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湛点点头,“咱们轻易进不了宫,且这事儿咱们也不能直接动手,不然事后查出来,一样逃不了一个死字,死也就罢了,为那个女人死可就太不值当太不划算了,所以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借旁人的手来结果了她,只这个‘旁人’该是谁,就有点不好找了……”
君璃没有说话,其实这个旁人不是不好找,东宫里每一个太子的妃嫔姬妾,乃至其他心里想要取太子而代之的王爷都可以,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些人要怎样才能为他们所用?又凭什么要为他们所用?
她想了想,忽然摆手道:“罢了,此事不急于一时,急也没用,且先不想了,后日便是除夕了,好歹等过了年在商议不迟,横竖那个女人离生产之日还有半年呢,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就不信我们想不出一个妥帖的法子来!你也累了一日了,且先吃饭罢。”
便命人摆饭,只夫妻两个心里都有事,不免有些食不下咽,于是都只草草用了一点,便双双放了筷子,命人撤了下去。还是晴雪见二人心绪不佳,命奶娘将皎皎抱了过来,夫妻两个逗弄着爱女,屋里的气氛方渐渐好了起来。
这边厢容湛夫妻两个是满心的郁卒,连带整个迎晖院的气氛都低沉了许多,晨光院内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不止容潜,所有下人也都是满脸红光,走起路来腰杆都挺得比往日直了许多。
“……谁能想来二妹妹竟会有这样的大造化?如今太子爷膝下只得皇长孙一个儿子,只待二妹妹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孙,还有更大的福气在后头呢,也是二妹妹自己上进有本事,不然也不能得蒙太子爷青眼封为了才人主子,若是娘如今还活着,知道二妹妹如此有出息,还不定怎生高兴呢!”自一得知容浅菡坐了太子才人的消息后,容潜便一直喜形于色,这番话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这会子犹在对着顾氏喋喋不休。
顾氏早听烦了,且这阵子她发现自己越发的疑神疑鬼,也越发的厌恶容潜,只要他稍稍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她便会在心里猜测,他不会与那个丫鬟又暗地里有了首尾,珠胎暗结了罢?每当这样一想,她便越发的厌恶容潜,他为什么要毁掉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为什么要让他们之间变到今天这一步?同时也厌恶自己,为什么都到了这一步,她依然放不下他,依然舍不得离开这个牢笼?
是以听了容潜的话,她只淡淡“嗯”了一声,便低着头继续给小儿子做起肚兜儿来,敷衍的意味很是明显。
只可惜容潜却没有听出来,仍兴致极高的自顾说个不停:“本来我前些日子还想着,得尽快想法子结果了迎晖院那只白眼儿狼才行,偏他如今习了武,得闲三五个人近不得他的身,每日又早出晚归的,迎晖院又被君氏那个贱人经营得水泼不进,以致至今一事无成……幸好娘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兄妹,让二妹妹入了太子爷青眼,成了才人主子,如今不必咱们动手,只怕便有的是人要为咱们动手了,这才真是瞌睡来了,便整好有人送上了枕头……奶奶,我总算可以不负岳母之命,总算可以再不让奶奶受半点委屈了,奶奶高兴吗?”
太夫人的性子他知道,最是趋利避害的,他之前是犯了错不假,他母亲也的确被休了不假,可这些都架不住他有一个好妹子,妹子的肚子有争气,眼看就要为太子生下盼了多年的第二个儿子,到时候世子之位于他来讲还不是手到擒来?那些素日有负于他们母子,曾看不起他,慢待过他的人,且都走着瞧罢!
顾氏这回总算抬起了头来,细声细气道:“妾身自然是高兴的,难得如今二妹妹有了这样的大造化,别说妾身,这阖府上下又有谁是不高兴的?不过高兴归高兴,书该念的爷还是得去念才是,咱们总不能凡事都指着二妹妹,也得为二妹妹平添几分底气,让她在东宫的日子越发好过,让她在太子爷面前越发体面不是?爷这便去念一会儿书罢,妾身等着你回来。”
一席话,说得容潜颇觉扫兴,本想说难得今日高兴,就少念一会儿书又何妨,还想说自己都成太子爷的大舅子了,难道主考官还敢让他不中不成的,可见顾氏柔柔的看着自己,到底还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应了一声,去了小书房。
余下李妈妈确定容潜走远了,才压低了声音急声向顾氏道:“难得三爷高兴,奶奶何必定要扫他的兴呢?”
顾氏一脸淡淡的,道:“我若不扫他的兴,谁知道他得意忘形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这离生产之日还有半年呢,谁知道他那好妹妹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又是男还是女,他若一早便得意得忘了形,到时候乐极生悲,可就不好收场了!”
最重要的是,她压根儿不想做那劳什子世子夫人,也不想做侯爷夫人,她只想容潜能中了不前不后的名次,远远的谋个缺,带了一家子去任上,最好一辈子都不再回京城这个伤心地……
☆、第二百一O回 弄巧成拙
宁平侯府的这个除夕,因着容浅菡成了太子才人,并怀了身孕一事,而过得比往年都要热闹。
太夫人亲自下令,给阖府所有下人都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又令管事去买了大堆的烟花爆竹回来,说是要‘好生热闹一番,也好生放一放这几年以来的晦气’。
到了晚间阖府主子齐聚照妆堂吃年夜饭时,太夫人又一手搂了容瀚和二奶奶的小儿子,一手搂了容潜和顾氏的大女儿,顾氏抱了小儿子还陪坐在身前的小杌子上,外间众男丁也是明里暗里捧着奉承着容潜,——小三房一扫去年年夜饭时的颓丧与无人问津,端的是众星捧月一般,所有人都围着他们一家人转,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容浅菡心里最恨的固然是容湛和君璃,可也未必就不恨他们这些人,要说阖府上下有谁是她一点都不恨的,那便只有容潜一家子了,自然要将其笼络好了。
内外间里,只有君璃与容湛丝毫没有往太夫人、顾氏和容潜跟前儿凑的意思,且不说容浅菡才只一个小小的才人,太夫人等人摆出这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外戚架势未免太可笑了一点,只说他们与容浅菡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们也绝不可能自甘堕落去捧容浅菡的臭脚!
除了君璃与容湛,倒是还有一个人一直一脸淡淡的,并不似太夫人等人那样,连骨头都要轻上三分,走路都快飘起来了,不是别个,却是宁平侯。
就算容浅菡已成了太子才人,腹中还怀了太子的骨肉,宁平侯对上容潜时依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想也能理解,没有男人是轻易就能对给自己戴了绿帽的仇人释怀的,就算那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更何况又还有大杨氏欺骗玩弄了他那么多年和害他以后都不能生了的因素在内,他能对容潜有脸色,才真是奇了怪了。
一顿年夜饭便在这样表面看似其乐融融的气氛下,顺顺利利的度过了。
吃过饭以后,二夫人便下令放烟花爆竹,君璃想着皎皎还小,因吩咐奶娘抱了她先回迎晖院去,等吃了奶便早些睡下,才半岁大点儿的孩子,经不起吓也缺不得觉,让他们做父母的留下与人虚与委蛇就够了。
不想二夫人见了,却似笑非笑道:“阖府上下都在这里守岁,皎姐儿怎么好先回去歇着,难道她就是要比她那些兄弟姊妹们金贵,大家都守得,连比她小的之哥儿亦守得,就她守不得?也是,皎姐儿自小被大爷和大奶奶娇生惯养,不比其他孩子都是胡打海摔惯了的,金贵一些倒也正常……”
话没说完,已被君璃冷声打断:“我们家皎皎身为宁平侯长子长孙的嫡长女,父亲又是六品官身,的确是比这府里所有孩子都金贵,二婶既知道就好,等下次再见了她,可千万记得客气一些,毕竟二婶是占了长辈的名分不假,可这嫡支和旁支的差别究竟有多大,寄人篱下的与真正的主人差别又有多大,想来不必我说二婶也明白罢?”
二夫人若是拿她说事,她忍了也就忍了,偏不长眼的要拿皎皎说事,真当老虎不发威就是病猫了是不是?她是不想容湛当世子,不将区区世子夫人看在眼里,可若旁人胆敢欺负到她头上,她也绝不介意搬出世子的名头来压人!
“你说谁是旁支?你说谁寄人篱下?”二夫人被气得浑身直发抖,“大爷还没当上世子,你还没当上世子夫人呢,就敢顶撞长辈,不将长辈放在眼里了,等明儿大爷真当上了世子,你岂非要狂到天上去了?”
说完哭倒在了太夫人膝下:“娘,您方才可是亲眼瞧见了的,儿媳不过就是好心,想着一家子上下都在这里守岁,缺了人未免有些个不吉利,所以才白提醒大奶奶一句罢了,谁知道竟招来她这样一篇大逆不道的话,还说我们一家子寄人篱下,不是这个家的主人……如今您老人家和侯爷都还在呢,大奶奶已敢如此顶撞儿媳,等将来这个家由大奶奶说了算时,我们一家岂非越发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太夫人铁青着脸,看向君璃厉声道:“我还没死呢,又是大过年的,君氏你便敢将长辈欺凌成这样,若是我死了,你岂非要越发变本加厉的作践他们了?我告诉你,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也轮不到你轻狂,你即刻给你二婶磕头赔礼,否则,就别怪我不念祖孙之情,大过年的让你后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