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后苍白着脸轻轻问道“区妈妈手中提了个食盒。而不是炖盅吗?”
碧荷肯定地点点头“是食盒,廊下灯笼明亮,我记得很清楚。”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红木雕花食盒,不像是放炖盅的,反倒是像放一桌小席面的。”
宋后大大的杏眼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幽深无比,她看向碧荷“碧荷,记住。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今日肚兜之事,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生太子当晚的事。你就当你自己当晚早就回去睡觉了吧!”
碧荷轻轻点了点头,似还想问什么,却终是不敢问出口。担忧的看着宋后苍白失魂的脸,小心地收起了肚兜。
夜深了,宋后独坐有自己的寝宫内,轻轻晃动的烛光照着她映在墙上的影子,显得茕茕孑立、清冷孤寂。
二十一年前金桂飘香的季节,自己惊闻有喜,却也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打击。
徐妈妈慈爱的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劝着自己“王妃,明年九月您就有自己第一个孩子了。女人虽弱,但为母则强,您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也要振作起来。您想想,石榴飘香的季节,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躺在您怀里,睁着黑亮亮的眼睛,吮着小手,多可爱呀!”。
大皇子却不是石榴儿,她闭上双眼,冰冷硕大的泪珠一颗颗溅落下来。只有自己和徐妈妈知道自己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唤作石榴儿。
四郎、陛下,你可真是机关算尽呀!你如何对得起你口口声声唤作贤妻的结发妻子。她紧紧揪住胸口的衣襟,轻轻大口的喘着气。
随着殿外更鼓声的响起,她的脑子慢慢清明起来:自己临产前母亲的突然腹泻;自己本要过几日再生产,却在许姨娘的院子饮了一杯茶后突然发作;太子一日日长大,徐妈妈若有所思,却欲言又止的表情;皇上初登大宝,区妈妈的突然身亡;徐妈妈突然提出回乡祭祖,却命丧八里坡的惨剧;自己上次不肯让他立太子之后,突然染上的怪症、、、、、、她绽开一个自嘲的冷笑:果然这个皇宫本就是个污秽不堪、冰冷无情之地么?还是自己一贯的自欺欺人?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只是替他扶养了一个他心底真正钟情女子的孩子,那个孩子还要借着她贵重的身份成为天下之主。自己和宋家人不过是替人作嫁衣而已,她瘦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任凭尖利的指甲剌痛自己柔嫩的掌心,宋家必会成为他的眼中钉,他说过,他要给太子一个太平盛世。
她蓦然站起来暗自有了决定,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眼睁睁任由他算计、蚕食掉宋家,既然他无情,自己何必还要对他有义。
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际,她的眼里只剩冷意与决心。
神情气爽的大皇子大踏步进了凤仪殿,一身精致的朱玉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宋后看得眼睛一跳,心中暗暗抽痛,面上却洋溢着和风一般温暖的笑容,抽出帕子溺爱的拭了拭他脸上细微的汗珠“天气一日日热了,你走路也慢些,瞧这热得一身汗!”她心痛得微嗔着,亲自递过去一杯茶“快喝些!”。大皇子微微一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谢母后,孩儿无事,今日来是想与母后商议,是不是该将皇长孙交由张氏抚养?孩儿不想累着母后!”
宋后微微一笑“皇长孙乖巧伶俐,母后宫中冷清,有他与小公主作个伴,母后这凤仪殿才有丝人气儿。将他留在这吧,你们小两口加把劲,再给母后添个乖孙。”
太子征了一下,又笑道“那就烦母后操心了,儿臣会叫张氏时时前来帮您,也让她向您学习学习为母之道。”
宋后笑眯眯地点点头,母子俩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子话,太子才起身告辞。
宋后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笑意慢慢敛去,如一座冰冷华美的雕塑一般,端坐在清冷豪华的殿堂内。
宋府宋国公的书房内。
宋国公阴着脸看向宋墨呈上来的纸条“三儿还是没有消息,算算时间,他已进入霍伦河附近。”
宋墨宽慰着他“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兵部的折子也没有任何关于浴水边境的消息。”
宋国公摆了摆手“我这心里最近慌得很,总觉得三儿此次前去不会那么顺利。”
宋墨想了想提议道“霍伦河的总兵是您的老部下,要不要您修书一封,叫他暗中派人找寻三弟的下落?”
宋国公思付了一会,摇手道“不妥,此次三儿奉密旨前去,如果要木总兵相助,此事被陛下知晓,可就连累人家了。”
他背着手望向天际闲淡的白云“再等等,十日后若再无消息传来,就修书给木总兵。不,有个人比我们更合适给木总兵去信。”他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长子。
宋黑点了点头“您说的是他,好,孩儿知晓了。十日后,孩儿会叫自己的人前去查探二弟的消息,同时也会叫人注意,有没有他的书信寄往霍伦河。”见父亲点了头,他才轻轻退出房门。
到了松鹤堂的院子,远远便听见自己妻子王氏清亮的声音“那相国寺门口啊,熙熙攘攘的全是信男善女,一大早便巴巴等在那儿,只等林府管事一来,便蜂拥而至,只求能得到一本林小姐亲抄的《法华经》呢!”。
“远远便听见你的大嗓门,又在娘面前说些什么呢?吵着娘!”他故意沉着脸,边说边跨进门槛。
“唉呀!别说你媳妇,她这是在给我讲林府知善亲自抄写了几十本《法华经》,叫家人派送给相国寺的香客,人人都抢呢!”宋老夫人笑得与有荣焉。
宋墨点了点头“她倒是个有心的,是在为二弟祈福求平安吧!”
“可不是吗?林小姐真是个不错的人儿,日后过了门定与二弟是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王氏真心赞道,一边说一边向宋墨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色。
宋墨不作声轻轻摇了一下头,王氏脸上有了丝担忧之色,却被她瞬间遮掩过去,又笑着为宋老夫人讲起相国寺的见闻。
回到自己院子,王氏一边为宋墨脱去外袍一边担忧的问道“这转眼都快一个月了,二弟怎地还未捎来任何书信?娘都问了好几遍了,我都撒谎给圆了过去,她看着是信了,饭量却减了不少,看得出来,她也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燕依
宋墨坐下来叹了口气“还没来信,这段时间叫杰儿和书儿多去娘的院子陪陪娘,哄哄她开心。”
王氏点点头“嗯,我知晓得。”
夜深了,枕边传来王氏均匀的呼吸声,宋墨睁着锐利的眼睛了无睡意,心中暗自焦急不已。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林府的林知善,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宋砚却没有只字片语传来,传说中的燕依也迟迟没有登门。紧紧握住清凉的碧玉凤环,她的心里像是在油中煎熬一般。
明日是乔珏嫁入二皇子府的日子,自己送完嫁后,是不是趁机去见一见那名叫燕依的女子,看她是不是有了宋砚的消息,她想着,打定了主意。
翌日清晨,林知善早早地起了泡了一个花瓣澡。她从落地镜中打量着自己的身子,这副皮囊生得极美,骨架均称、丰盈挺而饱满,纤腰不盈一握,臀部浑圆顶翘,双腿修长结实。冰肌玉肤、滑腻似酥,自己见了都每每移不开眼睛。
她为自己选了一套贵妃红的百蝶穿花银丝衫,下面配了条鸭卵青的水纹八宝立水裙,脚上穿了双酡颜红的蝴蝶绣花鞋,蝴蝶由五色丝线杂着金丝绣成,鞋尖更配了两只振翅欲飞的玉蝴蝶,随着步子一颤一抖,仿佛随时会展翅飞翔一般。头上梳了个飞仙髻,髻顶插了两只由细如发丝的金银两丝编织的小蝴蝶,蝴蝶的须子上面点着几颗各色宝石,随着步子轻轻颤动,显得栩栩如生。发髻正中插了一柄由青玉雕成的玉兰花,随着身形的转动,闪着忽深忽淡的光泽,看上去流光溢彩,显得人典雅动人。
她唤上雪雁四人坐上马车径直向乔府行去。行到正和路口,她低低吩咐了雪雁几句,雪雁掀开帘子身如闪电一般蹿了出去,车夫尤不自知,仍是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
到了乔府,先去花厅给太辅老夫人请了安,就径直向乔珏的闺房走去。
同上次顾婉音出嫁一样,已有不少乔珏的异枝堂姐妹凑在她房内谈笑着,乔珏穿着凤凰于飞的大红嫁衣端坐在喜床上,露着新嫁娘应有的羞涩与喜气。小脸擦得白白的。更衬得发如墨、眉似柳、眼如点漆、唇如樱桃。
林知善暗暗一笑,上前行礼说了一番吉利话,将自己带来的添妆放到她手上。
乔珏打开一看。抬头向她感激地一笑,说“你是个有心的,我就厚颜收下了。”
曾知秋跑过来一看,不由咋了咋舌。只见大红锦盒里躺着两只赤金穿云凤钗,穿云凤用了螺丝、叠丝工艺、制作得惟妙惟肖。看着几乎要凌空而去。尖尖的凤嘴上叨着的是两颗大如鸽蛋的蓝色宝石,深深的湛蓝色,高贵典雅、浑然天成,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上等品。她关上盒子,递给旁边的大丫环“好生收起来!”大丫环谨慎的接了,朝后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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