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青拿眼觑了覤如意,扇子儿往手里一拍,又笑道:“那小姐还没奴婢大呢?”
冬娘哈哈一笑,打趣道:“你这蹄子惯会油嘴,小姐的心思哪是普通人可以比的,我的话对与不对,想必小姐一听能分辨的出来了。”
莲青扯着如意的手胳膊肘,脸上露出几分娇憨之态,她原来就生的面如满月,脸颊略带着婴孩子般的肥嫩,如今作出这表情来倒真跟个可爱的孩子似的,她期期道:“我的好小姐,赶紧给奴婢来仔细分辨分辨,好叫奴婢也长点儿知识。”
如意笑道:“你只缠的我身上汗腻腻的,瞧你这撒娇模样,真够比平日多了几分可爱之态,那一日湖笔还说顾嬷嬷最是严肃,除了在楠儿面前偶而露一两个笑脸说一两句话,再看不见她笑,整日介的连话也不说,只昨儿你去了,就把个顾嬷嬷哄得又说又笑的,我还奇怪呢?如今看你这样子,别说顾嬷嬷了,连我也要宠着你三分。”
冬娘转身出门又端了一盘湃在水晶缸里的果子回来,又笑道:“奴婢也是疑惑,顾嬷嬷见着奴婢都是冷着一张脸,就算小姐去了也没个笑脸相迎,就只跟莲青好,想来也是个人缘法,必是莲青小嘴儿甜惹得顾嬷嬷敞开心肺了。”
如意伸出皙长的手指拿了一颗紫汪汪亮晶晶的葡萄剥了皮儿,吃着酸酸甜甜,十分清凉开胃,她叹息一声道:“原本我还担心顾嬷嬷初来乍到,在咱们府里过的不开心,她毕竟是玄洛公子派来的人,也不能慢待了她,况且她对待楠儿极是尽心,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连楠儿睡觉她都要守在门外看着,一步也不敢离,除了不喜欢笑不喜欢说话儿,她真是个极好的人,我总想着又为她做些事儿,偏偏她是个无欲无求的,如今莲青能让她开心,我打心眼里高兴。”
说着,她微微蹙了眉头,心里有一丝痛楚划过,那痛隐隐的好似一道细线轻轻的从心口处拉过,痛没那么剧烈,却细密幽长。
近日,她总时常想起玄洛,自打那日玄洛亲自将顾嬷嬷带到她身边以后,她便再没有见到他,倒是都穆伦来找过她两次,只告诉他玄洛目前一切还好,让她不必挂心,都穆伦还特地嘱托她让她不要去找玄洛,因为两相见必动情,一动情难免自伤,她倒没什么,只是玄洛的身子如何再经得住那*折磨,在没有找到更好的解毒方法之前,她和他还是少见些面比较好。
只是,情是不见面就可以躲开的么?
若情是一种毒,那便是这世上最难解的毒,最让人快乐最让人伤心的也是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她要如何去解?
她自所以成为鬼市神医也是机缘巧合,那日傍晚在她去京绣坊授艺回来路上发现自己购买好的香料落在了那里,她回头去拿时,却无意看见五叔竟然入了京绣坊,想来五叔每日只知用功苦读考功名,除了一些必要应酬从来不出门,更不会去京绣坊那样卖绣品和绫罗绸缎的地方,五叔去也就罢了,萧荷娘亲自迎接,然后二人急忙忙的上了二楼。
萧荷娘是飞焰门的十二大暗卫之一,五叔怎么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对于废苑里的秘道通往水波苑,她到现在都不能解,难道萧荷娘和五叔之间有什么秘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看见五叔和萧荷娘一道出来,萧荷娘已换了一身男人装束,她疑云顿起,悄悄儿的跟着五叔和萧荷娘,因不敢离得太近怕他二人发现,中途倒跟丢了一回,当时冬娘还劝她天色已晚,让不要再跟了,她正打算回去,那五叔和萧荷娘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她带着冬娘又跟了一会子,才发现五叔和萧荷娘去了地下鬼市,只是那时天未太晚,鬼市也不十分热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摆个摊,这当中就有那位巫医,五叔和萧荷娘不知跟巫医说了什么,两人又急忙忙的离开了,只一刻,两人身子便隐没在黑暗之中,她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她本想去试探那巫医,却不想那巫医惯能耍滑弄奸,还用言语调戏于她,她一时心怒,想给那巫医吃点苦头,却忽然看到那巫医的一双眼睛,一双化不开浓愁的眼睛,虽然她知道那巫医是易了容的,看不清本来的面貌,但再高明的易容之法也改变不了眼神,当时,她的心好似被那风飞的桃花轻轻的拂了一下。
她想起,在苗疆曾有片世外桃花林,那桃花林深处有一个竹舍,竹舍里她和骆无名相伴数月,骆无名也是这般眼神。
可前世的骆无名一直隐居在苗疆,怎可能好好的跑到天纵国来,而且骆无名拥有绝世医术,自恃甚高,性格孤僻古怪,以他那清高的性子也不会沦落为地下鬼市里一名巫医,当年的他可是最瞧不上那些巫术邪道的,虽然他比那些巫术邪道更邪更巫,但他总是不承认的。
就算前世自己这般大的时候没遇上骆无名,骆无名也有可能在这时候在天纵国待过,但无论怎么变,一个人的性格气质总应该有迹可寻。
骆无名生的美艳非凡,与玄洛的似仙似魔相比,骆无名的美更像个女子,像个绝世倾城的女子,令人雌雄难辨,而且骆无名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一种光芒万丈的艳丽华贵之气,眼前的这个巫医除了眼神和骆无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或者是她认错了。
她想离开,却又不由自主的被这个眼神吸引,她吸了吸鼻子,更加疑惑,这巫医身上的某种气息竟然也与骆无名如出一辙。
骆无名本就是个神秘异常的人,他的行为举止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判断,若这眼前的巫医真是骆无名,兴许玄洛就有救了,她不能放弃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不能放弃。
为慎重起见,她不能轻举妄动,她必须先暗中观察他一阵,他夜夜都来鬼市行医,她只要夜里有机会也会来,只是鬼市鱼龙混杂,她必须掩藏了身份才能来,不然传出去于她的清誉极为不利,后来她在鬼市摆下医摊,救人性命,只是府里事多,她也不能夜夜前来,所以才传出鬼市神医神出鬼没的说法。
她虽去鬼市去的不多,倒探听了不少消息,这当中就有关皇家情报消息的,更有关于莫离云的,虽是小道消息,但有许多消息却是真的,其中有些消息正是自己想要的,她去的虽少,但看病从不分贵贱,所以她一去,那巫医的生意倒清冷了不少。
那巫医也不恼她,二人算是井水不范河水,巫医不管有生意没生意每日总是同一副落拓不羁的表情,只是只要有有钱人上门,那巫医总是想尽法子多敛财物,想必沈秋凉必被他诈取不少钱财。
如意观察几日,心里越来越失望,骆无名视钱财如粪土,不从让这铜臭沾污了自己,可这巫医却极为贪财,为了财什么方子都敢开,骆无名极爱干净,从不能容忍自己身上沾上一滴灰尘,每日换衣洗澡无数遍,这巫医虽算不上邋遢,但绝与干净扯不上边,总是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难道是她夜思日想都想为玄洛解毒,所以打心底深处总希望那巫医是骆无名?她本想亲自入苗疆去寻找骆无名,可眼前鬼市里的这名巫医总让她有种想深入探究的感觉。
他既然能看出沈秋凉所中之蛊,也知道那暂缓蛊毒的法子,想必也不是沽名钓誉的庸医,而且平常他在鬼市也颇有名声,会制蛊解蛊,亦会去邪消灾,更善于揣度人心,能观人面相分人善恶,只是他本身算不上良善之辈,所以他看病从不分善恶,有钱就行。
但即使他有些道行,却与骆无名如鬼斧神工的般医术差远了,他怎么可能是骆无名,可若他不是,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眼神么?
如意想着,那眉心处拧的益发深了,莲青见她思绪飘远的样子,拿着玉团美人扇儿在她眼前摇了两摇笑问道:“小姐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你还没告诉奴婢姑姑讲的对不对呢?”
如意收回神思,赧然一笑道:“姑姑说的十之*都是对的,只一点……”如意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道促狭笑意,伸手往莲青鼻尖上儿一指刮,“偏不告诉你这小蹄子。”
“啊?”莲青扭股糖似的扭到如意身边,直弄的如意身上冒了一层汗,“小姐,你这半吊子话说的让奴婢好生难受,求求好小姐就为奴婢解惑呗。”
冬娘笑道:“小姐就说一说,也让奴婢听听。”
如意前世在东宫待了十年,与宁贵嫔娘娘时有交锋,那杜凝雨的性子与沈秋凉有五分相像,心气儿极高,野心极大,自己曾经也吃过她不少暗亏,只是沈秋凉表面温柔似水,那宁贵嫔娘娘却有几分张扬跋扈的性子,虽然在宫中位分不高,但明仗着皇上宠爱脾气有些儿刁钻,但她为人计谋极深,所以不仅得皇帝宠爱,还为皇后所信任。
如意淡淡道:“既然姑姑开了口,我少不得要分析一二,如今宁贵嫔娘娘生怀龙胎,若能生下个女儿,必然是如姑姑所说,她只是想找沈秋凉结个同盟,若生下是个儿子,试问有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继承皇位的,宁贵嫔娘娘知道沈秋凉喜欢的是三皇子,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有需要她到时或可以借此来挑拨三皇子和太子的关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她这样帮衬沈秋凉不过为自己做好后路罢了,只是她未必知道沈秋凉的野心有多大,若沈秋凉真入宫,岂肯任她摆布?到时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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