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冷笑一声:“今日当着王爷的面儿,总兵大人可得给我解释清楚。民女进城的时候,那些守城的可是口口声声说奉了总兵大人的命,不让民女进城来着。他们还说民女是马贼呢。何大人,可否给个解释?”
何天刚一脸气怒,斥道:“一派胡言。”
……
金陵城内,一幢华丽的院落里,这时候本该夜深人静歇下梦周公,但床上的主人却被人吵了起来,好梦正酣被吵醒,床上主人极为不快,冷声道:“你最好有要紧的事,否则自去外头领板子吧。”
婆子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连忙道:“姑娘,刚才青丫递来消息,何总兵已经领着人出城去找王锦绣了。”
“哦?王锦绣区区一介平民,也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娇媚的嗓声带着不可置信,“不是说连钟阁老都碰了钉子吗?”
“唉哟我的姑娘呀,你有所不知呀。王锦玉那小畜生不知找了哪路神仙,半夜里也有本事敲开总兵府衙,还能让何天刚出城找寻。”
“还有这等事?”女子语气不再平稳,“可打听到那人是谁吗?”
“不大清楚。”
一阵沉默过后,女子又恢复了镇定,轻轻一笑:“那种时候再出城,那王锦绣就算不被马贼掠去,至少也是生生冻死在城外了。也罢,就让他们出城找寻吧。”
“可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万一事情穿帮了可要怎么办?”
“怕什么?我可是用的总兵府大小姐的名义去传话,要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婆子点头:“那倒也是,姑娘才来金陵没多久,好些人都还不认识姑娘您呢。就算那什么把总全部吐实了,也只能让人怀疑何大小姐干的事儿,再怎么也怀疑不到姑娘您身上。”
耳边又隐隐听到隐隐的呻吟声,女子问,“都这个时辰了,母亲的肚子还在疼吗?”
“可不是,据先前刘大夫就诊断过,夫人这病大概是肠痈。可惜刘子云死了,如今放眼整座金陵,就再也找不到像刘子云那样的医术了。”
少女恨恨地骂道:“那该死的朱子权,就那么平白无故杀了刘大夫,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他算账。”
“姑娘慎言,据说那人身份不一般呀。”
少女冷笑:“那又如何?他再如何的厉害,大得过我未婚夫?”
婆子笑了起来,“小姐说得是,未来姑爷可是今上的小舅子,家里还出了个深受皇宠的静妃娘娘,亲家老爷又是两广总督,那姓朱的再如何的厉害,也大不过亲家老爷和姑爷去。”
“好了,高帽子就不必戴了,我要睡了。记得派人好生照看母亲去。”她明年就要嫁人了,在这之前,嫡母一定得好好地活着才成。
……
锦绣药铺里,灯火通明,炉火烧得旺盛,官兵们都已各自散去,屋子里只余下赵九凌以及他的一干侍卫以及何总兵与他的一干亲信。
众人围在火炉子边,神色一阵疑重。
那把总江小洋从被窝里被人扭了来,连外裳鞋子都没穿,此刻正跪倒在地上,虽说旁边有火炉,但仍是冻得瑟瑟发抖着。
何天刚脸色铁青着对锦绣解释道:“天地良心,小女与王大无无怨无仇,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来?更何况,拙荆身子不适,小女原本打算请蒋大夫过去,后来听说锦绣药铺出了些事,蒋大夫不方便前来,这才另请了大夫。而那大夫医术浅薄,拙荆吃了两贴药仍是没有好转,反而熬得凶了。小女还夸奖王大夫的医术呢,更何况,本官对小女提起王大夫的事儿,小女还唏嘘不已,还要我明日里领兵出城去瞧瞧,若真是小女干的,她如何会说这番话?”
锦玉冷笑一声:“何大人此话差矣。这个狗才说得板上钉钉,就是何大小姐指使他干的。就算何大人有千张嘴,也抵不过这如山铁证。”
江小洋连忙道:“大人,小的冤枉呀,那人自称是总兵府的大小姐,还特意拿了令牌给小的瞧,小的便信以为真,谁知那人会是假冒的呢?她还给了小的一绽银子,说要小的打酒喝呢。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小的呀,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无辜老百姓拒之城外的道理呀?”
何天刚气得脸色发青,当着楚王的面,他也不好辩驳,最后只得命令把大小姐叫来,当面对质。
赵九凌摆摆手,“罢了,天寒地冻的,何必折腾人呢?锦绣已经救回来了,所幸没有造成更大的遗憾,不幸中的大幸。何大小姐金枝玉叶,尊贵着呢,也别去质问她了。本王相信不会是她做的。”
锦玉脸色难看,忿忿不平。锦绣却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锦绣开口,“是呀,我与何大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何苦来整我?就算她要整我,也不至于把自己给陷进去,还那般明张目胆地说自己是总兵府的,这万一真的查出来,她又岂能摘得干净?所以,我想,这有可能是一场嫁祸离间之计。”
也不是锦绣真心要为何秀丽开脱,而是根据她自己本人来推断,何秀丽再笨也不可能明张目胆打着总兵府的旗号去城门处下达那样的命令,尤其马车上还挂着总兵府的招牌,这实在太打眼了。就算她仗着总兵府的威势,但也不至于这般明张目胆,偷吃也不擦嘴。
当然,就算是何秀丽干的,她也要说两句场面话才成。至于真相,就要看这些上位者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何天刚听锦绣这般为自己女儿开脱,也连连点头,说他的女儿虽然骄纵任性,但这样的事却绝不会做的,尤其今天天气寒冷,何夫人生了病,她一直都在屋子里侍候的。总兵府离城门还远着呢,她这般出府,可是非常打眼的。
“何大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车子里的不是何大小姐,为何不考虑何府丫头呢?要知道,此人也证实了,他只知道人是总兵府的,但车子里的人却没有看清楚。何大小姐就算不出府,同样也能把这事办成。”锦玉说。
何天刚大怒,拍岸而起,“竖子信口雌黄,我女儿大家闺秀,又岂能做那下作之事?在没足够的证据之前,休要胡乱冤枉我闺女。”
锦玉毫不畏惧,“冤不冤枉何大人心中有数,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可不是声音大就能决定的。”
“你……”
赵九凌摆摆手,低喝:“够了,不要再吵了。本王也觉得锦绣说得在理,若真是何小姐干的,她肯定不会明张目胆打着自家的旗号。这事儿,定是其他人行的离间嫁祸之计。锦绣,你好生想想,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所以特意来离间你们的,或是你最近与哪些人结了仇?”
锦绣仔细想了想,说:“还真没有,除了顾夫人,就是那个被杨家休了的林氏。”
赵九凌沉吟半晌,“顾夫人已被顾炎送去回了陕西老家,想必不会是她。至于那个杨林氏,棒槌,你去查一下那杨林氏。”然后又对何天刚道:“今儿还真多亏了何大人,何大人爱民如子,一心为老百姓着想,本王佩服。只是何大人,这金陵可是你管辖的,在你治下出了这种凶残成性的马贼,何大人身为总兵,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还老百姓一个安宁?”
何天刚心里苦笑,他就知道,赵九凌会来这么一出,但面上却露出惭愧的神情,并表示不日便下死力清扫匪贼,还老百姓一个安宁的环境。
……
何天刚走后,锦玉仍是一脸的忿恨,赵九凌笑了笑道:“行了,别埋怨了,这事儿就算是何小姐参与其中,也不能拿她怎样,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何家。锦绣,想必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锦绣点头,“九爷高见。”
锦玉张大了嘴,闷闷地嚷嚷道:“还真没天理了。”
锦绣正色道:“锦玉,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最好管好你这张嘴。我不是已经平安无事了吗?”
“可是我是真的担心死了,姐,你可知道,那种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是什么感觉呀,也幸好有九爷在……”他看了赵九凌一眼,声音低了下去,这个男人,他也是恨的,但如今,他却救了他姐姐。
锦绣一脸诚挚地再一次对赵九凌道谢,“是呀,还真多亏了九爷。”
赵九凌说:“别谢来谢去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救你还不是救我自己吗?还有九个身受重伤的侍卫在你这躺着呢,能不救你吗?”
锦绣笑道:“我说过,救他们是我的职责所在,没必要言谢。而九爷您伸出的援手却是最弥足珍贵的。”
赵九凌却似笑非笑地望着锦玉,“这世上,就我一人还兴以德抱怨,是不?王锦玉!”
锦玉面色一红,却装起糊涂来:“九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赵九凌皮笑肉不笑地道:“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锦玉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九爷您辛苦了一整个晚了,应该也累了,这时候应该早些回去歇着了。明日我再亲自登门道谢,感谢九爷施以援手。”
以往就像刺头一般的小家伙,这会子却难得地低下头来。赵九凌冷哼一声,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上回还多亏了王姑娘施以妙手回春之术,救活了我的属下。这回倒也是礼尚往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