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难得兰儿与她如此投缘。也好,正如皇后所说,狩猎从来是男子拿手的事情,女子只要等着自己心仪的男子送上最好的皮毛便会开怀。”
有恒国君面带笑容,他很少看到皇后如此开怀,他自因为皇后的开怀更高兴了几分。“听韩丞相所说,当时建造兰馥园之时,把这后山也圈在了兰馥园之内,却一直保持着这山最初的模样,里面有不少的珍禽异兽,今日朕就看谁可以满载而归。”
……
韩皇后把芒棘带到营帐之后,婢女给两人备下茶点,便走出营帐放下帐帘便守在了外面。
“陶姑娘一定还没用过早膳吧。”韩皇后把点心往芒棘的面前推了推,“陶姑娘送来的兰亭序,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发现真是甚得我心。陶姑娘里面的话字字珠玑,只是至今我依旧看不穿,看不透。”
韩皇后很快进入最好的谈心状态,可芒棘做不到,早听说有恒皇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现在她在自己的地盘自然能随心所欲的说话,可芒棘不同,现在的每一句话不是深思熟虑必定不能说出口。
芒棘不语在韩皇后的意料之中,她绝美的笑了笑,“陶姑娘,那日你在兰亭见我,你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或者最多只是一个有恒臣子家中的夫人,所以你对我有礼却没有敬畏。可今日,你知道了我是有恒的皇后,你听闻过有恒皇后不堪的为人,开始敬畏我,你心中有了非议,可是?”
虽是问句,但她也没真要芒棘回答,而是继续说道:“陶姑娘,我寂寞了太多年,从未有人走进过我的心,我也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心,可那日姑娘的兰亭序把我深埋心中的情感再一次挖掘了出来,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我不想背负的东西。”
听到这里,芒棘终于淡淡开口,“皇后,请恕我大胆。我对你确有敬畏,却绝对没有非议。敬畏,是因为你值得我的尊敬,你已是有恒地位最高的女子,你值得所有人的尊敬,而说到畏惧,则是刚刚才开始有的,我自认与皇后并没有过深的交情,可此刻皇后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随便听随便议论随便给予宽慰的。”
芒棘说着,目光扫过营帐——在这种用厚布搭建的帐篷中聊秘密?这不是逗我玩吗?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
突然,韩皇后失心疯一般大声叫喊,她此刻的模样颠覆了之前芒棘对她所有端庄婉约的印象,她的声音尖锐,这样的声音别说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就算是有恒国君也该听得一清二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芒棘心生警惕,紧紧盯着帐篷帐帘的时候,韩皇后却安静下来,静静看着芒棘。
许久,并没有人进来,甚至门口的婢女侍卫也没有任何一人进来一看究竟,就好像——韩皇后刚才的高声叫喊无人听到一般。
芒棘终于开始用考究的眼光看韩皇后,问道:“皇后,您这是干什么?”
“如你所见。”韩皇后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淡漠温雅,“陶姑娘也许以为我只是随意带你来到某间空置的营帐,其实不然,这营帐是我知道有狩猎安排之后特意让你打造,我们在这里的谈话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我只求能与陶姑娘交一交心。”
芒棘淡淡一笑,刚才韩皇后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就算她能事先命令侍卫婢女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就算她已对有恒国君韩相说过她的安排,可是如今这群人中,并不全是她的人,还有颜晋楚,还有闻人逐,他们若真的听到异常,也会过来一看究竟。
连他们都没有来,看来这营帐的隔音效果真的如韩皇后所说。
“不知皇后为什么选择我?若皇后只是希望有人听你倾诉,你可以随便找个婢女侍卫,宣泄完你所有的情绪后你甚至可以杀了他们,这样你不想让别人知晓的秘密就永远是秘密。”
韩皇后妖娆一笑,“可是,他们没有作出兰亭序。”
原来是因为兰亭序……芒棘边笑着边在心中狠狠的‘感谢’王羲之,若不是他做出兰亭序,自己还入不了韩皇后的眼。
“既然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陶姑娘也不用再叫我皇后,我的名字是韩月兰,既然我视姑娘为至交,就请姑娘叫我月兰。”
芒棘脑袋嗡的一声,绝对这样的对话实在熟悉,猛的就想到了颜晋楚的母妃圣贵妃当初和她也有这么一段谈话。
第八十章 曹社之谋
“若还不能得到陶姑娘的信任,月兰想先说一个故事,还请姑娘听一听。”韩月兰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浅一品,唇角一弯,殷红的唇色别样醉人,开始叙述,“有恒的韩丞相先帝在世就已为官,在多年以前就官运亨通,扶摇直上。而当先帝仙去,新帝即位,新帝的势力甚至比不上这些年数久远的臣子,于是新帝唯一能做的就是娶有权有势的臣子女儿为后为妃。
韩丞相为权臣之首,有恒皇后的位置自然是为韩相的女儿所留。只可惜韩相的女儿都早已婚嫁,并没有适龄女子,就算韩相再想也无法强迫新帝一直把皇后之位留着,于是新帝有了皇后。
不过新帝的妃位中总会留一个等着韩相女儿。有恒礼教,男子只能有一妻三妾,于是有恒国君就一直只有一位皇后两位妃子。而不久之后,韩相的小女终于到了适婚年龄,可那个女儿却早已和别人有情。
那女子的情郎也算自小和女子青梅竹马,两人相交之中那男子有过家道中落,随后男子便硬断了与女子的联系,不过没多久,男子的家族再次崛起,女子满怀欣喜的去找那男子却得到在男子家道中落的时候,早已成亲,甚至一妻三妾一个不落的全娶满了。
韩相的女儿很伤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与情郎早就有过约定,一生一世一对人。她的心不死,而情郎对她也还有情,对娶妻妾一事只道有苦衷。于是痴心的女子决定做情郎那见不得光的女人,甚至最后还有了孩子。
可在有恒,一妻三妾之外也许你能偷偷再有女人,但那女人是绝不能生下孩子的。女子为了她与情郎的孩子决定逃离有恒,却被她的父亲逮到。最后她的父亲告诉她,只要她能站在有恒最高的位置上,就总有一日能名正言顺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而不用一辈子东躲西藏。
女子信了,她把她的儿子交给了她的父亲,父亲承诺会为她的孩子寻一个好人家。女子并未完全放心,她还去找了她的情郎,让情郎想办法一直打听孩子的近况,后来女子就进宫了,当上了有恒国君的三妃之一。
早听说在别国后宫女子众多,争爱夺宠再平常不过,有时候为了皇帝的宠爱,那些争斗不亚于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本以为有恒的后宫之内只有一后三妃,这样的事轮不到有恒的后宫。后来才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里的争斗不比任何地方少,国君的一后三妃都是权臣之女,她们争的不但是宠爱,还有一族的荣辱兴衰。面对一次又一次诬陷迫害,那女子开始都忍着。有一次,她与阎罗王擦肩而过后又得到情郎去世的消息。
悲恸欲绝的她本想一死了之,却突然想到自己与情郎还有一个孩子。自己会进宫是为了有生之年能再见自己亲生儿子一面,正大光明的见一面。于是女子迎来了华丽的蜕变,她不再是原本那个任人欺凌视死如归的软弱女子,她要站上最高峰。
她在后宫中步步惊心,步步为营,终于——多年经营,她站上了现在这个位置。可是站上这个位置的同时,却从她的父亲口中听说,自己与情郎的孩子因病离世。
她崩溃了,多年处心积虑到底为了什么?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吗?可偏偏祸不单行,她派去调查情郎死因的人带来一个消息,原来当初情郎家道中落全是丞相父亲的手笔,之后情郎家族之所以能快速崛起也是他出手,当时他只要求情郎快速将一妻三妾娶到手。
原来是这样……一切一切都是阴谋。那么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的死是不是也是女子父亲,现在有恒第一权臣的算计阴谋?
我就是那个女子,而我不信我的儿子已经死去,我派了无数人暗中调查,却始终没有结果。如今的我真的生无可恋,可是……正如姑娘的兰亭序中所说,‘生死毕竟是件大事。’也许别人知道我的故事也会为我心痛,可却永远无法知道我当时的心境。
我想死,却又不甘愿这样简单的死去,我恨韩驰,虽然他是我的爹,但他做的一切都磨灭了我对他的亲情。
我不想看着他继续权倾朝野。而我最对不起的也许就是国君,他多年来对我处处用心,可我该怎样告诉他,他视为妻子的皇后时一个早已没有心的女子,他的皇后现在心中只有恨……”
韩皇后叙述着,她神情饱含忧伤,垂下的双眸隐约可见她强忍的泪光,她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这个故事,对芒棘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这一次所听到的更具体,说故事之人的情绪被故事牢牢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