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一回头,四目相对,她的脸与他的脸近在咫尺,他近乎透明的肌肤,闪亮的眸子显得他妖冶却又带着仙气,轻浅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脸倏地一红,尴尬的伸手推了推他道:“你离得我太近了。”
玄洛脸上露出轻狂一笑:“姑娘这会子说近已经迟了。”说着,他伸出纤长玉臂将她往怀里轻轻一揽,未等她作出反抗,便抬起另一只手将手中的一叶清水灌入她口,她微咳两声,入喉处都是清甜无比。
她望着他的笑,似梦如幻,让人辨不清是真是假:“为什么说迟了?”她问道。
他檀口轻启道:“方才我见姑娘昏迷过去,度了气给姑娘,所以这会子姑娘说离得近已经迟了。”说完,他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吐气如兰似雪,露出清晰可见的玉齿。
如意脸上晕出一团绯红来,伸手指着他道:“你是如何度气的?”
“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度气?”他晳白手指轻轻从娇艳红唇上划过。
“你?”如意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倒不是她觉得孤男寡女,被他亲了就一定失了妇德,而是他一再救她,却又一再轻薄于她,再看他脸上邪肆慵懒的笑,她就觉得自己好似被人玩弄于股掌间一般,“你应知道男女有别,为何一再这般放浪?”
“我一心救你,却如何放浪了?”玄洛故作生气的瞪着她,见她一本正经的表情,还有那眸中薄薄的怒意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姑娘还跟从前一样,我救了你,你却处处相讥。”
“公子救我,我心存感激,但公子不应该……”如意咬住嘴唇,嘴里却说不出亲她二字。
“不应该怎样?”他眼中玩味越浓,从来他都清静惯了,也从不喜与人交往,只是不知为何却偏偏喜欢逗她,他与她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说来也不对,她的那一双眸子,他却看了好多年好多年。
如意望着他,只觉得再直视下去,整个人都要被他那琥珀色的眸子给吸了进去,她摇了摇头,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般失了分寸,他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她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男子,何至于被他逼到哑口无言的境地,难道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两次?
想着,她身子一动,想往后退两步,离得他远些,他的笑虽好看,却透着某种苍凉孤寂,他方才抱着她的时候,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胸膛冰凉刺骨。
他见她往后退去,惊呼一声道:“姑娘,小心。”说着,他将她身子一拉,她整个人跌入他的怀抱,她胀红了脸,双手往他身上一推向他道,“你当真是个登徒子。”
他握住她的手,淡淡道:“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如果伤着就太可惜了。”说着,又看着她手臂上一道道细密的伤痕,关切的问道:“疼吗?”
“不疼。”如意对他如此贴近自己依然感觉不适应,她用力抽手,却动不得分毫,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掌心同样冰冷,她的指背所触之处有种奇异的感觉,那感觉就像他的掌心有小虫在移动一般,她顾不上什么男女受授不清,只觉得他的掌心不对,她正了脸色沉沉道:“你放开我。”
玄洛见她动了怒意,眼睛弯成了极好看的形状,嫣然一笑道:“你生气了?”
她冷着脸只装作不理睬他,手却一把反握上他的手腕处,她宁神一搭脉,却发现他脉象奇特,像中了毒却又不像中了一般毒药时为细数,时为粗强弱不一的脉象,他的脉象跳的极为快,有力而剧烈,那似乎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脉动范围。
蛊毒?她脑海里闪现出两个字,而且他的蛊毒是极为厉害的苗疆至毒之蛊血衣天蚕蛊。
052蛊毒
当年如意拜师骆无名,也曾亲眼看见骆无名制过此蛊,制作此蛊的蚕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蚕,因通体血红,亦被当地人称作血衣天蚕,其吐出来的血色红丝能制成蚕丝衣,但因此蚕身含剧毒,当地也极少有人敢养此蚕,所以一件血色蚕衣甚至可以交换一座城池。
制作血衣天蚕蛊历时至少半载有余,要先捉来五毒封在青铜鼎里相互缠斗,缠斗中幸存的毒物再喂与苗疆第二大毒物金蚕,待金蚕吞下九九八十一条毒物,再密封在金鼎里与血衣天蚕缠斗,待血衣天蚕吞了金蚕就将它封入神木鼎,耗费三月时日即可炼成血衣天蚕蛊。
血衣天蚕蛊的解蛊之法是根据蛊炼成之日的时辰和节气所定,时辰和节气不同,所配制的解蛊之法也不一样,所以中了此蛊,若想解,必须找到施蛊之人,知道蛊成之日的节气和时辰才行。
一般施蛊之人会详细记下每个血衣天蚕蛊的日志,但若不想解蛊,毁了日志即可,这世上便再无配制解蛊之法。
如意只觉得心惊,难怪玄洛公子终日泡在药草堆里,原来是给人下了这样恶毒的蛊,但令她疑惑的是,这血衣天蚕蛊却跟别人有所不同,到底不同在哪里,她竟一时辨不出来。
玄洛见她时而凝眉,时而深思,时而痛楚的模样,只觉得从来不曾看过如此多面的她,她清冷似远山之雪,那眸子含着的光永远让你捉摸不透,可此刻,他只感觉她与他如此贴近,他晃了晃手臂,淡然笑道:“姑娘,我全当是你在主动接近我了?”
如意轻拍了他一拍,眸子里无丝毫玩笑之意:“你正经点可好?”说着,又无比郑重的抬眸对着他道,“把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玄洛只知如意有非凡绣艺和画技,当然也曾听闻过她会点医术,难道此时她竟要为他望,闻,问,切么?
他脸上露出凄然一笑,纵使她是华佗再世又能如何,他的毒是这世上无药可解的毒,可看着她认真执着的眼睛,他又害怕她枉自担心,隧转了一副口气,眼里闪出一丝明媚朦胧的光亮:“姑娘,难道你还想让我为你度气?”
如意气沉了脸,将脸一转道:“不理你了,偏生是这样一副没正经的样子。”说完,她一低头,却看见身下有碎裂的瓷瓶,方知道他刚才那一拉不过是害怕她的手被瓷瓶尖利的角扎到了,想着,一种异常酸楚却又悲伤的感觉从心底由油然而升,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能告诉自己是为了冬娘的死而伤心难过。
“好了!也不拿你打趣了,你想要的可是这个?”玄洛隐去笑意,从袖中掏出一白瓷冰纹瓶递给了如意。
如意揭开瓷瓶盖子,方知他已经为自己重新收集了一整瓶子的药,再看看地上那碎了一地的*脂,不由的感激道:“多谢!”
“这会子倒懂礼许多了。”
她无语的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素来有礼,只是一遇到无礼之人才会无礼。”
玄洛见她脸上竟露出少有的小女儿情态,俯身望着她,似觉得她的一弯月亮似的眸子很是明亮动人,山中风拂过,吹乱她的秀发,他想伸手为她拂去乱发,半空中,手划过一个漂亮弧度,却堪堪停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她秀致的眉,眸光下移,似被她清冷如月的眼光融了进去。
他唇微微上扬,只轻轻笑道:“这样的你方才可亲可爱。”说完,又意味深长问了句,“我可否唤姑娘芳名?”
如意点头道:“自然可以。”
“酒儿。”玄洛轻轻唤道。
沈如意浑身一怔,不可置信的盯着玄洛,他唤她什么?酒儿?好生奇怪,她叫如意,小名酒儿,除了娘亲在世时会唤她酒儿,别人都称她如意,自娘亲去世后,从来未有人唤过她酒儿,就连父亲也是唤她如意,从不唤她的小名。
记忆中父亲待娘亲极温柔,只是有一次在娘亲抱着她唤她酒儿之时,父亲凝重了脸色道:“晚儿,不可再想从前之事。”
当时她恍惚记得娘亲的眼里流下一滴泪,那泪缓缓落到她手上,她很是疑惑的问父亲道:“父亲,为何娘亲唤如意酒儿,父亲就不开心了。”
父亲却笑道:“我只是希望我的如意一辈子都吉祥如意,你娘亲也当同父亲一般希望如意一辈子都吉祥如意。”
她又问道:“难道娘亲叫我酒儿便不能一辈子如意了么?”
娘亲却叹息道:“难道你连个念想也不给我留么?终究是我负了他。”
父亲却对娘亲道:“往日不可回头,切莫徒执妄念,于你不好,于如意也不好。”
当年的她不懂娘亲和父亲对话的含义,今日她一样还是不懂,她不懂为何娘亲要给她起这么奇怪的字,就连老太太都曾不悦的说好好的女孩子都被这字号带累了,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唤酒儿,听着就不尊重,让以后谁都不准叫了。
自从老太太发了命令,娘亲也很少在人前叫她酒儿了,只是偶而会抱着她出神,轻唤一声酒儿。
如今却从玄洛口中听到这久违的早已成了记忆的字号,心内大吃一惊,他与她不过才见了两次面怎会知道她的小名,她的小名即使连与她夫妻十载的莫离云也未从得知,因为在以后的岁月里她都记不得娘亲曾柔柔的唤过她酒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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