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与锦绣早就练习过台词了,这会子立马接口道:“也幸好何大人受了重伤,否则姑娘您肯定要被当作不三不四的女子给丢出去了。”
何劲脸色难看至极,当年的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他心里本来就有些愧疚,上回本想借着林千户的关系想与她修复关系,谁知这小女子并不领情。这回受了伤,又是锦绣亲手给救了,对锦绣更是一万分的感激,再想着之前对她的作所作为,一方面难堪,一方面又苦恼着等病好了后要怎样感谢人家,想不到,她倒是出其不意地来了。还让她瞧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王……姑娘孤身一人前来何某住处不知有何贵干?”何劲把“孤身一人”说得极重,便是提醒锦绣,尽管当年他有错在先,但她身为女子,也实在不应该来他的往处。
锦绣淡淡地道:“我是大夫,何大人以为我上门来做什么?”
冬暖立马跟着道:“姑娘,何大人似乎觉得我们姑娘不配给他瞧病呢。依奴婢看,咱们还是走吧,请另外的军医给何大人瞧好了。”然后白了脸色难看的何劲一眼,“以免又让人给赶出去。”
何劲脸憋得通红,涩涩地道:“当年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何某早就后悔了,王姑娘何必紧揪着不放?”
冬暖一脸惊讶,“何大人有后悔吗?怎的婢子却从来没有见您向咱们姑娘道过歉?说句对不住的话?”
何劲脸红得快要充血,明知这小丫头故意拿言语挤兑他,却又让他辩驳不得,一张因受伤而憔悴的脸简直快要无地自容。
锦绣当然知道他的窘态,却是装作没有看到,只是而头轻斥冬暖,“越发没个规矩了。何大人是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如何当得得起何大人的道歉?你主子我能给何大人医治也是对我的抬举。明白吗?”
暖从善如流地道:“是,婢子无礼了。还请何大人恕罪。”
“……”
锦绣假装没有瞧到何劲那又青又窘的神色,对扶他的两名亲兵道:“我要给何大人检查,麻烦把何大人扶到床上躺着。”
何劲有苦说不出,这时候的他,非常希望锦绣能快点放过他,但也不知这臭丫头是故意整他,还是乌龟变的,速度慢到让他只恨不得把她丢出去。
锦绣确实是故意磨蹭的,先给他把了半天的脉,然后拿听诊器听了半天的胸部,最后再拆开伤口处的布条,检查伤口,再慢条斯理地给他上了药,再进行包扎。等全弄好后,锦绣这才拍了拍手,起身,笑着说:“好了,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何大人按时吃药,再好生休息半把月便没事了。”
何劲松了口气,说:“多谢王大夫救命之恩。何某感激不尽。”
锦绣看他一眼,“何大人是宣府将士中的一份子,我也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意思再是明白不过,如果你不是宣府的将士,她才懒得管呢。
何劲当然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扯了扯唇角,想说什么,但总终一个字都没说。
过了会,一名亲兵端了药进来,“大人,该喝药了。”
何劲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但也知道,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邀天之幸,也实在没有任性的权利。
端过药来,黑乎乎的散发着浓浓涩味的浓药使得他脸色变了数变,最后仍是咬牙闭眼一鼓作气地把药喝了个精光,虽然期间也干呕了两回,差点引发反胃,所幸锦绣及时伸手在他的脖子处揉了两下,让他涌到喉间里的呕吐又生生憋了下去。
“这药怎么这么苦?”
没有人回答他,何劲也没有多问,舔舔了双唇,艰难地说道:“这回何某能有幸捡得一条命,还多亏了……王大人,王大人的大恩大德,何某没齿难忘。”
锦绣淡淡地道:“份内之事罢了。何大人不必放心上。”
何劲又吩咐亲兵,“把我事先给王大人准备的薄礼拿出来。”
一个红木海罗纹盒子被递到锦绣手上,“这是何某给王大人备的薄礼,只是略尽点心意,还请王大人不要嫌弃。”
锦绣把盒子推了回去,淡道:“何大人是因公受伤,我身为军医,医治何大人只是份内事罢了,当不得何大人另谢。”
“不管如何,王大人救了何某一命是事实。这区区薄礼,略表心意,还请王大人收下。”
大概这便是这姓何的诊金以及对之前的道歉礼了,如果她接下,便算是表明已经原谅了他。他也可以放开心理包袱,但她才不要接呢,她承认,自己就是小心眼的人,她就要让他愧疚,让他心虚,在心里永远扎上一跟刺。
第212章 中毒
冬暖之前也是大家子里经过仔细调教过的得体婢女,这时候也与锦绣想到一块儿,故意说:“何大人的谢礼,咱们姑娘可不敢接。何大人能让咱们姑娘医治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还能要何大人的重礼。何大人还是自个收着吧。”
何劲还要说话,可惜锦绣这时候已转身离去了,最终把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锦绣出了院子,何劲连忙叫道:“快,拿马桶……”
……
从下北路军营里出来,锦绣又去了中路军营,沈无夜的病情得到控制,但这番折腾下来,人也瘦了一大圈,所幸精神还算不错。
锦绣给他把了脉,说:“肺腑里的杂音已小了许多,继续用药。后天我再过来。”
“明天不能再来吗?”沈无夜说,“昨天你就没来了。”语带抱怨。
锦绣看了他一眼,说:“王爷也病下了,还挺严重的,我等会子回去还要给王爷施针排痰,实在走不开。”
沈无夜哼了哼,从被怀中掏出一把金豆子递给她,“知道你最爱这些真金白银,所以我特意让人拿了去融掉做成金豆子好携带保存。”
锦绣双手捧着接过金豆子,“如此,那就多谢了。”忽然目光一凝,警告的盯了他。沈无夜讪讪地收回手,说:“锦绣,你的手可真柔软。”
锦绣面上毫无笑意,“若想让我继续给你瞧病,最好规矩一点。”
“只是说笑而已。”也不知怎的,只要锦绣板起脸来,他就隐隐有些畏惧,真是怪了。
“我是女子,你这些话自是不能随便乱说的。说笑也是不成的。”收拾了器具,锦绣告辞。沈无夜叫住她,“我大前天病得那么厉害,你就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锦绣好笑不已,“你自己的私事与我何关?”
“怎么无关了?你可知把我推下水的那人是谁吗?”
“哦,是谁?”锦绣漫不经心地问。
“是奉国公府的千金,朱妙云。”
锦绣看他一眼,“我又不认得她,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沈无夜笑了起来,“她可是在背地说你的坏话呢。被我听到后与他理论,被那可恶的臭女人指使爪牙把我推到河里去了。我可是替你说好话才被她冒犯的,你可得感激我才是。”
锦绣在心里纳闷,好端端的,那朱妙云说她坏话做什么?至于沈无夜被推下河,在法律上她压根不必付任何责任的。但在道义上,还是得表示一二。
“多谢沈公子替我说好话。”
“那倒是不用,只是,这朱妙云似乎对你有敌意,你可有得罪过她?”
锦绣摇头,“我压根就不认得她好不好?”
“那可真是奇了。”沈无夜也跟着纳闷起来,“她口口声声说你医术不怎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九哥,这才得以一步登天。如今靠着九哥狐假虎威的,还说下回见到你,一定要拆穿你的真面目,让你现出原形。”
冬暖忍不住说了句:“真是岂有此理。我家姑娘与她无怨无仇的,好端端的就跑来针对姑娘,真是个疯子。”
锦绣笑了笑,“算了,不理会便是。”奉国公府,那不就是皇后的娘家?这朱妙云岂不就是赵九凌的表妹?
“姑娘,您可是得罪过那许妙云?”
锦绣说:“认都不认识,何来的得罪?”
“那可真是奇了,好端端的干嘛要针对您?”
锦绣淡淡一笑,“别去想了,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回到总督衙门,又去了赵九凌的出云阁,“王爷病情可有好转?”锦绣坐到床沿,照例给他把脉。
赵九凌轻咳一声:“似乎好些了,就是仍是很咳。”
“痰多吗?”
“多,不过比先前容易咳出来。”
侍候在一旁的紫苏笑道:“王大人果真厉害,奴婢按着您的吩咐给王爷按压足隆穴,王爷咳嗽确实要好多了。”
锦绣微微点头,“平时候没事就多按按,化痰效果还不错的。”又拿出听诊器,在赵九凌胸前听了半晌,说,“没有较大的进展,不过倒也没有恶化,不幸中的大幸,继续用原来的药,继续针炙。”
做针炙需要脱光上衣,虽说屋子里有炭火,也有地龙,但紫苏仍是去搬了好几个炉子来。待屋子里和暖如春后,这才服侍赵九凌脱掉身上的中衣,等锦绣给他做了针炙后,穿上衣裳,锦绣也开始收拾自己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