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容湛讪讪的,“我怎么知道她这般惊醒,我又不是有意的。”顿了顿,又道,“奶奶你不知道,方才皎皎在梦里笑出了声,那声音可好听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想着只怕你也没听到过,所以才会想叫你也进来一块儿听听的,谁知道……”
君璃早抱了皎皎在怀里轻轻拍着,听得这话,却撇了撇嘴,道:“谁说我没听见过,我早听过好几次了,也值得你跟捡了金子似的高兴。”
话音未落,容湛已急道:“你都听过好几次了,那怎么也不说叫了我一块儿听听?真是,害我白错过了我闺女好几次笑,不行,你得赔我,不然今儿我便不起来了!”
“哟,还耍起无赖来了?”君璃好气又好笑,“果然如今是举人老爷了,架子也拿得比往日大了?好罢,你倒是说说,要我怎么赔你?”
容湛诡秘一笑,附耳向君璃道:“你什么时候白日里让我……”
一语未了,已被君璃揪住了耳朵,“你成日里都想什么呢,尽想这些不正经的了,没见女儿还在呢?”
容湛脸皮厚着呢,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什么的,“那奶奶的意思,是不是皎皎不在这里就可以了?”
“呸!就会钻我的话漏子……”君璃啐道。
两口子正耍着花枪,有小丫鬟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回奶奶,舅爷来了!”
君璃听说,忙正色道:“快请!”又向容湛道:“你还不快起来,等会儿让珏弟看见你青天白日的躺在床上,你也好意思。”
容湛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舅兄,不过一个文弱书生,才熬了三日,竟只休息了一夜便缓过来了,倒是比大多数人都强些,罢了,我这便起来,也省得舅兄想着他一个考文科举的都只休息了一夜,我考武科举的却还及不上他,也未免太丢人了。”
君璃道:“你知道丢人就好!”说着命人打了热水进来容湛梳洗,她自己则抱了皎皎,先去了花厅。
不多一会儿,便见君珏被小丫鬟引着进来了,穿一身浅灰长衫,瞧着虽瘦了一些,精神却极好的样子。
“姐姐!”君珏一进来便抱拳给君璃见礼,又伸手去抱皎皎:“皎皎,这么些时日没见舅舅,有没有想舅舅啊?”说着将一个碧玺玉的平安扣挂到了皎皎脖子上。
君璃见那扣子通体碧色,颜色匀称,一看便知不是凡物,因忙嗔道:“不是让你别每次来都给皎皎这些贵重的东西吗,你怎么又来了,也不怕宠坏了她!”
君珏笑道:“我如今就她一个外甥女儿,不宠她倒宠谁去?况女孩儿家就是要宠着才好,姐姐只管放心,等明儿有了小外甥,我一定不会这样的。”
君璃撇嘴道:“一肚子的歪理,算了,我说不过你。对了,你考得怎么样?座师怎么说,有没有把握?”
“座师说应该能中,就看有没有那个运道了。”君珏说得很保守,事实上,不但他自己觉得考得不错,座师看过他默写的卷子后,也说铁定能中,且名次应当比较靠前,让他戒躁戒躁,继续准备明年三月的春闱。
君珏说完,又笑道:“对了,还没恭喜姐姐呢,如今也是举人娘子了,只等明儿姐夫补了缺,再拼个几年,不愁不能为姐姐挣来凤冠霞帔。”
“凤冠霞帔的也就罢了。”君璃摆手道,“我只要能如愿出去过咱们一家子的小日子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姐弟两个正说着,容湛过来了,君珏忙又起身见礼,向容湛道喜,“只盼过些时日放榜时,我也能有幸得中,那我与姐夫便算是同年了,将来还得请姐夫多多关照才是。”
容湛笑道:“我与舅兄算什么同年,武举天生就比文举矮一头,不过饶是如此,我也知足了,只等明儿补了缺,也算是终于将业给立起来,以后不至使皎皎因我这个父亲蒙羞了。”
君珏点点头,又问容湛打算谋什么缺,容湛道:“且先去兵部打听打听,再计议不迟,若是能外放出京就最好了,到时候再说罢。”
郎舅二人又说了一回话,君璃留君珏吃了午饭后,才让他回去了。
到了九月二十八日,乡试放榜的日子,因知道君璃挂心,容湛一大早便骑了马亲自去看榜,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回来,一见了君璃便欢天喜地的道:“舅兄中了,第七名,我回来时,已听说报子报喜去了!”
“真的?”君璃当即满脸的笑,抱了皎皎道:“听见了吗宝贝儿,你舅舅中了第七名,如今你不但有个举人爹爹,还有个举人舅舅了,可真是双喜临门!”
☆、第二百零五回 太夫人的心思
每次乡试会试后放榜之日,不管有没有子弟应试的京城众豪门勋贵之家都会很忙碌,忙着派人去打听今科中举中进士的都有谁,看有没有自家的子弟或是有没有与自家有交情的;再不然,就是打听那些排名比较靠前的新贵们已婚否,若是能将其招为自家的女婿那就最好了,若是不能招为女婿,多少能套上几分交情,趁早下注投资,等到将来新贵们飞黄腾达了好提携自家也不算差……总之就是各种忙碌,民间甚至还因此而衍生出了不少“榜下捉婿”的话本戏文,其时之热闹,有此可见一斑。
如此一来,君珏中了第七名举人的消息自然很快便为宁平侯府上下知道了,当下心里都禁不住酸溜溜的,暗自羡慕妒忌着君璃的好命:已经有生母留下的大笔嫁妆了,谁知道和离后再嫁竟然也能过得这般好,将夫婿的心拢得死死的不说,本来不学无术的夫婿因不知怎么开了窍,竟凭自己的努力考了个武举人回来,让她也跟着夫荣妻贵,水涨船高。
这也就罢了,明明她都已娘家闹得水火不容,等同于没娘家的人了,又失了太夫人的欢心,还没能生下儿子,本来正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谁知道胞弟又中了举人,名次还这般靠前,可见是有真才实学,来年春闱想也知道会有一个好名次,将来不愁不前程似锦,让她又抖起来了,这人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的命呢?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哪!
除了暗自羡慕妒忌的诸如二夫人三夫人二奶奶之流,还有暗自愤恨不平兼恐慌的,不必说正是容潜了,本来他夺得世子之位的希望就已很渺茫了,谁知道先是容湛那个白眼儿狼中了武举人,如今君氏那个贱人的胞弟又中了举人,名次还如此靠前,甚至其现下的年纪比当初他中举时年纪还要小?
须知他当初虽然中了举,名次却已挂桂榜百名开外,这三年来琐事又多,根本不曾静下心来好生读过书,想也知道来年春闱便是侥幸中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名次,到时候君氏之弟再中个靠前的名次,便是祖母如今已不喜她了,只怕也不会再出言阻止父亲为容湛请封世子,到时候名分既定,他便是使尽千般心计万般手段,只怕也无力回天了,——不行,他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与容潜抱有大同小异心理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太夫人。
太夫人倒是没想过要改变宁平侯的心意不立容湛为世子,她只是不希望宁平侯在短时间内立容湛,最少也要再等个三五七年的去了才好,所以一听得君珏中了第七名举人的消息,太夫人当即坐不住了,如今君氏已不将她放在眼里了,若她胞弟再中了进士,选了庶吉士,她岂非越发要抖上天了?
“老祝,老祝——”念头闪过,太夫人一叠声的叫起祝妈妈来。
祝妈妈闻声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太夫人,您要什么?”
太夫人摆手令众服侍之人都退下后,方压低了声音问祝妈妈:“我院里的丫鬟哪个人品才貌最出挑?我素日使惯了如燕几个,旁的好些只怕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你是我院里的管事妈妈,你应该最了解这些才是。”
祝妈妈不知道太夫人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思忖了片刻,才道:“要论人品才貌,咱们照妆堂满院子的丫头加起来,都及不上玉叶那丫头一个,便是将阖府的丫头都集中起来,玉叶也是数一数二的出挑,只不知太夫人可有印象?”
太夫人想了想,道:“倒是恍惚记得我院子是有这么个人,只一时间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对了,她是几等来着?”
祝妈妈道:“三等。”
太夫人点了点,“也就难怪我没有印象了。”她院里的三等丫鬟少说也有十几个,素日根本没机会近身服侍她,“你即刻去传了她来我瞧瞧。”
祝妈妈仍不明所以,屈膝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便领着个穿鸦青色比甲的丫头进来了,想来便是那玉叶了。
太夫人因打量起玉叶来,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生了头鸦羽一般浓厚的黑发,嫩生生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姿,一笑还带着两个梨涡,一开口声音也是糯糯软软的:“奴婢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万福金安!”
若是再悉心打扮加以调教一番,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明艳不可方物呢,也就难怪祝妈妈会说整个照妆堂乃至整个宁平侯府,都难以找出比她更出挑的了。
太夫人十分满意,笑着说道:“你就是玉叶吗?且起来说话,你素日少近我的身,自然不知道我是最随和的一个人,不必动不动就磕头下跪的,不知道的人瞧了,还当我多苛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