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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情丝岁岁守 (伤逝之城)


  凤歌当然明白靖南侯夫人对她表现出的那种不信任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她把托盘轻轻放到靖南侯夫人身前的桌子上,接着从容地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来吃,又用勺子取了一勺薄荷粥放入口中。
  靖南侯夫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凤歌吃完,见其安然无羔,才极不情愿地探出右手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那糕口感软糯香甜而不腻,又尝了一口粥,心头郁结之气顿时消散,她吃了几口发觉凤歌正微笑着看着她,她便停下来,感激地说:“这糕的确好吃,多谢郡主了。”
  “二娘吃着合口就好,往后我会天天送来给二娘吃。”
  又说了一会子话,凤歌才起身告辞,出门正好看见雨芷端着一盅茶满脸困惑地站在门口。
  凤歌对她点了点头。
  雨芷把茶盅放到桌上,对靖南侯夫人说:“瞧太太和郡主有说有笑的,倒真像是亲生的娘儿俩。”
  “她别以为用这些糕点就能收买我,她始终是一个祸害马家的女人。”靖南侯夫人冷笑道。
  凤歌回去时,素锦嘟着嘴坐在廊沿上。
  “郡主,郡马爷不在书房,我打听过了,郡马爷在弦爷那里。”

  ☆、第二十章 两个人的竹林夜话

  夜晚,满天繁星,凤歌心情烦燥,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想着那夜肯定睡不着了,于是她披了外衣,披着长发举步走出抱月轩,又想起前些日马思聪所说的吟翠馆前面那片竹林,心下好奇,便提着一盏纱灯慢慢往西面而去。
  荣毅院的西边是吟翠馆所在,通往吟翠馆的那条路上果真有一片偌大的竹林,竹叶随着晚风摇曳,恰似一个个身着盛装的舞娘在扭动着婀娜的身姿;地面湿软,枯黄的竹叶不均匀地覆盖其上,靠近一条溪流的地面横生青苔,野草疯长;显而易见这里许久都没有人涉足过。
  竹叶相碰发出轻轻的哗哗声,凤歌的脑子里回响起旧时在平阳王府跟着教琴的师傅学过的那些乐章,和着脑中的旋律她跳起熟悉的舞蹈:灵活舒展双臂,摆动柔软的腰肢,旋转,飞跃,曲身蹲卧,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平阳,又仿佛看见三哥坐在不远处拨弄琴弦。
  舞到正欢,突然有人冷冷喝问:“谁在那里?”
  话音刚落,一只手从后面扭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接着不久那只手便松开了她。
  “凤歌,你来这里做什么?”马思敏的声音赫然响起。
  凤歌一怔,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又出现在这里,她转过身,便见马思敏身着一袭白袍,俊逸而清冷,脸上犹有泪痕。
  凤歌突然想起素锦告诉她的那些话,便问:“你在想兰儿么?”
  马思敏的目光寒凉,他冷冷地说:“你是怎么知道兰儿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都知道些什么?”没容她开口,他又追问道,语气虽淡漠竟不失严厉。
  面对马思敏那越发锐利的目光和越来越冰冷的表情,她又不能不回答他那个尖锐的问题,那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情急之下,凤歌只得一边想一边说:
  “我的确听人讲过一些关于你和兰儿的故事,我私下认为,思敏为兰儿抄遍所有经卷,目的只怕不是为修来生,而是乞求今生还能有和她再相见的一天。”
  马思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僵在那里,竹林里的氛围突然变得令人窒息,凤歌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
  她除了默默地看着他便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马思敏漠漠然的腔调传来,他说:“那些糕点真是你做的?”
  凤歌心情豁然放松,点了点头。
  “我娘以前也很会做糕点,虽然你做得没她好,但口感还算清爽润滑。”
  凤歌忽然想起她还从没见过马思敏的母亲,便认真地说:“我进府以来,还从没去拜会过娘,我想……”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不过我娘已经仙去多年。”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今儿个是她老人家的忌日。”
  凤歌突然觉得很不自在,没人告诉她当日是马思聪和马思敏这对孪生兄弟的生母的忌日,而自己却在人家哀悼的时候纵情跳舞,她想不出为什么马思敏会偷偷在这里祭祀,这府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她正要开口说些话,只听马思敏又说道:“你入府这么久也不见做过特别的举止,这几日你送糕点过来,想是有什么事相求,你说吧。”
  凤歌立即想到了那日朱篱的托付,转念想了想,觉得此时还不宜提出把三哥调回金陵的请求,她便说道:“我没事相求,只是想着你熬夜辛苦,因此便自作主张做了糕点在你面前献丑。”
  马思敏的视线落向远方,说:“没什么事,你就回吧。”
  罗裙的沙沙声渐渐远去,马思敏仰起头,闭上眼,凤歌刚才那番话仿佛如一块巨石投入他平静的心湖,痛楚的涟漪逐渐在心中扩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会是凤歌一语道出了他最真实的感受,但同时他的内心又感到惊骇,只怕自己往后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一种强烈的抵触从心底迅速升起。

  ☆、第二十一章 意外惊喜(一)

  凤歌穿过竹林后便开始奔跑起来,她急促的脚步声在夜里听起来特别单调,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念头,那就是她必须为马思敏的母亲做点什么,这是她唯一能接近马思敏内心的机会。在靖南侯府里,她孤独得实在太久了,她急切地需要一个伙伴来温暖她,她强烈地渴望得到马思敏的认同。
  她跑回屋子,点起蜡烛,铺开白纸,很快她就写下洋洋洒洒的许多文字,然后她从屋子里找出两支白蜡烛,又提着纱灯往竹林那边跑去。
  当看见马思敏仍旧在竹林那里,凤歌的脸上绽开一朵笑。
  马思敏默默地看着她,淡淡地说:“怎么又回来了?”
  凤歌用力喘了一口气,才说:“今儿是娘的忌日,我胡乱写了几句祭文,你帮我仔细瞧瞧,可有不妥之处?”
  她内心却惴惴不安,马思敏的淡漠神情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她这样示好。
  马思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拿过那笔篇祭文,展开来看,只见字里行间可见浓浓的悲伤和不舍,在他看文时,凤歌举着纱灯照着那篇祭文,头竟不觉挨近了他的肩,桔色的灯光辉映着两人的脸。平添了诸多亲昵。
  马思敏看完祭文,看向凤歌的眸光多了赞赏和惊讶,他的语气依旧维持着不变的淡漠,说:“你这篇文写得很好,想来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接下来,马思敏点燃蜡烛,凤歌就地叩拜一番,然后才把那祭文凑近烛焰烧了。
  待祭文化成黑烬,马思敏淡淡地说:“不早了,都回吧。”
  说着,他从凤歌手里拿过纱灯提在手中,想了想,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牵着她的一只手。
  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使凤歌怔了一下,心脏又莫名地不规则地跳了几下。同时一股暖流慢慢从她心上淌过。当下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
  接下来,日子仍和往常一样平淡,凤歌仍旧每日去福绮园听靖南侯夫人讲《女训》,她仍旧讨厌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训诫,后来她竟然能做到直着身子垂着头,公然在那位中规中矩的夫人眼皮子底下打盹。也幸好靖南侯夫人不再向她提问当天讲的内容;
  当天气晴朗时,有时靖南侯夫人会带着雨芷坐在廊沿下看着她和苔痕绣花,每回她那难看的针脚总会招来苔痕和靖南侯夫人嘲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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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午,大雨初霁,马思敏在书房里看完手中的折子,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随手把折子放在书桌上,然后抬头对穆宝弦说:
  “你看看这上面的名单,上至少傅,下至州府提督衙门,朝中一品至六品官员,他的党羽几乎占尽三分之一,且都是一些身担重任的官职,若他造起反来,朝中又有几人能是他的对手?难怪皇上一直防着他。”
  “晋王用心险恶,要尽早除去这些人才是。”穆宝弦答道。
  马思敏又叹一口气,说:“但这举报的人竟然是晋王家的老四庆成王。”
  穆宝弦随即笑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位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有三十几个儿子的求子王爷?”
  马思敏点头,说:“凤歌的七个哥哥里面,就数这位庆成王最有意思,一门心思就放在娶老婆生儿子上面,对正经事倒从不上心。他这折子上如果写的真有其事,我正好趁这个月春闱开恩科,秘密奏请皇上以考核朝中各位官员的政绩作为由头,顺便把那些投靠晋王的人从朝中慢慢清除。”说到后面几句,他的眼底浮上一抹嗜血的残忍。
  “晋王和他的六位兄弟倒与宫里的几位主子爷相差不远,都为了一个王位争得你死我活。如若这回真要清理,恐怕皇上最想调离的人是汉王。”穆宝弦低声笑道。
  马思敏赞同,也低声说:“那倒也是,他册封为汉王算来已整整三年了,却还合家上下都住在金陵不肯去云南就藩。”想了想,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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