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了骆承志一条命的人情,这样厚重的人情,也许有一天,她能还给他,而她欠盛怀泽满心怀的爱情,却一辈子都还不清,除非她也满心怀的爱他。
大队人马迤逦穿街而过,那半幅冷冷清清的墨黑衣角,终于动了一动,骆承志冷淡的声音传进车厢,道:“小哲,坐好,马车要走了。”
乔云哲甜甜应一声:“好。”而后放下窗帘,重新趴到柔密的狐毯上,在乔嫣然腿边翻来覆去打起滚来。
马车缓缓驶动,马儿训练纯熟,马夫驾车娴熟,车驾已然很是平稳,乔嫣然却仍被颠的心口发痛,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的伤口愈合结痂,内里却仍是隐隐作痛,不能高声说话,不能动作猛烈,不能食固状之物,更不能情绪激动,所以乔嫣然在寒山寺养伤的两个月,所有乔家的人均不被允许探视,除了日夜守护在侧的陈文敬,以及贴身周全侍奉的四个宫女,只有盛怀泽一人自由出入,乔云哲也是在乔嫣然稍许安康之后,才被接来逗乔嫣然高兴开心一些。
马车终于抵至乔府门前,稳稳停了下来,车厢的两扇门从外打开,露出丝质柔滑的精美车帘,阳光照耀之下,是流光溢彩的恍眼,乔庭然站到车前,将先探出脑袋的乔云哲拎下马车,随手抛给不远处的骆承志,乔云哲既不哭也不闹更不害怕,却趁势挂到骆承志身上,搂着骆承志的脖颈,亲热的说道:“骆叔叔!你什么时候带我骑你的白旋风呀?”
骆承志面无表情的抱着乔云哲,声音清淡:“我的马不叫白旋风。”
乔云哲咧一咧肉嘟嘟的嘴巴,龇一龇参差不全的牙齿,甜甜嘻嘻的笑问:“咦?三叔的马是黑色的,起的名儿是黑旋风,你的马是白色的,它的名儿为什么不叫白旋风?”
骆承志默默看着乔云哲,半晌只道:“我的马儿没名。”
乔云哲锲而不舍道:“为什么?我三叔的马就有名儿,你的马为什么会没名,骆叔叔,那我以后就叫它白旋风好不好?”
骆承志再默默看着乔云哲,最后说道:“随你吧。”
乔云哲磨人的功夫一向厉害,只要不是乔爹那般的横眉瞪眼,压根不知道害怕是何物,乔嫣然听着骆承志和乔云哲的对话,略感无语之时,已被落烟和落碧轻轻扶出车厢,车前的乔庭然动作极小心的接抱住乔嫣然,眉眼轮廓深邃如刻,一身的男子气概,颇显英姿勃勃,此刻却柔声细语道:“好妹妹,我们到家了,三哥抱你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8点应该还有一更放出来。
第70章 ——第70章 ——
乔嫣然微微仰起头,温暖明丽的阳光落在脸上,每回看到大门上头悬挂的那副匾额,便知她到家了,一别整整两月,她从未离家这么长时间过,身归处,心亦安,疲倦地闭上眼,只轻轻“嗯”了一声。
乔庭然的走姿不再大步流星,而是稳打稳扎的缓步慢行,手臂更是将乔嫣然抱得平平又稳稳,如同她躺在床上静止不动一般,身后四个宫女亦趋亦步,脚下无声的跟随在后侧,周围有一大堆人,却没有一个发出半丝音响,连最叽喳的乔云哲都紧实了嘴巴,只安静的搂着骆承志的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垂目的乔嫣然,不知怎的,他望着那样的小姑姑,总是很想哭,可所有的人都告诉他,千万不要在小姑姑面前哭。
清新的浓翠碧色,遍处匝地成荫,鲜艳的柔花软瓣,香味芬芳扑鼻,清脆的鸟鸣之音,声声婉转悦耳,乔嫣然的手捉在乔庭然手臂,触手衣料是薄软的轻丝细绸,她的夏季衣裳便是这样的料子。
原来真的是,春已远,夏已来。
头上未戴任何珠玉佩饰,乔嫣然仍觉脑袋沉重无比,于是困倦低语道:“三哥,我想睡一会儿。”
乔庭然垂眸,望着妹妹苍白若雪的脸色,心疼,悔恨,难过,愤怒诸般神色不一而足,最后只压抑着种种情绪,轻声应道:“好。”
一路抱回乔爹乔娘的正院,安置在床。
乔娘坐在床边,哭得泪流满面,却捂着嘴不发出一丝声音,乔庭然微微仰着脸,死死盯着屋顶的雕栏画栋,固执的不让发热的眼眶落下泪来,十指紧紧凝握成拳,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有风吹过,落英缤纷如雨,一朵梨花轻飘飘落在骆承志的肩头,梨花似雪,却不及小姑姑的脸色苍白,乔云哲大是不喜,于是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帮他拂落,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蛋问道:“骆叔叔,你要走了么?”
骆承志单手抱着乔云哲,另一手捻一捻乔云哲头顶小辫,淡淡应道:“嗯。”
乔云哲颇觉不舍,又重新环上骆承志的脖子,稚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再陪我一起玩呀?”
又一朵洁白似雪的梨花,轻落在骆承志黑衣肩头,乔云哲再次挥飞那朵落花,有点生气道:“这花真烦人……”
骆承志不再多言,只将乔云哲放落在地,脚边逶迤着落地的梨花,是盈盈清清的洁白,被风一卷,似水波上的浮萍一般,无依无靠的不知飘向何方。
骆承志踩着一地潇潇落花,走远。
不回将军府,直奔皇宫复命,盛怀泽端坐在御案之后,头束金冠,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其上以密密金线织成腾龙舞跃,温声依旧,却不含暖意,只淡淡道:“安全送回了?”
骆承志双膝跪地,脖首微颔,脊背微弯,声音依旧冷淡的似没有情绪:“是。”
有烟雾轻轻又袅袅,自香炉中盘旋升起,四下溢散,御书房内一片寂静,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刘全禄白白胖胖的圆脸上,有汗珠滚落,不是热的,而是冷的,良久,刘全禄听到皇上主子说:“平身。”
空气中浓烈的凛冽寒意不再,刘全禄心头一松。
盛怀泽垂低眼眸,不再看骆承志,只执起御笔,笔尖勾走游转间,字字圆劲,精逸到丰华,边写边道:“甘林道最近强匪闹得厉害,地方官无为而治,你带兵前去剿灭以定民心,这几个人……”
停下笔端,将御笔重新搁回砚台,盛怀泽将那张刚写了字的宣纸,对折叠上,而后捏到指尖微微举起,刘全禄躬身接过,转交到骆承志手上,骆承志展开的那一刻,盛怀泽不怒自威:“除掉。”
骆承志垂首领命:“微臣遵旨。”
寒山寺因出多命大案,纵然官府解了山禁,繁盛的香火已大不如前,与愈来愈热闹的夏意相比,当真是冷清到了孤寂。
绿荫夹道,骆承志一步一步迈上千层青阶。
香烟袅袅之中,气势宏大的殿阁内,慧圆老和尚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和尚,盘膝坐地念经诵佛,供着的金身大佛,依旧宝相庄严,神色悲悯。
察觉骆承志前来,慧圆老和尚睁开眼睛,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双手合十道:“敝寺遭逢大难,施主还愿前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骆承志递出一袋金银,面色均冷淡:“我娘的海灯要一直亮着。”说罢,转身而走。
绿荫夹道,骆承志一步一步迈下千层青阶。
四月二十八,有孕的柳美人产下一子,却血崩而亡,被追封为柳妃,皇二子直接被抱予太后抚养。
五月初,石榴花艳红似火,再过几日便是端阳佳节,乔嫣然身子又渐好一些,已能下床些许走动。
锦绣芳华中,乔云哲吃了一只香喷喷的小粽子,解一解馋后,又继续朗朗背诵弟子规:“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
背完<出则弟>,乔云哲略停一停,甜声问躺在睡椅上的乔嫣然:“小姑姑,我背的对不对?”
乔嫣然睁开眼睛,眉目浅笑道:“小哲背的一字不差,可以再吃一个小粽子。”
乔云哲高兴的欢呼一声,却将一只小粽子捧到乔嫣然跟前,软软糯糯道:“小姑姑也再吃一个吧,可软和好吃啦。”
乔嫣然不忍拂他小小心意,便又吃了一只小巧的粽子,乔云哲也津津有味地吞下一个,再咬字吐音极清晰,语速流畅的开始背<谨>,曰:“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晨必盥,兼漱口,便溺回,辄净手,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置冠服,有定位,勿乱顿,致污秽……”
背着背着,乔云哲不幸地卡壳了,于是抓着脑袋上的小辫,蹙眉问道:“小姑姑,下面是啥来着?”
只听一道含着笑意的温润男音念道:“衣贵洁,不贵华,上循分,下称家。”
乔云哲侧过脸,看到盛怀泽站在一株花树下,含着温暖的笑意,当即从椅凳上站起,脚下撒欢扑了过去,抱上盛怀泽的大腿,软软甜甜得喊道:“表叔!”
盛怀泽的衣衫佩饰,不仅洁净而且华贵,却沾上了乔云哲嘴边的一粒米,看得刘全禄嘴角抽了又抽,盛怀泽不以为意,弹飞那粒白米之时,也将乔云哲弹到了刘全禄怀中,吩咐道:“带他去玩,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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