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还没问出口就被她自己否决了,让她复国的就是闻人守正,这人吃饱了撑的再给她多添麻烦。
芒棘还在思考这个毫无头绪的玉玺公案,就连最初想和闻人逐说秋呈杰那事也给忘记了,此时寝殿外传来隐隐的争执声。
“殿下实在不方便进去,里面是宫主的寝殿。宫主身份尊贵不便随意打扰不说,宫主还是个女子,女子闺房岂是男子能随意闯入的?”
画汝掷地有声义正辞严,在殿里听得真切的芒棘心虚的把目光转向身边的闻人逐,她的房间哪还能称‘闺房’,颜晋楚、微生文、还有眼前这位闻人逐,哪一个不是想来就来的。
“离王殿下果然麻烦的很,深更半夜又不知道来找我什么麻烦。闻人逐,要不你先……”
芒棘想说让闻人逐从地道离开,免得让颜晋楚发现他在她房里拆了画汝的台,结果闻人逐随手抹去脸上残留的灰尘随后不顾自己身上褶皱的衣袍,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动作招摇的打开了殿门。
随后本还显得悠闲喧扰的殿门外一阵悠长的寂静,荡气回肠。
“女子闺房不容男子随意闯入——?”颜晋楚打量着闻人逐身上诡异的皱褶,笑得暧昧话语更是隐晦曲折,被拉长的尾音让每一个听到这话的人想入非非。
芒棘在里面听到这种语调,无奈的双手抱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都撕下来,不过如今她还是很有涵养的,迅速为自己整了整衣服,缕了缕头发,婷婷袅袅的踱到殿门口。
“才几时不见,离王殿下说话时的语调越发像茶楼里说书的,闻人逐是我的亲三哥也是我作为神暝宫主最得力的副宫主,我只是和三哥在探讨神暝宫的事宜,殿下何必说得这么惹人遐想。”
说着芒棘瞟了闻人逐一眼,猛得发现他身上的衣袍实在凌乱褶皱的不成样子,想这么一个身姿卓越,玉树兰芝的男子怎么就突然这么不讲究的出现在人前了?
没想到她这一瞟,引得其他的人目标又齐刷刷的看向了一脸坦然的闻人逐。
芒棘赶忙转回目光,说道:“不知离王殿下找我何事?”
颜晋楚笑着把目光从闻人逐身上褶皱的衣袍转回到芒棘身上,“自然是有事的。”
芒棘总觉得颜晋楚这个时候笑得很不怀好意,不过她迫切的希望没人再去注意闻人逐那皱着的衣服,越是也笑得份外亲切,“今晚繁星璀璨,月色极好,不知殿下有没有雅兴与我一起夜游神暝宫的后园。”
颜晋楚艳绝的笑笑,“自然愿意。”
芒棘一个跨步就挡到了闻人逐的身前,笑得心满意足,“殿下请。”又回过头道:“画汝,帮我换一床被褥。”
那地宫右边那条道和整个地宫绝壁的不搭,就像常年没人打扫的荒郊野外,尘土飞扬,她和闻人逐都带了不少尘土上来,回寝殿时免不得弄得床上也有不少尘土,这样的床她可没办法睡。
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现在说这个多么不合时宜,画汝一怔抬起头看了芒棘一眼,随后快速的低下头,脸上微微泛着红,回答:“是。”
芒棘看她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没多想的她很快就带着颜晋楚离开了自己寝殿范围。
颜晋楚身边的易昭在他的一个眼神后,很识相的也没跟过去,只是易昭默默的抬头望天。
天上的‘繁星’屈指可数,‘极好’的月色更是躲在厚重的云层后,连影子都看不到……
……
这静谧安详的夜晚,蹭住在神暝宫的各门各派都忙着收拾行礼,明日一早,他们就会陆续从神暝宫告辞,回到他们自己的地方。
此刻单独游走在神暝宫后园的芒棘和颜晋楚就显得格外悠闲。悠闲是看两人走路的模样,而芒棘此刻的心中还是很焦灼的,她突然想到自己未卜先知冰荒世子在离王府的事至今还没给过交代。
“冰荒世子在离王府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颜晋楚悠悠的开口。
芒棘的心吊到了喉咙口,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又多又突兀,她还没想到关于这件事最完美的解释。
还未回答,颜晋楚继续悠悠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问你了。”
芒棘的心从喉咙口又调回了原来的位置,随后虚弱的侧过头看颜晋楚,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只是有些不满他这样玩弄自己幼小脆弱的心脏。
颜晋楚笑了笑,魅惑得像午夜盛开的曼陀罗,“这一次我回墨江,并不是父皇让我回自己的封地,而是要去传州。”
传州——恶补过齐盛短暂历史的芒棘知道传州是齐盛大皇子逸王的封地,传州的地理位置十分绝妙,离齐盛的政治中心盛京并不算遥远,却夹在齐盛与领国‘有恒’的中间。
在以强者为尊的乱世,国的交界向来需要一丝不苟的提防,齐盛帝当时把传州交给自己的大儿子也算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大儿子最大的信任,因为传州成为逸王封地的同时,逸王手中也有二十万兵权。
逸王母妃与齐盛帝也算是贫贱夫妻,在齐盛帝一无所有的时候就下嫁给他,并早早有了逸王这个儿子,而齐盛立国也在逸王六岁之后。
随后逸王母妃早早夭折,当时年仅十五岁的逸王自己提出要传州作为自己的封地,据说当时少年站在金銮殿之上,昂首看着帝王,朗声道:“父皇,儿臣愿守卫家园边境,不让有恒有任何犯我国境的机会。”
当时齐盛帝大为感动,在齐盛开国初期还不算稳当的时候就毅然决然毫不犹豫的给了逸王二十万护卫,把国与国的交界之处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这是芒棘恶补齐盛历史时少有感叹父慈子孝的一段。
如今齐盛的‘父慈子孝’早就易主,父还是那个父,子却成了离王。现在齐盛帝让自己这位新孝子去传州是为何?
不管颜晋楚为何要去传州,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芒棘淡淡的搭话:“嗯,听说传州也算风景优美,去了记得给我带礼物。”
颜晋楚叹了口气,“大哥在传州近十年,有朝官说逸王一直身在边境又手握重兵,须得提防。早期这样的说法在父皇眼中根本不会在乎,但时间一久,有时一年只见一次让曾经的父子情减弱,也让他曾经对儿子的信任渐渐减淡。如今又有传言说逸王欲勾结有恒夺齐盛帝位,事后割据几座城池作为答谢,说得有理有据,父王终于开始提防这个曾经他最信任的儿子。”
芒棘冷冷一笑,心中鄙夷,这就是皇家的父子情,儿子在那边角旮旯替齐盛帝看家护院,最后还落得一个被怀疑心有不臣的下场。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要去传州,若逸王这事仅仅是传闻还好,若他真要勾结有恒意图不轨,他自有二十万军队,还有有恒相助,你这一行,不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颜晋楚的脸色已然苍白,他惨然的笑笑,“父王从来都相信我没那么容易死,反倒是再危险也能为他除去妨碍他站稳皇位的障碍。”
芒棘觉得自己的心很闷,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无法说出,无法宣泄,好像情绪中在被无限放大的是一股浓浓的担忧,“逸王的反意究竟是真是假?”
颜晋楚只是奉命去试探,若逸王并无反意,相安无事,颜晋楚全科当自己只是去游山玩水看大哥。相反,他甚至会有去无回。
“你是真关心逸王的反意是真是假,还是在关心我此行到底有没危险呢?”颜晋楚难得笑得那么灿烂,不过他没等芒棘回答就道:“曾经大哥离成为太子只有一步之遥,他是皇长子。就算之后他自请去了传州,封他为太子的呼声也从未断过,更何况他坚守国境多年,换得齐盛家国平安,此等大功——也许大哥心里也认为太子人选非他无二,却偏偏……”
颜晋楚又悠悠叹了一气,“却偏偏父皇这么多年从未提及封太子一事,且世间都传闻他最如今最宠爱的已经是我。大哥为自己觉得不甘也情有可原。”
芒棘眉头一皱,“慢着……若逸王觉得现在太子呼声最高的已经不是他,而是你。偏偏齐盛帝又派你去传州试探逸王……只要逸王心怀不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
随着自己说出的话,芒棘的心也越发的凉,原来齐盛帝派颜晋楚去传州真正的目的是这样的,只要颜晋楚有去无回,他就能明确知道自己大儿子的心思,齐盛帝是在用自己儿子命做一场博弈。
好的结局,自己两个儿子都还是他的好儿子。坏的结局,他的大儿子就将杀了他的六儿子,随后他还要亲手解决自己的大儿子以保自己安稳的江山。
好可怕的帝皇家。
颜晋楚看芒棘惨白的脸色,淡淡一笑,“芒棘,你真聪明。不过我依旧记得年幼时我与大哥的感情相当不错,我愿相信这些只是无中生有的传闻,大哥不会对齐盛有不臣之心。”
这样最好,但愿真的是这样。芒棘的心万分沉重,良久绽开一个纠结的笑容,“你可要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