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汝曾是一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孤儿,当时她才三岁,被街上那些贼骗了去学习如何偷东西,结果一次偷窃的时候被失主发现,狠狠打了她一顿。当她奄奄一息的匍匐在路边,她的贼老大觉得把她带回去也没什么用了,便带着其他手下离开了。
她是恨贼老大的,但是此刻看着他离开,她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比当一个贼更糟糕。
又一次彻底被抛弃了,且这次她会死吧?
死有什么可怕,她可以解脱。可是她才三岁,她还没看过世间美好,还没学会用最唯妙唯俏的言语来形容壮丽的河山,还没吃过街边一直想吃的芙蓉糕。
她其实……不想死。
人们都嫌弃这个满身是血的小小身躯,小孩子也许本该遭到同情的,可是她是个贼。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有一个穿着锦衣的小男孩出现在她的身边,细细的打量。她的眼中冒出最后的希望看向锦衣小男孩,可当她把被血糊住的双眼睁大一点时才发现,这个锦衣小男孩与她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呵呵,都一样,都一样,她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样?别睡,睡了就再也不能醒过来。”
闭上眼的她不可置信的再次睁开眼,自己已被这个锦衣小男孩抱在怀里,他身边的人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任何异样,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尘土和血迹染上了锦衣小男孩的衣袍,可那小男孩丝毫不在意。
锦衣小男孩把她带到了神暝宫。她活了下来,活得比过去更好。
神暝宫中甚至还有人教她功夫。她知道了那个锦衣男孩是神暝宫主的三少爷闻人逐,她想跟随着闻人逐,可闻人逐身边从不需要伺候丫鬟,他的身边只有武功高强的侍卫。
为此,她认真练武,比所有男弟子都用功,好在她也的确有天赋,没几年,她的武功甚至超越了几个师兄。
可是比起三少爷身边的几个侍卫,她还是差得太远太远。她以为她此生不可能有机会再到闻人逐的身边,却迎来一个意外。
师傅要离开神暝宫执行任务,这是一次秘密任务需要隐秘执行,师傅也需要掩藏身份,她被选中了,因为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娃,与师傅伪装成父女不容易遭人怀疑。
任务很顺利,师傅说回神暝宫后会为她请功。可是她自己心里明白,这样的功太微弱了,她还是没有资格站在三少爷的侍卫队里。
就在她和侍卫要回神暝宫的之前的几天,有一次她独自上街。这是师傅特许的,说她从小就在神暝宫,也没逛过热闹的市集,就趁还未回宫时让她去见见世面。
在街上,她看到了诡异的两批人,这本不关她事,可是她注意到有一批人中有三少爷的一个侍卫,于是她悄声跟在了他们后面。
直到跟到一片小树林,她终于看到了三少爷,多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长大了更英俊了也更令她心动了。
她还在陶醉在再见的喜悦之中,突然一场血漾的厮杀就刀剑声中展开,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对方实实在在都是高手,闻人逐身边的侍卫竟然有些不敌。
怎么能让三少爷有危险,她没有思考就一跃而上……
事后她身受重伤,可却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的,她可以留在闻人逐的身边当一个侍卫。
她的世界,心花怒放,从未想过多年夙愿竟然在这一刻成真,她掐自己一次又一次,每次感觉到的疼让她非常满足。
可是三少爷的父亲,神暝宫的宫主却召见了她,告诉她,她成为了三少爷的侍卫,却是三少爷身边唯一的女子,她不能对三少爷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只能尽到一个侍卫的责任,用生命来护卫三少爷。
三少爷的重要性早就超越了她自己的生命,只是不能有非分之想……她不需要非分之想,她只要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闻人逐作为主人,和当初救她的锦衣男孩相差太多,他严肃不苟,他威严肃穆,他说一不二,他要手下的绝对服从,不容许任何的忤逆与背叛。
可似乎,三少爷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那个被他救过的小女孩。
原来三少爷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是一座冰山。可他曾对她温柔过,她该满足。
在三少爷身边久了,她也变得不苟言笑,苛刻的执行一切命令,如同一个被彻底洗脑的傀儡,她也深深记住了前宫主的话,她只是神暝宫的一个侍卫,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听从命令,用尽一切去保护主人的安全。
傀儡只需要出生入死,不需要情绪,不需要感情。
前宫主失踪,新任宫主闻人芒棘出现了,就在宣布芒棘成为新任宫主的当天。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三少爷把她给了新任宫主。
她以为这么多年面对三少爷的冷淡,她已早无当初的眷恋,在谁的身边都一样,用尽一切保护主人。
当她真的要离开三少爷是,她麻木的心却苏醒了,她不舍。可神暝宫中,主上的命令就是一切,她没有选择。多少人想去宫主身边都苦无机会,如今新任宫主是一个十五岁的幼年女子,她才有这样众人期盼不来的绝世机会。
可是,三少爷身边都让她有步履薄冰之感,在宫主身边岂不是只有更可怕。三少爷是她的希翼,宫主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前宫主的威严警告还在她的脑中,她对‘宫主’永远心存惶恐。
她记得很清楚,她只是一个该死在路边的孤儿,是神暝宫让她衣食无忧,是神暝宫教与她绝世武功。她能还于神暝宫和三少爷的只有她毕生的忠诚。
……
“属下不敢——已经梳妆完毕,属下去命人传早膳。”画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芒棘看着画汝的背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许在这些人眼里,有些身份的鸿沟是永远不该、不会、不敢逾越的。
出了房门的画汝呆呆站立,她感觉到自己眼眶酸酸的,眼前的一切有一些模糊,可心中却是热热的,有一种她陌生的情绪呼之欲出,这是什么感觉?
……
用过早膳,新阾县的县令最后谄媚了一番,带着一家老小全体成员来热烈欢送离王和芒棘。
吃饱喝足的芒棘想到接下来还有半天无聊的路程,顿时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还很不淑女的伸了个懒腰。
颜晋楚等芒棘伸完懒腰,才微笑着道:“看宫主还是一脸疲态,不知道对本宫的车轿是否有兴趣?”
他虽这样说,但知道芒棘是肯定会拒绝的,他习惯的等着,等着她用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他。
芒棘瞟了一眼颜晋楚的车轿,随后便走了过去,“也好,下午就能到盛京。见皇帝我总要用最好的精神状态。”
从细微的表情上能看出,一向情绪不外露的离王殿下吃了一大惊,目光里闪着不可思议。
还有一个的目光来自闻人逐,他微皱着眉头看芒棘走向颜晋楚的车轿,不过最终也未开口说话。
“不过敏了?”
芒棘正准备上车轿,耳边传来颜晋楚玩味的声音。男人的小心眼有时候也很讨厌,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明亮的狡黠,没有回头,“明知故问。”
“画汝。”芒棘看着车轿旁颜晋楚的侍卫们,再看看除了侍卫外,几个娇滴滴的丫鬟,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画汝最好,遂一挥手,“轿上伺候。”
“既然离王殿下是邀请本宫主在此车轿上小憩的,男女有别,离王殿下定是不便同上此轿,本来离王殿下可以让新阾县令准备坐轿马车,可是此次离王殿下全权负责本宫主赴京之事,所有代步工具必有离王府标记,看来只好烦请离王殿下骑马而行,如若离王殿下不嫌弃,前几日本宫主学骑马时的那匹马还是不错的。”
这话一说,让一边的新阾县令又着实郁闷了一番,他本来已经在低声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轿子了,可他府里的东西哪来离王府标记。
“上路吧。”颜晋楚骑在了芒棘推荐的‘良驹’上一声令下。
车轿开始缓缓移动,车轿上的芒棘回想着夜里颜晋楚说的那些事——她去的是盛京吗?
不……那个地方充斥着没有刀剑的比试,没有硝烟的战场。
那里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是无声的战役,黑暗的阴谋。
她此刻的方向是——
人间炼狱。
第二十四章 洗尘宴
元康十八年十一月初三的申时三刻,芒棘进入了齐盛的政治中心,帝都盛京。
在进入盛京地界的前一刻,离王一改之前维持的低调姿态,那匹他骑的不亦乐乎的‘良驹’在那一刻被抛弃,随后他便上了一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威严车轿,并行在芒棘车轿的边上,而他的手下们也一个个改头换面,严阵以待的模样。
进入闹市区后,芒棘透过车轿的窗口的薄纱隐隐的看着外面的街道,人虽不少,但看他们的模样都略显疲态,只有一些姑娘显得很兴奋,不停的向车轿张望,猜测着哪一架里面坐着齐盛美貌风流第一人,痴想着能窥得离王的绝颜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