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只见好几个大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并着一个哥儿进来了,沈如芝走在前面,如红枫飘然,风姿飒飒,第二个瓜子脸面,面薄纤腰,眸色清冷,第三个肌肤细腻,身材适中,鹅蛋脸面,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儿,第四个似粉团捏的一般,一团孩气。
老太太忙命他们一起过来见礼,几人连忙上前行礼,那平南王不停的拿眼觑着,又见当中的那位女子容色不错,有些儿像当年见过的南宫晚,只是南宫晚一双清眸极是好看,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令人见之再难以忘却,这孩子虽长得也还算不错,但那一双眸子却木木的,看着毫无生机,心内本抱着极大的希望,如今却失望了许多。
如意抬眸打量了平南王一眼,只见他虎目燕颔,双目精光矍铄,紫棠脸颊上卧着一条长长的疤痕,那疤痕不似莫离云脸上的浅淡,闪着黯紫的光带着几分萧杀之气,身高七尺有余,身着蟒袍,一身威武霸气,而沈风华却穿着一袭暗紫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衣,沉稳端庄却又不失了妍媚之色。
今日她本想在自己脸上下功夫,让平南王看不上自己,虽然瑞亲王妃和平阳公主答应了她,但事还未定,保不住就出了岔子,她自己也需做些努力,但若她真在脸上下功夫岂不要害了二姐姐。
老太太是何等精明之人,到时必定知道是二姐姐走漏了风声,让自己有所防备,她必不会连累了二姐姐,所以只在眼睛上下了点子药水,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不过看上去干涩木然了一些,没过去那般水灵透通罢了。
老太太笑着一一指着道:“这是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最小的是楠哥儿。”
平南王表面上没作出什么来,那心里也失了兴致,总觉着这一前一后的落差有些大了,平南王妃吩咐人端来了一个精致的雕着鱼戏莲花图案的红漆盘子拿着东西一一赏了。
王妃又看了看沈如意,跟那天在瑞亲王府见到的倒是一样,还比那时白净了一些,但看着总没那日有光彩,兴许那日她的才艺令她大放奇彩,但掩盖了她本身的不足之处,偷眼看了王爷一眼,见他无甚趣味的模样,她忙笑道:“如意,好孩子你过来,让姑姑仔细瞧瞧你,那日你在瑞亲王府着实惊艳,今日又见你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真是个极好的孩子。”
沈如意笑着上前道:“倒是姑姑高看了如意,那日在瑞亲王府不过是雕虫小技,用惊艳一词来形容,如意受之有愧。”
沈风华又仔细打量了如意两眼,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心里却也失望了两分,不过她如今这样的相貌确也算是上层,想来自己再在王爷耳边吹吹枕头风,王爷也会纳了她,想着又笑道:“你这孩子也太谦虚了,我倒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够纸上作绣了,用惊艳来形容绝不为过。”
如意笑了笑道:“姑姑爱惜如意方觉得如意好,不过就算如意再好也比不过上姑姑的一二分。”说着又看着老太太笑道,“姑姑这通身的气派才真真是名门之秀,怨不得老太太心里口里一时不忘。”
如芝忍不住笑道:“老太太时常口里念叨着姑姑的好儿,还说我们这几个姐妹加起来都不及姑姑,要咱们都一起向姑姑学习呢。”
沈风华见她二人如此夸赞自己,不觉看着平南王笑道:“王爷你瞧瞧,这两个孩子就是嘴甜会说话儿,况且长得如娇嫩的似花骨朵儿般,让臣妾有爱又疼的。”说完,左拉着沈如意的手,右拉着沈如芝的手,一时又看沈秋凉的我见尤怜的立在那儿,还有沈景楠似粉雕玉琢般的一团,又笑着对沈秋凉,沈景楠道,“四丫头,瑞哥儿也一起过来,不要拘束着才好,虽然王爷表面上看着严肃,却是个极开明和蔼的人儿。”说着,又问道,“我刚听母亲说大丫头病了,那五丫头呢怎么没来?”
老太太道:“五丫头崴了脚,这会子正躺在床上休养呢。”
如意笑道:“五妹妹的性子最是活泼可爱,喜欢热闹,若不是因着脚崴到了,见王爷和王妃过来必会过来见礼的。”说着,又问道沈秋凉道,“四妹妹,你说是不是?”
沈秋凉点了点头温声道:“三姐姐说的极是。”
沈秋凉知道今日是平南王相看沈如意之日,本想打扮的最朴素简单,但又害怕在平南王面前失了礼数被老太太责骂,娘到现在还未转醒,还有五妹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个小丫头都吞吞吐吐的说必要等了夫人醒来才能说,她无法却也不好逼问娘身边的丫头,这会子心里还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如果娘真的醒不过来,她此生还能依傍着谁,也只能想着法儿讨老太太欢心了,何况沈如芝一向爱红,有她浓妆打扮在前,她也只需捡那不素不艳的衣服穿了也就行了。
如今这样一比,沈如芝太烈艳恣意,沈如意太清淡寡味,反倒她那一身绿衣在夏日里闷热里带来几分清凉的气息,况且她本就生楚楚韵致,又兼今日说话甚少,那眉头藏着几分愁思,反倒令平南王多看了两眼,觉得她比沈如意看着要可人心可人疼,如今听王妃说他亲和,他不由爽然大笑道:“你们女人家都喜欢说些有的没的,这会子本王也没心思听你们拉家常,侄女侄儿的也算都见着了,本王且找清静的地方跟伯晏说话去,自打他回来之后,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了他。”
老太太叹息一声道:“伯晏在那孩子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还请王爷多劝慰着他些。”
平南王笑道:“这个自然。”说完,便抬腿离开,沈致轩也只得紧随其后,平南王边走边说,似乎漫不经心,话里带着几分傲然轻蔑之气道,“上次你妹妹在本王面前淌眼抹泪的说起你,你这些年在外面也不容易,如今回来了更应该想着发奋图强,你二弟不管你,本王却还顾念亲情,已经在朝中为你谋了内阁侍读学士的职位,不日你就可以上任了,虽说只是个从四品,但只要你肯努力,官升一品也指日可待。”说着,微顿了一下又道,“你二弟在朝中与本王素来不合,想是他官做大了,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如今本王还念着与侯府的这一层关系未轻易动他,若你能有大出息,日后自可取代了他。”
沈致轩心内一惊,自打他回来之后老太太时常劝他步入仕途,又说这府里让二房当家也不像话,他是候府嫡长子,就该拿出嫡长子的款儿来,这会子平南王跟他说这些,定是老太太在大姐面前说了什么,可他早已心灰意冷,再无心仕途,如今若突突然的拒绝平南王必会徒惹他不快,掂量再三方道:“王爷美意伯晏感激不尽,只是伯晏在外那么些年身子早溃败不堪了,怕难当大任,到时丢了王爷的脸面,”
平南王沉声道:“你身子溃败还不知保养?回来之后你胡闹的也够了,别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你姐姐不好意思在本王面前提起什么,但你的作风我还是知道一些儿的,正因为顾虑到你的身子,才为你谋了一个清闲文职,你休要再找托辞借口,三日后就去上任。”
沈致轩额上渗出一些汗来,他知道平南王向来说一不二,少不得只能答应称是,顶多到时自己闲逛逛去,还能外捞着些俸禄,也算有益无害了,况且他还要拿重金为玉凝脂赎身,自己身上银钱不多,若有了这进项可也算有个着落了,那玉凝脂虽是青楼名妓,却也有诗书才华和清傲性子,只是她隶属“贱籍”,老太太硬是不答应,更不会许他银钱赎她,如今有了这职位,玉凝脂脱籍赎身指日可待了。
想想,复又欢喜了几分,搓了搓手又要说话时,那五爷笑盈盈的走过来说木犀阁开席了请平南王入席吃酒了。
男女分席而坐,平南王素喜饮酒,觥筹交错间益发高谈阔论,肆意谈笑,何况他本就是武将,不似文人那般讲究礼节俗套,是以席间热闹非常。
而如意,如芝等跟着老太太和沈风华坐了一席,沈景楠因年纪小,未达诸事,不过随着姐姐们行礼,到了用饭的时候又有乳母领着吃饭去了,彼时满室香风袅绕,环佩叮当,倒不似平常用饭那般寂然无声。
用完饭,稍息片刻,又有人带领来了十几个女戏,要戏台之后等着,沈致奕将锦册呈上,并着十几个花名单子,让王爷王妃点戏。
平南王点了一出《赤壁鏖兵》,平南王妃点了《琵琶记》,《赵贞女》,老太太亦点了一出《豪宴》。
女戏们忙上了戏台,歌唱的正字腔圆,如飞泉鸣玉,将悲欢情状,轰烈战事演到极致,刚演完,平南王就赏了些金锞糕点,平南王妃又额外赏了青衣花旦两匹绵缎,几个荷包,然后撤了筵席,各自坐着谈话。
平南王妃因想着杜氏重病在身,少不得要前去看望,只一眼看见杜氏昏迷迷的倒在那里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看着倒像有那下世的光景,平南王妃坐在那里落了会泪,如意,沈秋凉也陪着痛洒了几滴泪。
只多少时间不见,杜氏就老成这样了,如今看着就像那秋天的枯叶儿被那扫帚猛地扫过,碎烂了一般毫无生气,倒是宁贵嫔派来的御医回禀说:“看二夫人脉象病倒比前两日又重了许多,好在她平日里身体底子强,这病尚有七分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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