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当即急白了脸,忙上前拉了君琳冲她杀鸡抹脖直使眼色,又附耳小声哄道:“你跟她置什么气,再过阵子等她落到你姨母手里了,你有多少气出不得?眼下这关头,咱们母女几个可不能再惹你爹爹生气了,不然谁知道他又会怎么对待咱们?”
君琳冷笑道:“母亲休要把我和您自己混为一谈,您怕父亲生气,我可不怕!”自那日被逼着点头同意嫁人后,她便再不肯叫杨氏娘君伯恭爹爹了,而是改为了明显生分得多父亲和母亲。
不过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停了口,没有再说。
片刻过后,便见穿戴一君伯恭领着同样周身衣君琪君珮进来了,杨氏忙领着众人屈膝给君伯恭行礼,稍后大家便团团坐下,吃起年夜饭来,席间因有君伯恭这个一家之主,便连自来骄纵君璇与君珮也不敢放肆,瞧着倒也一派其乐融融景象。
君璃却忽然心里同情起自己,同情起杨氏与君琳来,自她回来这几个月看起来是她占了上风,但真正胜利者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君伯恭,不论是她,还是杨氏母女,都不过是君伯恭随意摆弄棋子罢了,偏偏她们还这里乌眼鸡似斗个你死我活,真是可笑又可悲!
带孩子打预防针去了,同时怨念:为毛孩子半岁前,要打那么多次预防针啊?真是伤不起……
☆、第八十八回 过继
章节名:第八十八回 过继
因君珏是已到京城外才又被君伯恭下令送回书院,很容易便能追回他,是以正月初四傍晚,他便回到了君府。
君璃一早便派了晴雪亲去门房等着,命她一见君珏回来,便直接迎他去她流云轩,不必先去见过君伯恭了,反正双方已经撕破了脸,也再没有虚与委蛇必要;
重要是,这几日君伯恭已她监督下,去与族长和族老们回过将君珏出继与君家早夭二老爷君仲谦名下之事,虽说族长族老们都觉得君伯恭便是要过继一个儿子给早夭兄弟承继香火,也不该过继嫡长子,毕竟嫡长子是要继承家业,君伯恭这样做,也未免太偏心两个小儿子,但见君伯恭坚持,便也不好再多劝,双方说定了初五,也就是明日早上行过继礼改族谱,这也是君璃会派晴雪去门房直接接人主要原因,她总要事先与君珏把事情说清楚,也免得君珏事到临头了才知道自己要被过继出去,心里会产生类似于自己被抛弃了抵触情绪。
三个多月不见,君珏长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却沉稳了,秀雅眉宇间已隐隐有了刚毅,就像一夜之间,便从一个不知愁滋味儿少年,终于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
君璃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着他,这会子终于见到人了,心里那块一直悬着大石总算落了地,鼻间却酸得厉害,差点儿就要掉下泪好,好容易强忍住了,笑道:“这一路上餐风露宿,你一定饿了也累了罢?我让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衣裳,你就我这里梳洗一番,有什么等你梳洗完吃过饭后,我们再细说不迟,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方才君璃打量君珏时,君珏也同样打量着她,见她穿着天青色盘领交襟襦裙,头上只插了一支赤金石榴花簪子,瞧着比上次见面清减憔悴了不少,本来也有满肚子话想要问她,但既然她已这样说了,他只得暂时将已到喉咙话强自压下,随锁儿梳洗去了。
等君珏梳洗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屋子正中黑漆圆桌上,已摆了几样小菜,都整治得极为清爽水润:鲜嫩盐水笋,爽脆腌黄瓜,鲜咸糟鸭舌,清炒小菱藕,另还有一碗香气四溢刀削面并一碗火腿笋丝汤。
君珏赶了这么多天路,连年都是赶路中度过,虽路上众管事并不敢怠慢他,一应吃穿住行都是捡好来,但再好又如何比得上家里,比得上自己心中重要人亲自为自己准备?且他心里也一直担心着君璃,想着君伯恭既能这般对待自己,连年都不让自己家里过,只怕也对君璃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她这些日子家里是怎么过,便是山珍海味也食不知味,何况出门外,众管事又是君伯恭人,待他再周到又能周到到哪里去?以致他这后面七八日就没好好吃多一顿饭,没好好睡过一个觉,这也是君璃方才一见他便觉得他瘦了不少主要原因。
是以见到君璃平安无事后再见到这几样菜,立时便觉得胃口大开,当下也不与君璃多说,坐下便速度极却又不失优雅吃将起来。
君珏吃饭时,君璃一直坐一旁专注看着他,见他只用了极短时间,便将一桌子菜扫了大半,显见得是这些日子饿狠了,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都是君伯恭那个渣害,让珏弟连年也不能家过,万幸珏弟很便将不再是渣爹儿子,以后再不会受他压制!
一时君珏吃完了饭,君璃忙递上一杯不冷不热茶,又命众伺候之人都退下后,方正色与君珏道:“我接下来要说话,可能会让你生很大气,但你得答应我,不管你有多生气,眼下都得给我忍着,记住了吗?”
君珏并未回答她话,而是径自沉声问道:“是不是老爷他又逼你做什么你不愿意事,还搬出我来威胁你了?”他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不自君伯恭派去人明明都已护着他抵达京城城外,很就要到家了,却忽然又将他送回书院之举上,猜出几分端倪?
君璃点头又摇头,“他是逼我做我不愿意做事了,不过,他也未能自我这里讨到便宜去。”说着,将一开始君伯恭是如何找她借银子,她又如何先是不答应后又迫于无奈答应,但仍迟了以致君伯恭与礼部尚书之位失之交臂,随即迁怒到他们姐弟头上,将他复又送走,并拿他前程和安危来威胁她,让她嫁入宁平侯府却反被她威胁了,同意他过继给他们早夭二叔名下等事,事无巨细与君珏说道了一遍。
话没说完,君珏已是满脸悲愤,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霍地站起来道:“我这就找族长伯父去,把他做这些禽兽不如事全部披露出来,哪怕拼着前程不要,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嫁入宁平侯府,嫁给那样一个浪荡子!”
君珏虽常年不京城,但容湛“盛名”他却是听说过,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已经嫁错了一次人后,再嫁给那样一个风流浪荡不成器人,毁掉后半辈子幸福?不能让姐姐过上好日子,那他这么多年苦读又还有什么意义?
却被君璃猛地一把拉住了,板起脸来道:“我方才不是告诉了你,让你不管多生气,现下都得给我忍着吗?怎么,我这个做姐姐话是耳旁风,不管用了?况这才多大点事,你一辈子且长着呢,以后比这过分得多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若连这你都不能忍,以后可怎么样?昔日越王能卧薪尝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我虽从未想过要你达到他们成就,却也希望你能有一番成就与建树,你若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忍了,又何谈什么让我过上好日子,让那些曾欺负过我看不起人,以后都不敢再欺负我不敢再看不起我呢?”
一席话,说得君珏沉默了,虽并未再嚷着要即刻去找族长,脸上悲愤却是不减分毫。
君璃看眼里,叹一口气,只得又道:“你听我说,他终究占了父亲名分,只抬出一个‘孝’字,已能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了,你若不出仕也就罢了,偏你将来又是要出仕,怎么能让人诟病你不孝?所以他才敢狮子大开口,一开口便是问我要六万两银子,他何尝不知道六万两是怎么一笔巨款,——即便是我有娘留下大笔嫁妆,短时间内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银,可他却丝毫不管这些,只一味要银子,他凭是什么?还不是凭着父亲名分,凭着他能以父亲身份,随意干涉你前程,难道你想被他压制一辈子不成?”
“我前阵子还想着,只要能撑到两年后你高中了,咱们被他压制日子便算是熬到头了,可经过此番之事,我才知道,就算两年后你高中了又如何,等你做到他如今官位,至少得二十年后去了,且他始终占着父亲名分,咱们一样要被他压制,倒不如趁此机会,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以后他便休想再压制威胁咱们!”
君珏虽知道君璃说得有理,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君璃即将嫁给容湛之事,他痛苦叫道:“可是容家那个浪荡子如何配得上姐姐?我又怎么能为了自己,便委屈姐姐赔上自己后半辈子,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宁愿一辈子被压制,再不然,我不要那什么劳什子前程了,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毁掉后半辈子幸福!”
“可我并不觉得委屈,我看来,这时间任何事都只分那种,那就是值得与不值得,”君璃定定看着君珏,认真说道:“只要能为你换得一个光明未来,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何况只是嫁个人?我也知道你是觉得那容湛不是良人,不能让我依靠一辈子,怕我受伤害,所以才这般难过,可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依靠他,也根本不可能对他动心,自然也就不可能受到伤害,到时候我只管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想来日子也不会太糟糕。”
顿了顿,笑道:“再退一万步说,到时候日子实过不下去了,我还可以与他和离呀,反正我也不是没和离过,而到那时,你应当已经高中了,能做我强有力靠山了,难道谁还拦得住我不成?只不过赔上区区几年时光,便能为你换来一个好未来,也能让咱们姐弟以后都不再受老爷压制与胁迫,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交易值得,怎么看都觉得这笔买卖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