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 (青铜穗)

琉璃便不理会梅氏,唤了范云过来,带着她与那两名宫女去后院。范云收拾了兰馨苑对面的丹香院,原先以为只段文蕙一人,所以只收拾了北面的主屋,哪知道人家排场大,这俩宫女也是要留下来专侍候她的,于是又忙让人收拾出西面一排房子来。

段文蕙进了房,换了衣,便与宫女俩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几样礼包。

琉璃知道她这是打算往梅氏屋里去的,这二人长年勾搭,此番她卷土重来,不去荣熙堂拜见梅氏,与她重新建立起默契,简直都不正常了。而梅氏在何毓华走后,又正苦于找不到一个可以联手的对象来对付长房,眼下皇后居然把段文蕙送上门来,这岂能不令她喜出望外?

琉璃说道:“姑娘自去罢,我有些累了,就不陪了。”

段文蕙哪里会希望她去?当然就应声称是,出门往荣熙堂去了。

琉璃到这会儿也才有时间处理自个儿屋里的事。先把叶同刘威唤来,交代道:“以后不管谁持什么圣旨不圣旨,就是皇后自己亲自来了,没有通报,也不能让她进来！”

叶同刘威连忙颌首:“小的遵命！”

随后琉璃又把月桂唤来:“可看出什么不同来了么?”

“有。”月桂点点头,“这院里院外的都多了不少府兵,而且院里服侍的人好些也换了,比如说咱们这正房里,原来那两个嬷嬷就不见了,换成了另两个。我方才问过李行,他说替换的这些都是营里跟着将军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们的家属,听说将军要招知根底的人侍侯,于是他们都表示愿意来这里侍侯奶奶。”

“原来是这样。”琉璃点点头,“那你吩咐下去,让丫头们都对他们客气些。只要不太出格,不必过于斥责。”

月桂道:“这些我都吩咐下去了。奶奶放心！”

虞嬷嬷端了汤来,说道:“厨下听说奶奶今儿回府,特备了有竹丝鸡,才熬了汤,奶奶快把它喝了。”

琉璃想起昨儿夜里那些蛙来,把汤接过,与月桂道:“让春香把给王爷留的蛙送到荣熙堂去。再让桔梗儿传季小全过来一趟。”

段文蕙留在荣熙堂用午饭,其实皇后下旨把她送过来,说的好听是侍侯祈允灏,但事实上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谁也不可以当真等着使唤她做什么。所以比起原先,反而是明正言顺在王府住下了。

琉璃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但是面上仍过自己的日子,她沉得住气,在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之前,她是不会惊动她的。

下晌季小全来了,汇报了一番酒楼里的情况。

琉璃听完许久,才踟蹰地开了口,问他:“你知道杜睿,他如今在哪里当差么?”

季小全看了她一眼,顿了下才说道:“那日杜大人殿试高中探花郎,打马游街的时候小的也曾亲见。后来被武英殿大学士要去了翰林苑当侍读学士。”

琉璃沉默下来。杜睿走时,告诉她有事去翰林院找他,原来他当真就在翰林院任职。翰林院可是出大官的地方,地位又清贵,里头的人堪称士子文人的上流,历任内阁丞相十之**出自那里。比如原先何廷玉也曾在翰林院呆过,是后来才调出来任的员外郎,因为这段经历,也比其余人显得地位殊然些。

她不说话,季小全也就默默站着。她一闪神见着他站在底下,便就道:“你回去吧。”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问了这个做什么,她又不会真的去找他。可是就当做一个朋友那样,顺便打听一下,也无妨吧?杜睿带给她的那些很美好的回忆,都被她封锁在那段年月里了,她只记得他很好,但是从来不愿去回想。可谁料到他会放弃爵位,跻身到这朝堂上来?

从世袭的侯爷到清贵士子,他转身得这么利落,是要做什么?

祈允灏晚上回来,给她带了新鲜的杨梅和荔枝,都是宫中的供品,原来下晌圣上又宣他进宫说话去了,顺便就把这些赏了他。

琉璃想起昨儿骆贵妃与圣上交谈的那一段,问他道:“像这些杨梅和荔枝,陆诏有么?”

祈允灏道:“这我可不知道。他每年领那么多俸禄,不会自己去买?你问这个干什么?”

琉璃道:“我就是觉得圣上似乎对你格外上心。”

祈允灏不以为意:“原先皇太后在时,我也在宫里住过一段,圣上也时常抱我,教我读书,待我跟陆诏没什么不同,所以亲近些,没什么。”

琉璃不懂皇室宗亲里的亲情关系,听他这么说,便也觉得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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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32 有没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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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琉璃仍与祈允灏在自己房里吃,只是交代了谢二家的院子里添了人,让她饭菜多预备三份。至于段文蕙爱在哪儿吃在哪儿吃,总之她是不会再请她到房里来吃的了。她如今既不是府里亲戚又不是客人,不过是个奉旨来当差的女官,用不着敬着捧着,不是吗?

饭后祈允灏猫书房,琉璃正摸着肚子在槐树下散心,定北王忽然派人来了:“王爷请奶奶上正院去趟。”

琉璃看着天色尚早,便就让黄嬷嬷与海棠伴着上了荣熙堂。

定北王仍在书房,琉璃进去后欲施礼,他连忙挥手道:“免了！”又指着对面椅子让她坐下。

琉璃琢磨着他这是为着段文蕙突然来府的事寻她,可是不就是来了个女官么?她有什么好说的。所以他不说,她也不会说的。于是先道:“晌午让人送来的蛙,王爷可让厨下做了?”

定北王嗯了声,“难为你有心。”说完又看着她,像是等着她开口。

琉璃偏不开口。定北王盯了她半日,不便再盯了,于是只得道:“我听说皇后把段文蕙又送进来了?”

琉璃点头:“王爷说的不错,她如今还改了名儿,叫做弥霞。”

定北王皱眉:“皇后到底想干嘛?！”

琉璃听出他话里对皇后与段文蕙的不满,便也就笑了声,说道:“这不很明显么?就是冲着让她做大将军夫人来的。段文蕙嫁进了王府,那两府就是拆也拆不开的亲戚了。忠勇侯府要是倒向了皇后和太子,那定北王府肯定也会被拉过去。就是王爷您还想保持中立位置,可外人会这么认为吗?一旦舆论将两府绑在一起,您是不倒向太子也不成了。”

定北王一拍桌子:“混帐！老子打了一辈子仗,难道到头来还要被几个人妇人左右?”

“王爷英勇盖世。世人皆知。可是,常言道百密也有一疏,再说了,王爷当初不也很希望段文蕙做您的长媳么?要不是因为仗恃您与夫人的这份喜爱,段文蕙哪里能与我们将军走得这么近?又哪能胆大到要把我砸死在宫里的地步?王爷倒不如干脆就顺着皇后娘娘的意得了。”

说起来,琉璃对他也不是没怨气的。

定北王被堵得无语,瞪圆了两眼踱起步来。

琉璃见着桌上有新鲜的桂圆,顺手剥开吃起来。她如今食量也比原先大些了,才吃过晚饭就又想往肚子里塞东西。

“我明儿去见圣上,让皇后把她给接回去！”定北王踱了半日。指着皇宫方向说道。

琉璃费了这么大功夫才把段文蕙这只鳖给请进瓮来。哪里能容得他一句话就又毁了计划?连忙说道:“不必劳烦王爷。不过就是多个人吃饭的事儿。皇后疼惜我,咱们哪里能扫她这面子?王爷既然没有换儿媳妇的意思,那儿媳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定北王瞪她片刻:“当真?”

琉璃道:“反正我什么都按规矩来,既不让王府被人钻了空子。又不让人拿住把柄便是。儿媳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当然什么事情都优先以保护咱们王府的利益为上。段姑娘也就是来呆几个月而已,她迟早得走,迟早得嫁人不是?”

定北王手指她哼道:“我就瞧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那王爷就等着瞧！儿媳先退下了。”

琉璃颌了颌首,转身走向门槛。

定北王指着那一篮子桂圆唤道:“把它带走。”

她回身顿了顿,道了声谢,便又拎着篮子出门了。

只要把事扯上王府,老爷子就没有不恼火的可能。皇后这事对王府其余人来说虽然来的突然。可是定北王脑子还活泛,就是琉璃不说那么一通,他也能找着其中关键点。原本对于忠勇侯府已存了不满之心的他,在得知段文蕙竟是奉命来算计他定北王府的兵权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她袒护有加了。

当然。作为亲戚,定北王又只有祈氏一个亲妹子,看在祈氏份上,他面上当然还是不会对段文蕙有所表现,兴许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对她和颜悦色,毕竟他是长辈,对方又是个女孩子,像对待何毓华那样,在没有捉到她确切罪行之前,他是不可能真对她如何的。可是只要他不袒护她,对琉璃来说也就够了。

琉璃抱着一篮子桂圆回到房里,月桂就气呼呼进来了:“奶奶！段文蕙那厮堂而皇之上将军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