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桃嘴巴张了张,还想要刺上两句,但被一记冷光给射了过来,婆母吕夫人警告地瞪了自己一眼,这才不得不闭上嘴巴。
锦绣安静一边与老太妃们把脉,一边打量着四周的贵妇人,这些贵妇们大多生得富态,看起来倒也珠圆玉润,不过个个都妆容齐贵,名贵珠饰烘托下,倒也是有模有样的,看不出多美,也看不出有多丑。
目光接触到一些妇人奶奶小姐们打量过来的目光,锦绣回以礼貌的浅笑,这些人也给以诚挚的微笑。但也有几道不善的视线,锦绣回敬过去,那人目光冷冷地射了过来,双方相互盯了半响后,又各自平静地收回视线。
锦绣暗自把这妇人的面容记了下来,又侧身问了身边的德老太妃,德老太妃看了那妇人一眼,低声道:“这人是齐王妃的娘家母亲,岳阳侯老夫人。”
锦绣恍然。
前来庆贺的客人非常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都是携家带口的,不是某某亲王,就是某某郡王,或是公主郡主的,有些人留了下来陪着说话,一些人也出去四处找伴了。
过了一会,耳边偶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个楚王真的好可怕哦,他一进来,我只觉得全身都冷了下来。”
赵九凌真有这么可怕?带着好奇心,锦绣忍不住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看到锦绣的视线后,腼腆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又局局地朝旁边移了移。目光带着敬畏与……同情。
同情?
锦绣乐了,她嫁给赵九凌,接收到的大多是嫉妒加羡慕,少数的不以为然,却从未接收到这种同情的目光,这回倒是新鲜了。
韩国公府邸,宽阔奢华,比起钟家的规模,要大上三倍有余,比起楚王府,也小不了多少。几位老太妃在正厅里呆得有些久,也有些烦闷,这才相携锦绣来到后头的院子里。
高门大户里宴客,通常都是男女分开而坐的。虽然都在同一处院子,中间却是隔了道临时用乌木梅制的落地屏风,女眷们在屏风这面,又按各自熟悉的圈子三三两两集在一起,言笑宴宴,话拉家常。
锦绣知道,大长公主的寿宴能有这般气派,一来是大长公主身份地位在那,二来也是各家勋贵们拉感情找携机的地儿,更有绝大多数当家夫人带着未出阁的闺女出来亮亮身份,露面的同时,也顺便广撒网,看能否给闺女寻门中意的婆家来。
钟夫人也看到锦绣,很自然地向她招手。锦绣笑了笑,轻快地上去,握着钟夫人的手,“母亲来得可真早。”
“也不算早,也是才来不久。”
“就母亲一人来么?嫂子和妹妹呢?”
“你大嫂子也来了,你妹妹我把她拘在屋子里绣花。”
锦绣埋怨道:“妹妹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四处走动了。母亲干嘛还把她成日拘在屋子里?”
钟夫人笑了笑,头上的展翅凤钗垂下的珠叉轻轻晃动,“这个可就得问你那兄弟了。”
钟敏不来,关锦玉什么事儿?锦绣有些不明白,但见钟夫人唇角那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心里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明白了。
钟夫人在帝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丈夫是阁老,又是吏部尚书,两个儿子也争气,义女又是楚王妃,还是女神医。不管走到哪儿,自然不会受到冷落,一些嗅觉敏锐目光长远的贵妇早已拉着钟夫人的手话起了家常,然后顺便提了钟家嫡幼nu为何今日没来。
钟夫人下意识地笑望了锦绣一眼,因答说:“那孩子被我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了。这种喜气的场合可不敢让她来,还是拘在屋子里做做女红磨磨性子才好。”
一些贵妇们自然不肯相信,普通大富之家的闺女一旦到了适嫁的年龄,便会被亲长带出去见见世面,主要的目的就是为闺女将来的婚事作铺垫。
钟敏是钟家的嫡幼nu,今年十四岁了,正是说亲事的大好年华,在这样的顶级勋贵场合,大多数人家都会带着闺女出来亮亮相,没道理钟夫人却还把闺女拘在家中的。
“不管如何,姑娘大了,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才是,你也真够狠心的,自己出来溜玩,却把姑娘拘在家中,何其狠心。”
钟夫人呵呵一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锦绣自然也知道钟夫人的心思,钟敏与锦玉相情相悦,双方都是乐见其成的,钟敏也算是名花有主的姑娘了,所以才没必要与这些闺阁姑娘们那样,随着亲长四处走动。
一些聪明的妇人见钟夫人只顾着笑,却不多加解释,心里很快就明白过来,十有**,人家小姑娘已经定下了婚约了,这才不再带闺女出来走动的。心里惋惜,却并不表现出来,与钟夫人打过招呼后便又去了他处。
锦绣又随着钟夫人认识了好些官眷,这些在帝都能混上诰命的夫人奶奶们,都是生了颗玲珑心肝儿,对锦绣这样神医又兼王妃身份的,不若那些眼睛长头顶上的宗室之女,对锦绣尽是拉拢居多。
这些贵妇对锦绣客气有礼,这个邀她去府里坐坐,那个邀她去玩儿,甚至以前曾在宣府请她看过病的妇人奶奶们也争相前来向她道谢,说了好些感激话。
众位官眷们又见锦绣额头上那块钻石抹额,少不得又是一番垂问,锦绣照例作答。
“这西洋来的玩意,还真是漂亮。王妃戴着它,相形得溢,更是衬得王妃雍容华贵。”
“可不是,以前西洋商行的掌柜也有送这些石头到我府上,说用来赏玩的,我觉得这石头挺特别的,便买了不少,也只是搁在妆奁里,平时候无事时拿出来赏玩。想不到王妃把它弄成头面,戴起来可真好看的。”
“等回去后,我也去买些来佩戴。”
然后,好些官眷们也表示,也去买些来,让人打造成头面,想必一定好看。
锦绣笑着说:“那敢情好,有诸位夫人的捧砀,那西洋商行的老板肯定赚翻了。”
当沈何氏出恭回来后,便发现被一些名满帝都的贵妇们围在中间的锦绣,眼里闪过某些复杂。
很快,她又扬起得体的笑容,朝锦绣走去,才没走两步,手臂便被人拉住,侧头一瞧,原来是沈家二房才新进门的四奶奶丁氏。
“二嫂,刚才您去哪了,怎么到处都找不着您?”沈丁氏是沈阁老家二房长媳,夫婿在沈家排行第四,被称作为四奶奶。
何氏与这位妯娌并不熟,也不热络,闻言淡淡地说:“有事被耽搁了会,四弟妹,这马上就要开饭了,怎的不去找个位置坐了?”
沈丁氏一脸讨好地道:“就等着二嫂您呀。二嫂,走吧,咱们一道去饭厅吧,刚好也有过伴儿。”
沈何氏没好气地撇唇,她还有正事要做呢,哪有闲功夫陪她去,于是说:“四弟妹,我先失陪一下,去找王姑娘打个招呼。”
沈丁氏看了被一群贵妇围在中间的锦绣,看打扮,应该是嫁了人的,穿戴也是齐整,正红妆蟒妆花缂金丝锦缎蹙金褙子,滚两寸紫金纹锦边,中衣是天蓝色,与外罩浓淡辉映。额上戴着一颗用金丝线挽着的不知明的发亮石头,正中插着支黄金璎珞用云脚纹做的雕镂大挂珠权,胸前也用南珠链子垂着枚同样的闪闪发光的石头。下面穿月色压光棉长裙,古雅中透出冼练。整身打扮虽不若其他贵妇那般满头珠翠,富贵袭人,却也华丽精细,很合已为人妇的庄重身份。
这妇人不知是哪家奶奶,有她有限的认知里,还是认出了这些贵妇最是注重身份,等闲身份不够的,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如今却对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少妇这般讨好巴接,眼里闪过一丝嫉意与羡慕。
如果她投生在公侯府,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二嫂,那位奶奶是谁呀?看着好面生的。”
“四弟妹还不知道么?不过也难怪了,四弟妹才嫁进沈家,自然不认识这位的。”何氏有些得意,看着人群里进退得宜,巧笑倩兮,稳重端庄,在如此之多的贵妇围攻下,丝毫不怯场的锦绣,说:“人家如今身份可高贵呢。不过这也不是外人,是我在金陵的同乡,是位神医呢。她的胸弟便是拜在公爹门下的得意门生,叫王锦玉。王锦玉你总该有印像吧?”
沈丁氏恍然大悟,沈四爷只比王锦绣大了两三岁,又与锦玉同在国子监读书,自然走得也较近,她也是认得的,“原来她就是王公子的姐姐呀。可是,王家不是……”
何氏瞥她一眼,“诚如四弟妹所言,王家并非大富大贵,不过这位王姑娘却是个能人,不但有着极厉害的医术,还有幸入了楚王的眼,如今已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王妃了。”瞧着沈丁氏豁然吃惊的神色,更是得意,又回了句,“王锦玉有个做王爷的姐夫,还有个神医姐姐,在咱们沈家,可就非吴下阿蒙了。”
沈丁氏咬着唇,望着人群里的锦绣,眼里止不住地冒出丝丝妒意,瞧着锦绣语气中温和,但眉角眼梢,却有着藏不住的飞扬神采,那是有着过硬的身份地位才会有的从容与镇定。这人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医女罢了,还操持的是贱业,凭什么会得到楚王青睐呢?凭什么一跃上枝头做凤凰?还要受这么多人的巴接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