨,以为君璃是怕她吃亏才命晴雪拉住她,语气不善道:“小姐放心,族长夫人素来是公道正派不过,族里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人不敬服,不然当年夫人也不会把留给小姐和大少爷产业托付给她老人家代为照管,且她当年与夫人私交也甚笃,当年小姐出阁,还是她为小姐做到全福夫人……呸呸呸,瞧我说这个做什么!总之,只要族长夫人知道了事情因由结果,是必定会为小姐做主!”
君璃摇摇头,道:“我不是担心族长夫人肯不肯为我做主,我想是,若妈妈把事情告到族长夫人处,我们便算是正式与杨氏母女撕破脸了,以族长夫人公道正派来看,十有**会向老爷施压,让老爷休了杨氏,——杨氏名下可有四个儿女,老爷就算不顾她,也得顾念她所出儿女们吧?还有老爷可是为官之人,却无缘无故休妻,旁人难道不会说三道四?一旦如此,老爷只怕会深恨于我,恨我为何要将家丑外扬,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地步,到时候他恨,便不是杨氏母女,反倒是我了。”
“再者,妈妈不是说族长夫人为人正派吗?只怕她知道此事后,不见得就会一边倒站我这一边,杨氏母女暗中算计我固然不对,可我知道她们算计我后将计就计反算计了她们,让君琳落得如今这样下场难道就很对吗?一样是不友爱姊妹,不顾及君氏一族名声,不以大局为重,所以族长夫人终极有可能各打三十大板,致使杨氏母女讨不了好,我一样讨不了好去,岂非伤敌一千,自损也一千?这样,妈妈还要急着去求见族长夫人吗?”
君璃虽没见过这位族长夫人,却只从她一旦答应了谈夫人为自己姐弟照管留给他们产业,便一直一丝不苟执行着,让君伯恭十几年下来,都未从其那里占到什么好处去这一点上,即可知族长夫人是一个真正品行高洁,原则性极强人,这样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人,固然容不下心肠歹毒杨氏母女,可难道就会很喜欢比杨氏母女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吗?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差距罢了。
所以,此事只要杨氏母女不先闹开,她根本没有闹开必要。
谈妈妈是见过族长夫人不止一次,听完君璃话,想着以族长夫人性子,没准儿她知道此番之事后,还真有可能打杨氏母女三十大板同时,将自家小姐也打三十大板,就像小姐说那样‘伤敌一千,自损也一千’,那岂非相当于杨氏母女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想通了这一点,谈妈妈不由泄了气,不甘道:“可就这样白放过了她们母女不成?那她们岂非以为小姐好欺负,以后变本加厉算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