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感到委屈,说:“爷,此事可怪不到我头上,上个月姨奶奶突然起了心思想学做诗,我本来是为她选了启蒙用的《三字经》,可她非要自个儿挑,还说字少看着不累,那诗也是那日中午,她指着一只猫碗随口让我教她来着,我哪知她会背成那样呢?”
马思敏哭笑不得。
此后明成祖就一直歇在吕美人的宫院里,连敬事房太监端来的后宫妃嫔们的牙牌都懒得翻,吕美人自是得意非凡,她轻声吟唱着朝鲜小调,异域风情使明成祖仿佛看见了权贤妃就坐在身旁。
而先前与权贤妃一同受宠的王昭容则气得在屋子里淌泪,连茶水都难以下咽,直说:“我倒要睁大眼睛仔细瞧瞧那小蹄子又能得意几日,往后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呢。”
烟翠说:“我这就去请皇上过来。”
玉茗轻声啐了她一口:“你这不是存心添乱么?”
接着她便好言相劝道:“娘娘,那吕美人如今得宠,可她到底没有您心细周到,皇上既然至今没忘大去的皇后娘娘,可见他还是念旧的,兴许过不了几日,他便会想起娘娘的好,再传娘娘侍寝呢。”
王昭容只是流泪没有吱声。
过了几日,一日在上早朝前,明成祖突然想起王昭容来,便吩咐凤歌过去瞧瞧,凤歌正好不当值,她便捧着明成祖给王昭容赏赐的棉衣一路走过去,却见王昭容院外那条路上的竹林因那场大雪压坏了不少,剩余的也显得没精打采,陡显出一番凄凉萧条,她伫立在那里,突然惦记起靖南侯府那片竹林来,也不知经过那场大雪以后,剩下的还有多少。想着心里便充满了惆怅。
玉茗端着一条凳子坐在门前,看见凤歌过来,便急忙站起来,嘴里说道:“姐姐可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
“我这不来了么?”凤歌说道。
玉茗看了看凤歌手中的棉袄,说道:“这是皇上赏赐的么?”
凤歌说:“皇上可时刻记着昭容娘娘来着。”
玉茗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眼中隐隐可见泪光,说:“娘娘倒不图这些个虚的,如若姐姐能劝皇上多来瞧瞧娘娘,那才是真正心疼了我们娘娘。”
凤歌微笑道:“你站在这里倒是让我进去。”
玉茗这才哦了一声,让开了道,凤歌进门去,也不让玉茗带路,自己走了进去。
正厅内,王昭容也不梳洗,披散着头发,披着棉袄,坐在桌前摆弄一把琴。
烟翠站在一旁,一脸感伤,说道:“娘娘,你歇会子,把早膳用了吧。”
王昭容不回头,说:“我得先把这两根断了的琴弦续上去,等琴修好了,再吃也不迟。”
烟翠的眼中滴下泪来,使劲抿了抿嘴,强压住内心的悲伤,说:“娘娘这又是何苦?琴修好了,皇上也不会过来听。”
“就算皇上不来,难道我不能弹给我自个儿听?”王昭容有些动怒了。
凤歌想着从前无论有多少妃嫔在,王昭容平日里都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人前,何时曾像如今这般落魄过?吕美人的出现填补了明成祖对权贤妃的相思,竟连王昭容的宫院都不再涉足。
凤歌走到王昭容面前,只见王昭容面容憔悴,脸上未施粉黛,眼神空洞。
她暗暗叹息,垂头行了礼,王昭容淡淡地说:“凤歌,皇上打发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凤歌把棉袄双手呈上,说:“皇上惦记着娘娘,害怕娘娘受了风寒呢。”
王昭容仍是淡淡地,盯着那棉袄看了看,才吩咐烟翠,说:“收下吧。”
接下来王昭容又说:“烟翠,把前些日家里着人送进宫来的茶泡一盏给姑娘吃吧。”
烟翠在后面应了一声。
王昭容的反常令凤歌生出一种不祥,她说道:“娘娘这里哪有奴婢的茶吃?”
王昭容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凤歌姑娘可是说笑话了,你虽然是奴婢,可你在皇上跟前听差,实际上却是比我们这些做主子的来头都要大,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上赶着讨好你呢?我这人如今愈发嘴笨,没有那吕美人嘴巧,往后凡事还得依仗你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呢。”
凤歌暗暗苦笑,王昭容这番明嘲暗讽她哪会听不出来?她只得垂下头,说道:“娘娘这话奴婢可吃罪不起,如若奴婢有什么不周之处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王昭容怔了一会,才长长叹息,说:“我方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久未见皇上那边的人过来,才会说话没了分寸,听说你懂音律,正好听听我这曲子弹得可有错处。”
凤歌便捧着茶站在一旁,王昭容则全神贯注地弹起琴来。
陪王昭容说了一会话,逗得王昭容一扫愁云,凤歌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凤歌刚在外间坐下,素锦便沏了一壶茶过来,又说:“佳音在里面睡呢。”
凤歌朝里间看了一眼,端起茶来喝。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来了很多人,凤歌和素锦先后从凳上起身,只见陈嬷嬷气势汹汹地带着四五个老宫人进来,凤歌问道:“嬷嬷,莫非你惦记上我那酒了么?”
陈嬷嬷这才笑道:“姑娘,我哪敢得了您的好处得寸进尺呢?我今儿可是奉了太子妃的懿旨来办差的。”
“不知嬷嬷来办什么差?”
“姑娘不要问,这事与姑娘无关。”陈嬷嬷一使眼色,那几个老宫人便冲进里间。
接着里间便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及鱼佳音的尖叫声和叫骂声:“你们几个婆子要把姑奶奶怎么着?”
说话间,那几个老宫人便把披散头发、穿着小衣的鱼佳音反剪双手推了出来,鱼佳音挣扎着喊:“这还有王法么?”
陈嬷嬷伸手掴了她一记耳光,骂道:“你个小蹄子,你教唆坏了小主子,太子妃着恼得很,你还有脸嚷嚷,等会子押你去见了娘娘,自有你的苦吃。”
凤歌淡淡开口,说:“嬷嬷,你办差我本没有说话的地儿,但这天寒地冻,好歹让她把袄子穿上。”
陈嬷嬷说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气坏了,连连催促着让我们押她过去呢,如若耽误了,我可吃罪不起。”
说着,她便又使眼色,那几个老宫人便把鱼佳音往门口推去。
凤歌重重放下茶杯,怒声说:“嬷嬷们放心,出了事,有我凤歌一人担着,决不连累你们。”说完,她跑进里间去拿出鱼佳音的棉袄替她披上。
鱼佳音眼里含着泪,哽咽道:“到底还是姐姐疼我,我就算做了鬼也记得姐姐的好。”
凤歌陡地变得伤感,用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细细叮咛道:“到了娘娘那里要好好回话。”
鱼佳音高声说道:“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便是她们告到天皇老子那里我也是不怕的。”
陈嬷嬷怒喝道:“你还嘴硬,我倒要瞧瞧,到了太子妃娘娘面前你又怎么个横法?!”
凤歌瞅着陈嬷嬷几人押着鱼佳音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素锦喃喃地说:“郡主,佳音还能回来么?”
凤歌扶着门枢默默无语,在这深宫里,宫女就是鱼肉,那些皇子妃嫔们就是刀俎,鱼佳音落到张太子妃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莫说自己现在是一个带罪的宫女,就算自己还是从前那个高贵的郡主,对这后宫之事也插不了手的。
风愈发寒了,冻得凤歌觉得自己整个人快完全变僵了。
到了傍晚,有一个老宫人来收拾鱼佳音的衣物,凤歌向她问起鱼佳音的去处,那老宫人摇摇头,说:“姑娘不要打听了。”
老宫人离去之后,凤歌怔怔地坐了半晌,才想到朱瞻基,便跑去东宫。
玉团在院子里洗头,看见她来,便顾不上洗头,赶紧进去通报了,凤歌走进去,只见朱瞻基正趴在桌上哭,双肩抽动得厉害。
“瞻基。”凤歌才开口,朱瞻基便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泪痕,他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两只手紧紧拉住凤歌的手,嗡声嗡气地说:“姑姑,佳音被打发去守神乐观了,那些婆子就是见不得我身边有一个好使唤的人侍候着,她们巴不得留下一些木头给我。”
凤歌想神乐观那种清静的地方,除了宫中举行祭祖仪式,一年到头也难得看见宫里的主子们的身影,以鱼佳音的性子又能在那里忍受多久呢?不过张太子妃没有当场廷杖毙鱼佳音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她温柔地看着朱瞻基,轻声安慰道:“佳音还在宫里,又不是见不着了,你别哭了,让人瞧见笑话了去。”
朱瞻基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擦去脸上的泪,然后紧紧抱住凤歌,浑身轻轻战栗,低语:“姑姑,这宫里怎么这么骇人?”
凤歌搂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心想这宫里哪一处不在时时刻刻发生着这样骇人的事,自己也不过是这宫中惊涛骇浪中一只没有方向的孤舟而已。
过了几天,凤歌从东宫里的下人们口中听说,因为陈嬷嬷在张太子妃面前说鱼佳音“长相狐媚,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世子,根本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诸如此类的话,张太子妃见了鱼佳音便二话不说,让人拿来木棍廷杖鱼佳音三十棍,当时就把鱼佳音打得只剩下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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