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那机警伶俐的小丫头未等别人答话,拍着屁股一溜烟的跑了,跑到屋外,身子突然半弯了下来,“呕……”吐了一地,此时狂风夹杂着暴雨,小丫头也顾不得拿伞,飞一般的去了容香苑回报。
那杜氏还在吞云吐雾通体舒泰,忽然听小丫头一报,吓得人往一栽,那手中烧制的阿芙蓉膏也掉在地上,她舍不得那阿芙蓉膏,又着实担心沈秋凉,情急之间,还未等昭琴来扶她,她自个从床上爬起,那脚下一虚,人直接往地下栽了去,栽了个满嘴鲜血。
杜氏口里一阵剧痛,阵阵血腥味泛了上来,“呸!”的一声,吐出两颗断裂的血汪汪的门牙,昭琴惊呼一声:“夫人!”飞奔着去扶她,杜氏也顾不上自己痛不痛了,颤抖着声音大叫道:“快,快扶我去看看。”
昭琴扶着杜氏,只觉得那杜氏轻飘飘的似片枯叶,这杜氏哪里还能走得动半步,昭琴喊着小丫头抬起了春屉凳子,急慌慌将杜氏抬走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沈秋凉发出一种近乎怪异的气喘声和惊叫声,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杜氏满头白发飘散在风中,虽然小丫头帮着打了伞,身上还是被暴雨打湿了不少,浑身颤抖的打着冷哆嗦。
屋内的小丫头们惊魂未定,彩乔见杜氏来了,忙急着道:“夫人,这可怎么的好?”
杜氏刚想命人趁着大雨去请宫里的御医,忽一想不对,若让娘娘知道了秋儿变成这个鬼样子,怕是再不会伸手帮她,况且自打她吞了阿芙蓉膏,便再不敢请御医过来,想了想,她吩咐了丫头去请别的大夫。
只见那沈秋凉疯子般的坐在榻上,那身体已扭曲的不知是何姿态了,一双手因够不着头发,只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的不停的撕扯着,人时不时的还挣扎着,时而痉挛,时而痛苦的抽搐两下,那头发上残留的蛆形小黑虫似乎转了个身子,一个个往回爬去,彩乔只惊异的盯着,也不敢伸手去捉,那些小黑虫弓着身子,往下一落转眼隐没进沈秋凉的头皮里,只一钻,也并未看见怎么钻的,小黑虫就不见了踪影。
杜氏命人将她抬到沈秋凉身边,忍着恶臭伸手拉住沈秋凉的衣袖道:“秋儿,你怎么了?”说着,又回身问彩乔道,“刚才不还好好儿的,这会子怎么成这样了?”
彩乔摇着头哭着道:“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小姐好好的正睡着午觉,然后就成这样了。”
杜氏茫然的看着沈秋凉,伸手帮她拍了拍背,沈秋凉脸色突然由红变紫,再由紫变黑,就那样素日里艳若桃花的红唇也是乌紫,哪还有半点美人的样子,倒像无盐鬼刹。
“呕……”沈秋凉将身子往前一倾,忽然剧烈的呕吐起来,那腐臭的味道顿时薰得整件屋子都是,几个小丫头实在强忍不住纷纷转过头吐了起来,就连彩乔也再强忍不住,吐了个透底,倒是杜氏不嫌女儿臭,满眼痛惜的替沈秋凉拍着背。
屋外闪电划破长空,大风把树叶刮的呼呼作响,乌咽着似鬼哭狼嚎,突然一声令人胆颤的炸雷,震得连整座房子都跟着颤然作抖,一股带着湿润潮气的强风吹开屋门,吱吱呀呀的门狂乱的摇着,那风穿入屋内,似乎吹散了些恶臭。
沈秋凉狂吐了一阵终于停住了,屋内昏暗的火光照耀着,彩乔眼睛不小心往地下一瞥,差点又呕吐起来,沈秋凉所吐之物竟然也有黑虫在努力往外爬着,她惊惧的指着地下道:“夫人,你看!”
杜氏觑着眼往地下一看,差点吓出魂来,这到底是怎么的了?秋儿刚还光芒万丈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难道她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又或是中了什么毒,不然这虫子打哪儿来的,可有谁还想害秋儿,除了她沈如意,有谁还想害秋儿,可是这几天沈如意明明连秋儿的面都没见过,她又如何去害。
彼此沈秋凉似乎安静了下来,头上除了自己指甲抠破的还有些作痛,倒不痒了,倒是那十指疼的钻心,都说十指连心,她指甲断裂,此时已疼的心都跟着抽搐起来。
“洗头,我要洗头。”沈秋凉青灰着脸,口里喃喃道,“快打水来,快……”
“小姐,你头上都破了,这会子用水洗怕……”彩乔担心水浸染伤口会感染炎症连忙劝止道。
“快去——”沈秋凉大叫一声,那眼盯着彩乔,彩乔只觉得毛骨悚然,站在那里呆愣了半天,那沈秋凉复又抬手揪发,“我要洗头,洗掉那些肮脏的虫子,快去啊——”最终那嗓子都扯破了。
杜氏见沈秋凉状况不好,又怕她往死里的揪头发,忙命小丫头赶紧先将地下打扫一番,省得沈秋凉醒来看着再受刺激,然后又命小丫头打水去,那小丫头慌里慌张的飞奔着去了,端着水过来,心里却还想着刚才那可怖的一幕,心一紧,脚一被高高的门坎一绊,“砰”的一声,脸盆里的水撒了一地,脸盆兀自的在地上打了几个圈,发出一阵阵轻脆的声响。
“混帐东西!”杜氏怒沉沉的骂了一句,彩乔早过来迎头劈脸的打了那小丫头一个大嘴巴子,小丫头唬的半死,只叩头求饶。
“好吵!”沈秋凉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昭琴忙将鼎内贮了七八把百合香,仍用罩子罩上,顿时篆烟细细,一股扑鼻的香味四散开来,遮盖着那未散尽的腐臭之味。
沈秋凉又抬起眸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杜氏:“娘,我这是怎么了?”
杜氏昏花的眼里落出泪来:“好孩子,兴许你是中了邪了。”说着,又吩咐彩乔道,“今儿的事一个字也不准泄漏出去,秋儿到时候还要入宫,若谁敢磨牙,我定要拔了她的舌头喂狗。”
“虫子,好多虫子……”沈秋凉大叫着,又干呕了起来,“娘,你不知道我刚看上好多虫子,我的头皮又痛又痒,好可怕好可怕。”
沈秋凉的一双眼里盛满的恐慌,杜氏握紧她的手道:“秋儿,你别怕,娘在这儿,娘护着你。”说着,杜氏将沈秋凉往怀中一抱,又忽鼻子一酸,那眼泪和鼻涕也跟着齐流下来,她浑身一阵冷汗,吸了吸鼻子,骨头里倒好像有蚂蚁开始噬咬了她一般,她连忙松开沈秋凉:“好孩子,你好生息着,娘先回去了。”
“娘,你别走,女儿害怕。”沈秋凉无助的盯着杜氏,一双手死死的拉着杜氏的袖子。
杜氏脸上微露不耐之色:“秋儿,待会大夫就来了,你不要急。”
“娘……”
“好了!”杜氏酸的鼻子眼里全是泪涕,打了个哈欠又吩咐彩乔道,“好好照顾四小姐,有事再来容香苑禀报。”说完,便急急的命小丫头将她抬走了。
沈秋凉心内翻江捣海,刚看娘的眼神好像变的,那里面隐着一股冷漠,她一惊,难道娘见她这样嫌了她么?她惊叫一声:“人都死啦!水还没打来。”
彩乔亲自端了皂角水来,又拿了混了几十种名贵香料的胰子给沈秋凉洗发,她看着沈秋凉沾着鲜血和污物的头发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她害怕那令人作呕的虫子从沈秋凉的发上钻到自己手里。
“彩乔,你发什么愣,还不快帮着我洗。”沈秋凉迫不及待的想要洗去一头污垢,那虫子实在太可怕了,她不要,像她这般的美人头上怎么能有那么恶心的虫子。
“哦?”彩乔一回神,“奴婢这就替小姐洗头。”指尖似乎不敢碰及似的缓慢的伸上沈秋凉的发间,沈秋凉弯着腰,将一头脏发浸入水中,发丝漫漫交织在水里,水轻轻晃着,转眼间那水里污浊一片。
彩乔让小丫头重新打了水来替换,只换过四五次水再稍觉着干净些,味道小了些,她拿着胰子替沈秋凉缓缓着擦着,心里祷告一定要将那些虫子都洗干净了,可她刚明明看见那些虫子隐入小姐的头皮之下,又怎能洗的干净。
手轻轻在沈秋凉的发上揉搓着,搓着搓着,抬手时却发现那手里竟然纂着一大把落发,她吓个半死,直愣在那里盯着手里乌油油的落发,再发出不声音,沈秋凉忍着水浸入伤口的锐痛喝道:“怎么不洗了!快些。”
“小……小姐……”彩乔吞吞吐吐。
沈秋凉正想发怒,抬眸时却瞥见彩乔手里的那一堆秀发,顾不上满头湿发,她站起身来一把握住了彩乔的手,眼珠瞪的极大,那残破的手指陷进彩乔的肉里:“谁的?这是谁的?”
“小姐……”彩乔惨然的唤了一声。
沈秋凉不敢相信的缓缓将手抬起缕过秀发,低下看时手里早揪下乌黑的一片,“啊——”的一声惨叫,她整个人往后直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不过一会就有大夫前来替她看病,那大夫细细翻眼皮,诊舌苔,搭脉象弄个遍,原以是背蛆症,可仔细诊断又不是,看到最后连副药都开不出来,只说小姐得了怪异之症,他医术太浅治不了,然后就急急的背着药箱走了。
沈秋凉气还未缓过来,只沉沉睡着,彩乔见她似有安稳之状,忙跑去容香苑禀告了,杜氏烧完芙蓉膏这会子精神也好了许多,听了彩乔的话,觉得心口闷的难受,又听彩乔说沈秋凉的头发落了一大把,头顶心连那头皮都光秃秃的露了出来,她又是一阵心惊,那落了牙的嘴倒像个老太太似的瘪了下去,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圈儿,舔到门牙上方的齿龈滑溜溜血腥腥的,她内心一阵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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