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是被个年青郎君扛着回来的。”正使大人是这么说的。
他年纪大了,说话比较中肯,没看到的才不轻易编造呢,诸如被扛着回来的阿木尔一身的土,好似去了哪里跟人进行了摔跤大赛。
嗯,也许大梁人也很喜欢摔跤这项运动,然后在喝酒之前与阿木尔比试了一番,至于输赢……那不重要。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只要有了友谊,以后做起生意来肯定会容易许多,大家都是来求财的,不是跑来跟人家一决高下打架来的,要和平低调的赚钱!
对于阿木尔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虽然值得嘉奖,但现在正事一件没办的情况下,还是不用提了,等将来回到北狄再论功行赏。
跟着阿木尔与容妍一起去的那两名护卫是这么说的。
“副使在上面喝酒的时候,大梁有位郎君前来吩咐,容大姐儿遇到了故人,副使与容大姐儿的朋友喝的正高兴,等喝完了他们送副使与容大姐儿回来,让我们自行回来就好!”那大梁人还体贴的请了他们一桌子美酒佳肴,他们俩人也喝的东倒西歪,还是相互搀扶着走回来的,途中迷路了好几次,又语言不通,等到跌跌撞撞摸回使馆,天都快亮了,哪里知道副使是如何回来的?
轮到容妍了,她是这么说的。
“哦,你喝醉了,然后扛着你回来的人也喝醉了……一个醉鬼扛着另一个醉鬼……”她用“你懂得”的眼神诠释了一切。
阿木尔秒懂!
今天早晨醒来,他扒了衣服看自己身上疼痛的地方,对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来历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假如他是个黄花大闺女,醉后带了一身青紫回来,那结局定然十分的不妙。
可是他是草原上的汉子,哪怕正是双十年华,容貌英俊(自认为),家世显赫(草原上),也不可能发生小娘子们醉后可能发生的恶性事件啊。
经过容妍一句简单形象的解释,他立刻就得意了起来。
昨日他战绩不俗呢!
想他向来酒量惊人,昨日虽然整个人都醉死过去了,可是也干翻了一桌子大梁青年,恐怕大家都醉的十分厉害了,只不过热情好客的大梁青年们勉强维持着清醉,这才将他扛回了使馆。
比如途中扛着扛着……不小心将他摔下去了……然后再拖起来扛着继续走……
其实……阿木尔脑补他如何回到使馆的情景一点也没错,只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扛着他的那个人远远没到醉的东倒西歪的地步,不但没醉,还清醒的很。
那个人,他叫楚君钺!
吓唬走了一众兄弟之后,他将这北狄醉鬼扛在肩上,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十一郎跟七郎都上前来,要抢着帮主子分忧,都被他瞪了回去。
然后,楚三郎一手牵着容大姐儿,一边肩膀上扛着阿木尔,慢慢悠悠往使馆走去,连车也不坐。很难想象他是临时起意还是嫌回使馆的路太短,这才选择了双腿丈量过去。
途中的时候,阿木尔醉的迷迷糊糊,胃部垫在楚三郎肩上极不舒服,这不舒服让他不得不睁开醉眼瞧上一瞧,只觉天眩地转,他模模糊糊喊了声:“阿妍——”
“扑通”一声,楚三郎肩头的人直接摔到了地上。
远远跟着的十一郎与楚七郎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膀子,听动静都觉得身上骨头疼。
路人皆好奇的伸头张望,在夜晚街边两排店铺的灯光之下,瞧见楚君钺那张冷脸,只觉冷嗖嗖的,不由打个寒颤,匆匆走了。
楚三郎瞬间想到了那一天某人落马,在昏迷之中叫“阿钺”的情景,与眼前情景何其相似也?!
只不过换了个人而已。
容妍顶着他逼视过来的眼神连忙安抚炸了毛的楚三郎:“阿钺你累了?阿木尔这家伙吃的满脑肥肠,真是累死我家阿钺了!”还狗腿的踮起脚尖来轻轻捶了两下他方才扛人的肩膀,十分的关切。
辩解什么的,要多无力有多无力,还是不如实际行动来的有效!
楚三郎觉得颇有几分受用。
于是……扛起阿木尔继续前行。
途中牵着容大姐儿的手,将阿木尔丢下去过好几回,余光偷窥她的神色,见她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这才渐渐的舒心了起来,偷偷勾起了唇角。
在他眼神不见的地方,容妍满怀同情的看着阿木尔,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兄弟,为了我将来的幸福生活,真是委屈你了!
☆、119 着急
一大早上朝的时候,便有礼部的官员奏请,君臣核计,将北狄使臣晋见的日子订在了三日之后。
楚家父子俩一同下朝,向来是各走各道。
今日难得楚老将军回了家,楚君钺连官署也不去,相跟着回了家。途中楚三郎骑马在侧,紧随楚老将军的马车,连楚老将军身边的长随也奇怪,不时悄悄瞧了他好几眼,只觉三郎今日格外的神彩飞扬,与往日气象大是不同。
更为难得的是,父子二人不但一同回家,且楚君钺前后脚与楚老将军进家门,面上破天荒挂着个堪称为愉悦的表情,这在父子俩的相处史上简直绝无仅有。倒让迎出来的楚夫人都愣住了。
她用目光示意楚老将军:三郎这是怎么啦?
楚老将军摇摇头:圣上朝上也没赏他什么啊!
夫妻两个心意相通,都对儿子这副模样充满了好奇。楚夫人心中甚至冒出来个念头,小声与楚老将军耳语:“这傻子……不会是想通了要娶媳妇儿了吧?!”
“那感情好!”楚老将军胡子一翘一翘,乐的。
吃完了午饭,楚夫人照例要回房去午睡一会,楚老将军妇唱夫随,也跟着回卧房,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得身后脚步声起,楚三郎亦步亦趋跟了过来。
楚夫人:“……”这孩子成心的吧?!
夫妻两个交会个心照不宣的神色,装作不察回房,就想瞧瞧这小子今日耍什么花样。以往都是楚夫人追在他身后逼求,逼急了他就不回家,今日这般没脸没皮的跟上来,就不信与他的婚事无关。
十一郎与楚八郎跟在楚君钺五步开外,小声苦着脸议论:“少将军这是……要跟着夫人回房?”忒没眼色了!
这让他们做护卫的很为难!
楚八郎安慰小声安慰他:“至多咱们就守在夫人院子外面,至于主子们要谈什么,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干系?”十一郎小小翻个白眼,“事关咱们将来的主母,你说有干系没?”
他们这帮贴身护卫从昨夜起就知道容大姐儿回来了,还暗暗在住所庆祝了一番。
无他,主子打光棍儿不要紧,可是主子自愿打光棍而忽略了他们也是需要成亲的,令得他们被迫打光棍就不好了。
——这下有盼头了,只要少将军成了亲,他们再要求成亲便顺理成章了。
楚八郎嘿嘿一笑,满怀希翼:“那就盼着少将军赶快娶亲!”
被府里路过的老妈子听到,都在暗暗感叹少将军身边这帮护卫,自己也一把年纪还是光棍儿一条,竟然只顾着关心主子的婚事,当真忠心可嘉。
楚君安无视楚老将军的眼神,一路跟着阿父阿母进了房。当着儿子的面,夫妻俩又不能将他撇下去午睡。可是瞧着他的模样,似乎打定了主意楚夫人不问,他就不开口。
楚夫人很头疼:“三郎,你可是有事?”
“无事,无事。”楚君钺口里说着无事,却坐了下来,自顾自斟了杯茶来吃。
“无事还不滚蛋?!”楚老将军失了耐心。
他对楚夫人耐性十足,可是对上儿子那张冷脸,哪怕心中有再多慈父情肠,都热络不起来。若非这几年被楚夫人压迫的厉害了,他对待儿子的态度在形式上软化了许多,恐怕父子俩之间的疙瘩还有得解。
“你若困了先进去睡,我陪三郎坐一坐。”
倒底是当娘的,心中也在猜测,是不是前些年逼婚逼急了,反逼的这孩子到了真正想成亲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张口?又或者他另有主意?
楚老将军丢下这对母子,嘟囔几句,抬腿进去午休了。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唯有楚君钺手握茶盅轻转。
楚夫人也不急,她能在楚家后院独守空房几十年,这么一会半刻的功夫还是耗得起的。待到三郎坐不住了,自然会讲给她听。
果然,不多时,楚君钺便抬头朝她笑了一下,眼神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明亮:“阿娘,她回来了!”
楚夫人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甚至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方才她心中也在转着念头,一方面猜测这孩子可能是瞧中了谁家的小娘子想成亲,一方面又生怕他冒出句傻话来,诸如:“阿娘我想出家了……”之类的话来。
还好,林三娘子——不,容大姐儿回来了!
“她是一个人还是举家回来的?”楚夫人放松了下来,这才有兴致打听容大姐儿近况。忽想起容大姐儿年纪也不小了,神色立时一变:“三郎,若是男未婚女未嫁,阿娘当然高兴。可是你万不能做出夺人妻室的事情来!”这孩子别是魔怔了吧?不好开口便是因着容大姐儿已经嫁为人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