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君璃笑眯眯的接道,“关键还是侯爷今日给力,直接一锤定音说‘大过年的,此事就这么算了,别闹得一家子都不痛快’,若不是有侯爷发话,我便是赔了银子,只怕太夫人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容湛点点头:“父亲此番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本来我还以为他的宝贝女儿成了太子才人,他也会上赶着去捧那个女人的臭脚呢,幸好还有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然咱们行起事来,也会多好多掣肘。”
君璃笑道:“可见侯爷这面虎皮还是挺好使的,既是如此,咱们更要趁热打铁,将这面大旗越发扯圆了,早早将事情解决了才是,以免夜长梦多。”
锁儿是个急性子,闻言立刻道:“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奴婢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向妈妈晴雪几个闻言,忙也道:“奶奶只管吩咐。”
不想君璃却摆手笑道:“且先不急,等三夫人那边将对牌和账本交过来后咱们再行动也不迟。”三夫人是个识时务的,想来就这两日便会将对牌和账本交过来,虽说事情已迫在眉睫了,到底也不差这两日功夫。
次日傍晚,三夫人果然使贴身的妈妈将她手上的对牌和账本都送到了迎晖院,比君璃预料的还要早一日,且那妈妈待君璃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连带迎晖院的丫头婆子们也颇为客气,早不复昔日的高傲样儿。
向妈妈几个不由撇嘴道:“先前见杜妈妈时,她的鼻孔都是朝天上出气的,我还想着她的鼻孔与大家的不一样,原是朝天上生的呢,如今方知道,原来她的鼻孔竟与大家一样,敢情也是往下生的!”
听得君璃忍俊不禁,还以为向妈妈几个不会耍嘴皮子,只会动手呢,如今方知道,向妈妈几个嘴皮子也挺利索的。
笑过之后,君璃正色道:“所以昨儿个我才会有意吩咐你们那般高调的行事,这世上很多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要咱们高调强硬到旁人一提起咱们就害怕忌惮的时候,咱们再行起事来,旁人自然不敢再等闲视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自然也就歇了!”就好比三夫人,她未必就没有与她打擂台的心思,只不过有二夫人被她踩在脚下,面子里子都丢光的前车之鉴在,所以她就算有再多的心思,如今也不敢付诸于实际行动了,而这正是君璃想要的效果。
初三初四一过,便到了各高门大户相互请吃年酒的日子,君璃虽已一年多不管家了,但她本就是管过家的人,自有一套自己的法子,才又狠狠打了二夫人的脸,最后还拿银子砸得二夫人连一句怨言都不敢说,众管事妈妈又岂有不怕的,她们再得脸再尊贵,难道还能得脸尊贵得过二夫人不成?以致君璃简直没有丝毫为难之处,便顺利又接手了宁平侯府的中馈。
初六至初九是宁平侯府请吃年酒的日子,彼时宁平侯府二小姐成了太子才人,并怀了身孕一事已在京城豪门勋贵圈里传开了,都知道宁平侯府已是今非昔比,是以到了初六,不但宁平侯府下帖子请了的客人都来了,好些没有接到帖子的人也不请自来了。
太夫人这几日虽因一直苦劝宁平侯暂时不立世子无果而满心的焦急与烦躁,但这种场合,她不出席不行,且她也不想让君璃一个人出风头,将来她岂非越发弹压不住她?于是一早便由祝妈妈和如燕等人服侍着换了赭红色百福连寿纹的锦袍,戴了琥珀嵌绿松石包银的头面,额头围了银鼠皮毛的暖帽,等客人来得差不多后,由早已侯着的三夫人等人簇拥着去了前面的花厅。
就见厅里早已是衣香鬓影,高朋满座,好些已有年头没来过宁平侯府的勋贵之家的太夫人或是当家夫人都来了,譬如东阳侯太夫人,再譬如信中侯家的太夫人和大长公主府的大夫人等,这些可都是宁平侯府素日请也请不来的贵客,如今却都来了,饶是太夫人心里再不痛快,这会子也难免得意,同时也越发坚定了要说服宁平侯暂时不立容湛为世子的念头,要知道这些贵客可都是冲着菡丫头来的,菡丫头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呢,等明儿诞下皇孙,成了娘娘以后,这些人岂非越发要上赶着自家了?
太夫人因满脸是笑的上前与来客们见礼寒暄,果然好些宾客都问到了宫里的容浅菡:“听说容才人如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真是可喜可贺!”、“我记得还是几年前见过容才人,那时候她才这么高,却已十分出挑了,一看就是个有大造化的,果不其然如今就有了大造化?”、“您老人家可真是好福气!”
大篇大篇的奉承话,就算知道说者并无几分真心,依然听得太夫人飘飘然起来,满脸矜持的与大家寒暄着,只眼角眉梢的得意却满得几要溢出来。
不多一会儿,又有婆子来禀:“定南侯府的两位夫人携奶奶姑娘们到了——”
倒弄得太夫人得意连一向不与自家往来的定南侯府今儿个都来了人之余,颇有些为难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定南侯府正是太子薛良娣的娘家,按照辈分,太夫人不该去亲迎后者的,可薛良娣的位份又分明比容浅菡高了几级,不去迎罢,又怕薛良娣在东宫给容浅菡小鞋穿。
所幸三夫人是个知机的,见状忙自告奋勇代太夫人接了出去,让太夫人心里十分的满意,对自大年初一起便一直称病不出的二夫人也生出了几分不满了,现下府里正是用人的时候,要生病也不知道换个好日子,真是!
而一直忙活着招呼客人安排戏酒的君璃听得定南侯府来了两位夫人,其中一位还正是薛良娣的母亲,心里一直高高悬着的那块大石方落了地,之前她还真怕定南侯家今日不来人了,不然她接下来的戏,可就不好唱了,万幸薛家到底还是没有沉住气!
☆、第二百一三回 入悫
定南侯府今日来吃宁平侯府年酒的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夫人四十来岁,穿绛紫色团花牡丹通袖袄配青花八福葫芦纹的及地长裙,看起来很是端庄雍容;三夫人就是薛良娣的目光,则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鸦青色绣团花五福纹的斜襟长袍,领口袖口都镶了一圈银狐毛,系一条湖蓝色飞鸟流云刻丝长裙,牡丹上髻斜插的五尾攒珠大赤金衔珊瑚珠凤钗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颤着双翅,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飞起,整个人虽已不再年轻了,却依然漂亮得让人侧目,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只看薛三夫人,已不难想象薛良娣会是何等的美貌。
因彼此不属于相同的圈子,故今儿个还是定南侯府的两位夫人第一次来宁平侯府吃年酒,由三夫人引着进了花厅后,两位薛夫人便带了女媳上前给太夫人见礼,“给您老人家拜年了,我妯娌二人不请自来,还望太夫人不要嫌弃我二人冒昧才是!”
太夫人也是第一次见两位薛夫人,素日进宫朝拜都是定南侯夫人的事,薛二老爷只捐了个同知的虚职在身,薛三老爷倒是谋了个实缺,却只有七品,不够资格为薛三夫人请封诰命,故薛二夫人和薛三夫人虽是京城上流社交圈的红人,到底难得有进宫的资格,——忙亲自起身虚扶了一把,笑道:“两位夫人客气了,两位夫人能大驾光临寒舍,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还望二位夫人以后要常来常往才好呢!”
寒暄了几句,又彼此介绍各自的晚辈,两位薛夫人带了薛家一位奶奶并两位姑娘来,太夫人忙一人赏了一支虽不名贵,却品相极好,做工也精致的琉璃莲花垂珠花样的钗子做见面礼,又与两位薛夫人介绍君璃妯娌三人并容浅莲,“这是我大孙媳君氏,这是二孙媳柯氏,这是三孙媳顾氏,这是大孙女……”
君璃妯娌三人并容浅莲忙屈膝给两位薛夫人见了礼,各得了薛二夫人一支点翠嵌宝石的发簪和薛三夫人一串芙蓉玉手钏,这发簪和手钏就比太夫人赏的钗子值钱多了,据此多少也能看出定南侯府今日虽不请自来吃年酒,对宁平侯府多少还是存了几分压制之心的,不然也不会连赏见面礼都有意压主人家一头了。
薛三夫人还一手拉了君璃,一手拉了顾氏,笑道:“大奶奶与三奶奶都生得天仙一般,竟让我不知道该夸哪一个的好了。”
君璃闻言,先就笑道:“夫人谬赞了,我如何及得上三弟妹,我每日里又要服侍长辈又要主持府里的中馈,忙得连捯饬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早成黄脸婆一个了,哪儿像三弟妹每日那般清闲,多的是时间打扮自己?”
顾氏也笑:“大嫂这话我可不敢领,我哪里清闲了,每日光照顾大姐儿和之哥儿都忙不过来了,得了闲还要给宫里才人主子腹中的小皇孙做贴身衣裳,哪像大嫂,膝下只得皎姐儿一个,可不就只有能者多劳了?”顿了顿,又道,“大嫂您不知道,要论顽皮,只怕几个女孩儿都未必能及上一个男孩儿,二嫂膝下也有两个哥儿呢,不信您问二嫂?”
太夫人没想到两个孙媳当着客人的面便互别起苗头来,心下恼火不已,浑然没想过这都是因自己摇摆不定一手造成的,又见薛三夫人眼珠转个不停,已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不由越发的恼火,忙低斥道:“当着客人的面儿,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没见客人都等着呢吗,还不快分头招呼客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