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妍朝他伸手,楚三郎拉着她的手儿摸了两把,还在手心亲了一口,只当她讨亲亲,哪知道被她扯着耳朵一拉:“你是装傻啊还是装傻?我这是要跑腿银子!”自从认识的人拿她当媒婆使之后,她都很自觉的收取跑腿费,谢媒钱,毫不手软。
特别是她那帮有钱的北狄小伙伴们的谢媒钱尤其丰厚。
楚三郎抬手便拧了下她的小鼻子,“小财迷!”将她拖进怀里便亲了起来。
竟然跟他也学会这招了,伸手便要银子,她在外面大撒钱的时候,怎的不跟陌生人要银子报酬?
楚三郎亲够了,这才亲自将去全副家当都搬了过来:“全在这儿了,以后你保管着就成。”
容妍打开盒子,看到满满一大盒子银票,不由大乐:“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将盒子搂进怀里,抬头瞧见楚三郎的笑容,伸手揽过他的脖子,在他左右两颊各亲了一口,道:“你也是我的!”
旁人成亲,新媳妇进门先将自己院子里的大权撑握在手,除了人事大权,经济大权也很重要。她与楚三郎恰恰相反,她嫁进来的时候,只除了每月楚三郎的月例银子交到她手上之外,其余的她还真不曾过问过。
楚三郎也不太懂这些事情,压根没想到要将自己闲搁在房里的银票交到她手上。他在军中多年习惯未改,自立自强的厉害,如今能迁就退让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若能让他像容绍体贴义安公主那般事无巨细,难度太大。可是不要紧,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学习,慢慢相爱,慢慢学着迁就对方,为对方着想,彼相依存,命运与共。
☆、172 蜜糖
七月中,阿木尔与沈婉成亲,大宴宾客。
沈公知在沈婉和离之后,完全没想到过会这么快又一次做岳父。收到大笔聘金,除了感叹北狄女婿实诚,宝石香料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岳家送,还希望阿木尔待沈婉的心能跟他送来的宝石分量一样实诚。
作为新上任的女婿,阿木尔却觉得深深对不起岳家。在他们北狄,聘礼都是大批牛羊马匹才显隆重,宝石不过是死物。哪怕几辈经商,在阿木尔的意识里,还是送传统的聘礼才好。只不过如今地处大梁,想要置办齐全这些活物难度比较高,其中骏马就比较难办,只能请求岳家谅解了。
他向准岳父致歉的时候,沈公知听得他报上来的牛羊马匹的数量,嘴角暗抽,暗暗庆幸他送来的都是宝石香料,而不是牛羊马匹,不然他都不知道要往哪安置。
沈家诗书传家,不比楚家世代将门,至少还有面积不小的庄子,里面养着不少骏马,基础设施比较完善,完全具备了可以接收一批骏马的外在条件。
准岳父与准女婿就聘礼各怀心思但在表面上终于达成了和谐统一之后,二人的婚礼正式进入了迎亲环节。
容妍当之无愧的收到了谢媒红包。她摸摸红包的厚实程度,内心戚戚然的想到,哪怕阿木尔比较大手笔,但损失了沈婉这样能干的左膀右臂,到头来她还是亏了。想了想,在阿木尔前来迎亲的时候,早早拟好了保证书,让他签名画押。若是他不肯,自有十一郎与十二郎跟门神似的,立在沈婉小院门前阻止他迎亲。
十一郎跟十二郎在心里默默盘算,待这位北狄副使成亲之后,大约他们的婚期也就不远了。有了这份期待,无不盼着阿木尔赶快将沈婉娶走,程序快进,尽进跳转到自己成亲的那一日。可惜旁边有容妍立着,只能卖力的挡在阿木尔面前,表示自己在尽忠职守,没有胡思乱想放水开小差。
阿木尔平日或可与二人一战,不过今日乃是他大喜的日子,瞧瞧自己身上崭新的礼服,还是放弃了与容妍身边护卫相抗衡的打算。他接过保证书的时候,还当这是容妍想出来的鬼主意在捉弄他。待看清上面不过是写了让他保证成亲之后不得随意拘着沈婉的自由 ,让她自由发展,便满不在乎的签了大名,握着毛笔字写出来的大梁字宛若初习字的学童,一笔一画颇见章法,只是拼在一起便显稚拙。
没办法,哪怕大梁话说的再流利,毛笔字还是个必须得年复一年勤加练习的功夫,毫无投机取巧的捷径可言。
签完了字,他满不在乎道:“在我们北狄,成了亲的妇人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有拘着的道理。阿妍你真是太多虑了!我也没指望将阿婉娶进门之后,拘她在家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梁风俗里,最让这些北狄郎君们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是,好好的鲜花嫩柳一般的女儿家,没成亲之前非要闷在家里,有些保守派,规矩特别严的人家里养大的小娘子们,出门还要将脸遮起来。成了亲之后,便关在后院里,哪怕出门交际应酬,也只是从自家后院移到旁人家后院,与对方家的女眷打交道,也不怕闷出病来。真是白白糟蹋了上天给的一张美丽的脸蛋。
生的好看,不就是给人欣赏的吗?!
他尚不知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坑里,只等将来后悔了。
已经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沈婉,在跟着容妍的这段日子里,是数年婚姻里从来没有过的自信开朗。眼瞧着二嫁,虽然被阿木尔火辣辣的眼神给瞧的脸红心跳,但是对于婚姻,她还是有着深深的忧虑。
——尝过了自由的味道,再被关回后院去绣花,滋味真是不算美妙。
待看到容妍拿来的阿木尔签字画押的保证书,她多少安了点心。折巴折巴,将之放进了贴身的荷包。
对于婚姻期待度低的女人来说,除了希望对与丈夫相敬如宾,剩下的就是希望自己在婚姻里能够有所倚仗,不必在婚姻失败的时候一无所有,粉身碎骨。
沈婉到底是土生土长性子又温婉的本地土著,若非怕着吓了她,容妍极愿意向她传授一下前世里“黄金剩斗士”的生存之道。PS:前提是无意于婚姻恣意追求过人生,并且过的多姿多彩的大龄女性。
本朝女子的主流结局便是寻个好归宿。她这套理论实有悖于当世生存规则,有些惊世骇俗,哪怕她致力于在这男权社会的老古董们尚未觉察之时默默提高女性地位,唤性女性意识的觉醒,为了让大梁女子们活的更轻松恣意,也无意于与主流社会的男权主义者们迎头撞上,正面拼杀,撞个头破血流。说到底她所采用的战术只是迂回包抄,慢慢渗透,注重在适度的范围之内小心传播。
做个打破旧世界,与主流社会想抗衡的“蛇精病”,构建理想中的空中楼阁,引导年轻女性一脚踏空,从此悲剧半生,不是她的初衷。
可惜,她这些想法,从来不能明了的告诉身边任何一个人,包括丈夫楚三郎。
只不过她不说,不代表楚三郎察觉不出。
沈婉出嫁之后,容妍想要创建的女校终于正式完工,接下来便是内部装修了。这一次请来的木工头子还是李富贵,又从民间搜罗来了十几号木匠,集体听从他的指挥。
故人重逢,又是一番叙旧。李富贵与查恩亦是旧识,彼此合作十分愉快。况且查恩除了对土木工程园林建筑擅长之外,对房屋的内部装修也很有水平,只不过容妍的要求是删繁就简,归于自然,所有的布置务求简洁实用,而不是一味的添加许多无用的装饰。
她是个务实的性子,某些程度上与当朝贵族奢华的生活方式上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只不过身份地位如她,哪怕有人私底下会嘲笑容国公的女儿小户人家出身,连点高大上的鉴赏能力也没有,完全不懂享受,市井气息太过明显,真是当面撞见,也唯有恭维的份儿。
谁让她的许多想法与新帝萧泽暗暗吻合,都算是务实的性子,阿爹又位高权重,深得今上信重,丈夫如今也算今上嫡系,没人能跟丈夫(儿子)的前途过不去。
陈御史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商量完了装修注意事项,一直在旁耐心等着妻子的楚三郎牵着她离开。苦命的查恩与李富贵调侃:“真没想到楚三郎能落到这一步!”都堕落成妻奴了!
李富贵这几年手有余钱,娶了个城内因为守孝而耽搁了婚期的小娘子,成亲生子,妻贤子孝,小日子过的也很是滋润,拈须而笑:“查郎君不觉得这样的少将军才更有人气?”
当年军中那戾气深重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沉稳坚毅宽容的青年,在他身上,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
“也是!”查恩摸摸下巴,不无同意:“至少现在的楚三郎好说话多了。”
夫妻两个牵手漫步在新近落成的女校校园里,容妍忍不住开玩笑:“三郎,等学校招生之后,校门口便要竖块牌子,上书‘郎君止步’四个大字,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应该多瞧瞧。不然以后都没得机会在校园里逛了。”
楚三郎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你这般费心巴力的做这些事,难道对自身所处的环境真有这么深的忧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摆明了就是在教唆成婚的女性默默抵抗,如今倒好,连未出嫁的小娘子们也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了。
容妍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大掌里使劲蹭了蹭,感觉到他手心粗砺的茧子磨到了她的皮肤,这才抬头,摆出个楚楚可怜的模样来,“三郎难道不知,我最怕有天你抛弃了我,可让我怎么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