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也知道如此下去,后宫肯定是要生事。但哪个得宠,哪个不得宠,实在是她管不了的事。她没必要为此去搏险,她在宫中所奉行的是,只要不危及她的地位,她就不会主动犯人。婉嫔此时固然得宠,但当初宁华夫人也是如此。这种势头也是正常,当下根本没必要过早筹谋。只消掌握局势,静观其变就罢了。
所以,她这些日子过得格外舒服。虽然每月初三依旧是她的恶梦,但抛开这点不谈,其他的事也算是顺心如意。掬慧宫是她的安乐窝,现在除了初三,皇上压根不登她的门。宫中的摆饰除了衣柜之外都要照着之前慧妃的喜好做,包括她自己的衣服装扮都是如此。但是平日里她可以研点新香为房间增添气氛。
这些事,以前她都不敢做的。因为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但近一年多来已经有了规律。除了初三那天她会点慧妃喜欢的兰芬之外,平日里都会自己制点香料。她喜欢自己选摘花朵,然后层层筛滤,蒸腾,烘干,再度调味复蒸,滤珠,最后研成细沫。这种繁冗的工作她都会亲自参与监督,有时完全自己动手。反正她的时间多的是,用这个打发日子也是极好的消遣。
此时正是浓春,花园里百花尽放,芍药,瑞香,海棠,樱花,含笑,朵朵争艳。枝展叶开,花团锦簇,很多珍奇的品种都在这里移活培植,格外的缤纷。绯心手里挎了一个小小的荷花篮,仔细的看着这些花瓣,挑丰满无杂的采摘下来。
今天阳光格外的明耀,天空湛蓝无一丝浮云。她是为了游园方便,没有盛装,而是穿了一件紫蓝色开襟袍裙,内衬白色泛银边的云锦衫。袍裙在腰上胸下的位置有两条长长的纱带,绯心打了一个蝴蝶结,很是飘逸。她头上也没束很繁复的高髻,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右侧掏出一缕甩搭在肩上。只是簪了一支八宝琉玉彩花的菊钗。
她一边欣赏园中的风景,一边**,突然一阵笑声从湖心传来,那若琅之音一听便是婉嫔。绯心透过一海棠花枝向湖心展目。这座湖有如泪珠,很是精妙,湖两边设盘山小楼,一道浮岩穿台自湖而设,石基隐于水底,石台半露水面。至中心便是几阶小阶,然后是一座精巧的穿水台式的小亭。亭底几乎浮在水面,四侧扶栏围成菱形,两侧空沿可以凭水而坐。十分的雅致。
此时亭上青纱已经挽起,阳光将亭上倚着的两人耀出光晕。远远的湖另一侧的花荫底下站着几个影影绰绰的太监,宫女的身影。想是怕扰了两人的清静,只是远远伺候。
婉嫔身着一身粉红纱衣。三层蝶袖。像一只粉色地蝴蝶。梳了一个双环垂云髻。更衬得她小脸明艳非常。边上站着地。正是宣平帝楚云曦。
他穿了一身白色衬银底盘龙地常服。没有束冠。黑发如漆。他身形格外挺拔而修长。白衣银线在阳光这下分外地夺目。此时他微微弯着腰。撑着一张台案上。上面铺着宣纸。他一手执笔。似在作画。而婉嫔正单手挽袖。帮他研墨。红袖添香。如此和谐。他不时抬眼观景。面容此时格外柔和。眼底再无那森冷之色。却是优雅而惬意地柔光。他唇角微微地牵起。那点滴地笑容便将他地五官柔化地更加地美好。以至身体地流线。都浑如上天杰作。
婉嫔替他研好墨。便挽着他地左臂倚在他身上看他作画。她地手指不时地戏弄着他流泄下来地发辫。将那丝缕绕在指尖。她一脸慕爱地看着他地侧脸。突然微直了身。拉了她地发缕和他地发纠缠在一起。
“清儿不老老实实研墨。又在作弄什么?”他喉间发出一声细笑。微侧了眼看婉嫔摆弄他地发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她低垂着眼。面上桃红艳艳。笑意孱孱。“夫君。我们这样。就是结发。”
夫君!绯心只觉胸口一撞。这两个字生生要让她将花篮整个扔在地上。称圣上为夫君!这林雪清真是好大地胆子。若不是皇上在这里。她真是要冲过去捂那丫头地嘴。这丫头真当这里是民间吗?这若是传到太后地耳朵里。不正是让捏着一个整治她地理由么!
但是,这画面实在是和谐,这两人实在是般配。这风景实在是华丽,华丽到,让她也不由自主生出羡慕。羡慕!她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自小就懂得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道理。这明明就该被她认为是不雅之景,此时她居然羡慕?
小时家里开戏班,姐妹们都偷偷去看。唯她不去,她认为那粉墨登场,丑态百出之景哪里是女儿家要看得的。为此大娘还夸奖她守礼,直说三丫头有出息,她可是一直引以为傲的。她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却扯不开眼一直去看那湖心。因为他又在笑了,他的笑容此时是饱含温情而宠溺的。她唯有借着这笑容,才能淡化他每次见她时,她那种强烈的恐惧感。
这受宠和不受宠就是不一样,婉嫔称他为夫君,摆弄他的头发,他都可以回报她微笑。而绯心呢,她一心为后宫操持,侍奉太后,中规守礼,他却只回报她冰冷的眼神。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一向所学就是如此,相敬如宾也好,相敬如冰也罢。反正只消后宫无事,她得以安享富贵,家人为此而摆脱低下,对她来说就是最好不过的事。她的目标就是成为像曾经贤妃那样的人物,后人会为她立传,嘉许她的贤淑。
她正待回身离去,忽然觉得后脑一寒。这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是被人盯上一样的麻凉,她吓了一跳,本能的一个缩颈。偷偷向湖心再看,皇上依旧在作画,婉嫔依旧在嬉笑,正常的紧。她哆嗦了一下,暗笑自己多心。
在宫中三年,想的的确是越来越多。这每一天的风平浪静,外人瞧来平常不过,但哪一天不是得小心谨慎的?她还是想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劝劝婉嫔的好,风头太盛总会招人妒嫉,她倒不是担心婉嫔有天会越过她的头去。只是她不想再有什么事情发生,让她两相作难。
她出来也够久了,估么着一会子绣灵便不放心要出来找。她看看花篮也满的差不多,提了裙便退了两步,往芍药汀那里去。芍药汀是一大丛芍药花海,在花园的东侧,那里也有一处观景的假山,山上亦栽了芍药。此时浓红艳粉,姹然多姿。她沿着花径,这裙裾还是太长了,走起路来很是不便。她正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裙角,忽然听身后一声轻嗽,霎时让她整个人都僵了去!
还不待她转身,一只手已经放在她的肩头。手是暖的,但她立时开始抖。满心的凉,一身的冷汗。
云曦低下头,贴着她的耳垂,他呼出的气息在她感来都是冷的。声音更是清冷的让她哆嗦不止:“贵妃好兴致啊,跑来**?”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柄,喉间唔哝了两声。突然她全身都麻电了起来,他在咬她的耳垂!
“是来**,还是来找碴?”他的手顺着她的左肩绕到她的右肩,一下将她箍勒住,“还是说,你想念朕了?”
他的气息给她一种强烈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都非常准确。果不其然,他根本不等她回答就把她往假山侧背荫的花丛中拖去。她觉得脑子轰轰作响,现在不仅是白天,还是在花园!他是怕她向太后告密,就要这样折辱她。以往怎么样都可以,毕竟是在掬慧宫里。但此时,若是让人知道了,她便是后宫之中最贱的一个。
正文 第005章 掌中揉砾面无颜
她突然挣扎起来,他根本没想到她居然敢挣扎,一时间有些错愕。回神之间她已经脱出怀去,急急一个转身跪在花海之中。
近一人高的花荫将她几乎淹没,繁花乱摇在她的身周,与她飘摇的发丝相映成趣。她面颊浓红,气喘不定,不待他说话,她已经急急的表态:“皇上,臣妾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臣妾只是,只是……”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多想,只希望他能稍稍顾念到她的操持放她一条生路。她的全副武装只剩那前任慧妃,眉眼神态无不作足,希望可以唤起他曾经对慧妃的眷恋。不要这样对待一个,与慧妃生的如此之像的人。
但是,她错了。他根本不待她把话说全,便径自把她推倒在地上。纷繁的花海掩住他们的身体,但裂帛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花篮翻倒在花丛里,花瓣因他们的动作飞扬起来,扑洒了她的脸上身上。
今天根本不是初三!她以后再也不会来前御花园了,哪怕花朵开得再艳再美,她也再不来了!她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出的任他动作。再过度的挣扎只会让他更残忍,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如果这次有个孩子就好了,然后她就拼命想他还是会笑的。她紧紧握着拳头,浑然忘记刚才因为突然摔倒不小心抓了一把土,有一颗小石子尖锐的刺进她的掌心。其实那疼痛她根本感觉不到,比起身上的疼痛,手上根本不算什么。
他慢慢撑起身,这次他连衣裳都没脱。他看着她扑闪睫毛上的花瓣,那是她刚采的海棠,她的鬓发散乱,发里夹了不少的花碎花叶。纷乱之中却让她酡红的脸**明媚的烟染之色。她的眼眸此时浓黑,看不到一点点的光。却涩涩的没有一滴泪水。嘴唇肿胀出夺人的艳红,与她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印挥洒出迷人的旖旎。他正要再向着她的唇吻上去,突然一阵脚步声让他微微抬头。远远花径那里一队人影正向这边走,为首的正是太后阮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