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高高在上太久了,也孤寂太久了,缺乏的就是温情,而她适时的表现出脆弱,才能激起太后的爱怜之意,让太后对她的防范之心减弱,这样自己日后的路走起来才会更加平坦。
虽然她的哭泣是在权横利弊之后故意为之的,这当中多多少少带着功利,但她的泪却有几分是真心的,前世她在得到太后的信任之后,太后的确待她不错,在这冰冷死寂的宫中,她还是从她身上感受那星星点点的怜爱与看重之意。
敏姑姑见这一老一小相依偎的模样,眼里不仅闪出了笑意,又打了帘子出去端了一盘温水进来笑道:“奴婢好久没见太后待哪个这般疼惜了,今日就连奴婢瞧着也感动了几分。”说着,就亲自拧了毛巾递给太后,太后洗了面,又道,“再打一盆水来,换一个新的毛巾给如意。”
如意从太后手上拿了毛巾破涕为笑道:“我趋势洗了也就完了,省得姑姑跑来跑去的费事。”
完毕,如意见太后的发丝散落了些,便笑道:“太后,臣女为你梳头可好?”
太后笑道:“日后没人的时候别臣女臣女的叫了,这样听着生分。”
如意福了福身子笑道:“那如意为太后梳头可好?”
太后满眼里尽是笑意,只伸手亲昵的拍了拍如意的手道:“这样才好。”
暗色雕花大叶紫檀妆台前,如意手执细密的黄杨木篦子为太后一一梳篦,半白的头发在如意指尖里似流水般微微浮动,太后只觉得惬意无比,二人享受了这一段难得的温情时光。
……
傍晚时分,天空还带着一种明亮而清澈的蓝色,天上洁白的云朵铺陈于天际,落日的余辉从云朵里倾泻而下,笼罩着白云晕上了一层红色,忽然起了一阵风吹散云朵,朵朵飘摇,好似在互相追逐嬉戏,又好像一只只温顺的绵羊受了什么惊吓,在天际间四处散开,越跑越远,只消失在天边。
街上响起马车滚轮的咕噜噜的声音,马车踏蹄溅起蒙蒙尘埃,太后亲自派人将如意护送回府,因为她深知,此时若强留如意在宫中便会招致祸患,不如让如意回来住着也好,这样虽不能永远避祸,至少可解眼前灾厄了。
如意静静的坐在马车之内,她不知道她离着她不远的地方,有个人骑着马默默的一路护送她回府,只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侯府大门之外,那个人才悄然离去,如果她能回头看一看,兴许能看到他发上的那粒红润的鲛人红泪在夕阳下正闪着微光。
“小姐……”莲青一听说如意回来了,连顾嬷嬷要教她学做甜点都顾不得了,那甜点正做到一半,她就飞着身子迎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一个粉嫩嫩的小人儿沈景楠。
“姐姐,姐姐……”沈景楠脸上因着兴奋的奔跑而红通通的,冬娘和阿日都喜不自胜,这些日子如意不在,这府倒好像是坟墓一般,只闷得人窒息。
那一晚,如意冬娘和莲青跟着如意入宫,因为太后一再款留,如意不得不住在宫中,冬娘和莲青若留在寿康宫却多有不便,二人不得不先行回了府,因着有阿日和玄洛护着,如意也无需太过担心她们的安全,近日不见,自是亲密无间,如意拉着沈景楠的手,弯腰就将他抱起,又笑道:“楠儿又长重了,姐姐都快抱不动了。”
沈景楠甜甜道:“待姐姐抱不动楠儿的时候,楠儿就长大了,到时候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莲青笑道:“楠少爷这几日天天念叨着小姐,差点把奴婢的耳朵都念叨出茧子来了,湖笔还说若小姐再不回来楠少爷怕是要成小小唐僧了。”
如意满眼里全是疼爱笑意,又问道:“这促狭的小蹄子,必是打趣我的楠儿啰嗦了。”
冬娘道:“小姐长这么大,从来也没出过这么长时间的门,别说楠哥儿,就是我们大人这么些日子不见也想念的紧。”说着,那眼角竟有激动的泪意闪了出来。
如意望着她们只觉得温暖,还好,她身边还有这些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又瞧着阿日不能说话的样子,她面带愧色对着阿日道:“这几日我不曾在府里,耽搁了为你治病,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在宫里倒为你寻了一样好东西,对嗓子极好的。只是阿月不在……”如意眼里微有失落,又想到二姐姐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收了那份伤感道,“二姐姐忙完之后还会回来的,到时侯阿月也就跟着回来了。”
阿日欣喜的点了头,几人又说笑起来,正说到高兴处,忽有人来通传有宫内太监前来降旨了,沈致轩正好在家,赶紧带着府内一干人接旨,侯府内立时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只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侯府正堂大厅内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远侯府沈如意聪慧敏捷,柔嘉淑顺,文采出众,术精岐黄,实乃天下女子之典范,朕闻之甚悦,今特册封为正一品郡主,赐号福瑞,以示嘉奖,钦此。”
其他人听此消息也还好,唯有大夫人听到此消息,硬生生的气的呕出一口血来,如今她又哑又残自然不便去前厅接旨,何况就她现在的样子,她连人都不愿意见,自打沈如萱嫁入平南王府,她便形同朽木了,只是心里总是不甘心,她也还不算太老,若能再生一个孩子,兴许她未来的日子还有些指望,只是她这副鬼样子,沈致轩见到她恨不能绕道走了,她到哪里去弄一个孩子去,难道真要她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成了这夫妻之实,她一个堂堂贞德将军竟轮落到如斯地步,都是沈如意那个贱人害得。
看来宫里的鄂贵人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没有半点法子对付沈如意,还让她如此风光的回来,日后这沈如意在侯府里还不横着走了,就连自己见到她都要行礼,她怎能屈得下那膝盖。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大夫人气的睡不着,又在费尽心机的想着要如何对付如意,如意此时可没闲心管她,她一心想赶着去鬼市找那巫医,因为阿日暗中跟了巫医几天,却发现那巫医竟然是个女子,一个绝艳美的女子。
本来已经快被磨灭光的希望再次燃起,若他不是骆无名怎可能拥有这世上最高超的易容之术,那易容之术几乎连她都看不出任何破绽,若他不是骆无名,这世上怎会还有这样一个男扮女装的绝艳女子。
她从来没有这样盼过深夜快些到来,也从来没有这样怕过深夜快些到来,因为她怕,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管她是期盼还是害怕,时间总是最无情,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提前或者推后。
沿着残破的城墙,吹着阴冷的穿堂风,走到尽头处,如意坐到她日常接诊的地方,她刚一来,人群立刻自觉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头攒动,如意依次唤他们入内。
可她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都到这个时辰了,巫医竟然还没来,自从她成了鬼市神医以来,只要她来每次都会见到他准时准点的摆起医摊,今儿却没来,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又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她让阿日在暗中盯着。
也不知看了多少个病人,眼见着都到三更天了,那巫医还没有来,如意开始心神难定了,若巫医今晚不能来,那她明日就再来等,只等到他出现的那一天,她失落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脖子酸胀的很,抬手揉了揉后颈,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就是鬼市神医?”
110春药之毒,身世之惑
如意抬眸一看,那说话的人正是瑞亲王莫胤,而他身边还站着一着暗紫色斗篷的男子,宽大的帽子遮在他脸上露下一层浓重的阴影,只见他身长七尺有余,身姿挺拔修长,虽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天胄贵气,如意心下一惊,便猜着了七八分,再低眸一看,这男子脚着蛟龙出海纹样赤罗靴,不是当今天子又是谁。
皇帝只低眸微微扫了周围两眼,这帐篷内铺陈简陋,只有简单的医案陈设在帐篷正中间,一柄淌满白蜡的古铜高柄七星烛台烛火摇曳,照的整个帐篷甚是明亮,神医盘腿席地坐在一个软草垫之上,身上穿着灰蒙蒙的长衫,头上罩了黑色面纱,瘦弱而娇小的端坐在那里。
如意只疑惑瑞亲王怎好好的从宁西回来了,莫不是宁西暴乱平定了,又或者瑞亲王赶回京城与皇帝有要事相商,只单留了莫尘希在宁西守着,这件事她不得而知,只低着粗嘎的嗓音淡淡道:“在下正是,不知尊驾姓甚名何,又是何疾要看?”
皇帝乍一看以为是个女子,如今听她嗓音倒似个男子,怪道传闻不知神医是男是女,如今连他也辨不清雌雄了,他只静默站着,也不说话,瑞亲王淡然一笑道:“我们来并不为看病,倒是有一物希望神医能仔细分辨分辨。”
如意淡淡道:“在下只治病不辨物。”说着,伸手指了指帐外尤还在焦灼等的人群道,“二位既无病可医,还劳请尊驾赶紧离开,休要延误了别人治病。”
皇帝身旁的侍卫怒喝一声道:“大胆!你敢出言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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