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樱打断九娘子的话,“让这俩丫头守好门,咱们进去说。”说着,也不顾忌,自己先打头进了里屋。
九娘子示意春生夏生按照她说的去做,又让练嬷嬷去倒杯热茶来,然后自己才连忙跟了进去。
林樱已经脱了外头的黑色披风和鞋子,上床上坐了,身上穿的却是极简单质朴的布衣,若不是认识,九娘子一点都没觉得这是个宫妃,反倒是有几分粗使宫女的样子。
林樱招手示意九娘子也上床,九娘子很听话的也爬上床去,二人面对面盘腿坐着,林樱这才叹气道,“这宫里头,你不知道,处处都是隔墙有耳的,唯独这床上,反倒是最安全的,这么着,听说你被三皇子带进了宫,我才趁夜偷偷跑过来的。咱俩就在这儿说说话吧。”
练嬷嬷端上热茶来,林樱接了过去,喝了两口,看了一眼练嬷嬷,“你这嬷嬷也是老人了,该懂的,嬷嬷,您且在这看着你家主子,也是可以的。”
练嬷嬷接了杯子,也不觉什么,退开了几步而已。
九娘子重又问道,“樱姐姐,您怎么瘦成这样?跟您原来一点都不像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樱反而有些高兴起来,“是吗?不像吗?那可太好了,那我这些日子来吃的苦可算没白吃了。”
看着九娘子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林樱笑道,“听不懂了吧,其实,上次你进宫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的……”
九娘子突然想起三皇子告诉过她的林樱的事,仿佛明白了点什么,“樱姐姐,这不会是你故意的吧……那孩子……”
提到孩子,林樱的脸色有几分阴沉下来,语气也低了几分,“那孩子……本就是我那好姐姐用秘法让我怀上的,她想用他来争宠的,那孩子长不大的……与其让她利用,还不如让我利用……”林樱的语气里又透了几分凶狠。
“梨妃娘娘是……”九娘子没问出来,只是提了个头,林樱点头道,“我只是故意在我那好姐姐想害我的时候,先自己撞了一下而已,让后挑了由头,让她和贵妃娘娘二人斗了起来,只怪她无用,斗不过人家,被人家趁机拿下,我也没有办法。”林樱说到这事,到现在还有几分解恨。
九娘子深知后宫的残酷和激烈,但没想到林樱这样的人也会被改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九娘子便又问道,“那樱姐姐,您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林樱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你是知道的,我怀过孩子,虽然掉了,那也是皇嗣,如今,皇上他……春秋已尽,时日不多,难道我就甘心这么年轻地就去殉葬?不,我不愿意!我要逃出去,我已经告诉过你的,我一定要出去!”林樱的眼睛里燃烧着求生的强烈的渴望。
九娘子似乎有几分明白了,她看了看林樱的样子,“樱姐姐,你是打算……金蝉脱壳?”
林樱点点头,“一点就破,我就知道你能明白。”但是对于这一点,林樱却不愿意细说了,转而问道,“上次我托你办的事,可曾办好了?”
九娘子从枕头底下翻了一个荷包出来,从里头抽了一张纸递给林樱,“这次进宫,我猜着就能碰见你,就给带来了,喏,这是你交代我办的,都办好了,这是地契,人什么的,都已经安排进去了。”
林樱喜不自胜地接了过去,打开来细细地看了,高兴地说道,“太谢谢你了!我就知道你能办好这事!”林樱仔细将地契折好,塞到了自己的胸口的夹层里,然后这才问九娘子道,“你怎么会被带进宫来?你家男人呢,不管你了?”
九娘子嗔道,“樱姐姐!你怎么这么说?”
林樱笑道,“好,好,那我该怎么说?你家世子爷呢,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被这么掳进来?三皇子那个人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就不怕?”
九娘子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其实我是想着,与其担惊受怕的,不如来看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樱姐姐,我问你,你仔细想想,皇上他的病怎么来得这么突然,难道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或者是预兆什么的吗?”
林樱听她这么一说,也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要说突然,奇怪,我倒是想到一些,皇上出事前两日,还到我宫里来看过我,那时候我孩子已经掉了,对外称已经半疯了,也被挪了宫,挪到了冷宫附近,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来,那时候我半昏半醒,似乎是听到皇上说到过,他说,说什么等到事情结束,以后会好好补偿我的之类的……”
九娘子更加肯定了几分自己的想法,又接着问道,“那日,还有谁到你宫里去瞧过你的?”
林樱撇撇嘴,“我在宫里是极不受欢迎的,再说还掉了孩子,又半疯了,谁会去看我?不过,那大皇子妃倒是人不错,她提了点青菜鸡蛋的来看过我,不过我不知道,我也是听身边的宫女说的。”
“大皇子妃!”九娘子惊讶地叫了起来,“怎么?很奇怪吗?”林樱不解地问道,“她不是和大皇子一起被圈禁的嘛,听说就一直自己种菜养鸡什么的,有什么问题吗?”
九娘子慢慢地说道,“樱姐姐,你大概还不知道,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就在皇上突然发病前一天不见了,逃出宫去了,前一天,就是大皇子妃去瞧您的第二天!怎么会这么巧?”
林樱皱着眉头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说……?”林樱没敢把话说出来,但是二人眼神一交汇,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要义。
林樱正色问道,“九妹,你可别告诉我,你原来还存着这个心的,你想要打探什么?我可是告诉你,这深宫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九娘子点头道,“如果真是咱们俩想的这样,那的确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我想,我总得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傻傻地被三皇子掳来去威胁谁,我也不喜欢有人因为我而做出什么牺牲,不管他是什么本心,我都不想。”
林樱哂道,“你是不敢面对吧?你怕什么,怕平国公世子爷不是你心目中想的那个人吗?以我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太高的期望,这世间的男子,没有是太靠得住的,还是咱俩以前说过的,女子何必为了男子而活……我倒是想的明白,只可惜这命却不好……”
九娘子陪着唏嘘了一番,这才问道,“樱姐姐,你能帮我接近皇上吗?”
林樱赶紧摆手,“我费了多大的劲才逃离皇上的身边,让众人都不再注意我,又为了以后吃了这么大的苦,你还要我自投罗网地跑到他跟前去找死去吗?我可是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
九娘子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你自己出面,只是想个什么法子,让我好接近皇上,我想试试,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样。”
林樱皱眉,“这个我帮不了你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想的都是怎么不引起注意,你做的要接近皇上的事,我估计你只有靠两个人了。”
“三皇子和贵妃娘娘?”九娘子自己马上就想到了。
“除了他们俩,现在宫里的任何人都不能接近皇上了,就连内阁大臣,都是通过他们二人转达朝情的,也是通过他们二人下达皇上的旨意的。”林樱点头道,“你想要接近,我看也只能靠贵妃娘娘了,三皇子那是想都别想了。”
九娘子叹道,“可能真的只能这样了,贵妃娘娘那我也已经埋了个伏笔,应该会有点作用的,我就怕他们给逼急了,做出什么事来……”
林樱却笑道,“这却是你多虑了!”林樱指了指正殿的方向,“你以为能成为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咱俩猜的是真的,我就不相信他会一点后手都没有!只怕三皇子他们母子俩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九娘子也沉吟道,“樱姐姐你说的有理。你怎么打算的?需要我帮忙吗?”
林樱赶紧摆手,“不需要不需要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再说,接下来的事情,我只希望注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如果一插手,我估计这事情就该招来别人的注意了,我还是自己来办吧,你就别管了,也别打听,我会趁乱行事的,如果成功,将来你我自是有缘见面。如果失败,也不妄我拼上一回,也值了!”林樱认真地说道。
虽然不近人情,九娘子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都是理智的,也是最好的法子了。林樱说完话,起身下床,披上披风,带上风帽,“宫里现在都人人自危,到了晚上也没人敢四处走动,你如果要做什么事,也只能趁晚上了,我这就走了,咱们……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罢,就要转身走,九娘子下了床,拉住林樱的袖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樱姐姐,我祝你一切顺利!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林樱眼圈略红了一红,点头,转身,离开,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诚然,后宫生活将她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但是,九娘子打心底也是希望她能幸福的!没有贵妃娘娘的召唤,九娘子是不能轻易出了自己的这个偏殿的门的,第二日早膳刚过,就有宫女过来请了,说是贵妃娘娘头又疼上了。
九娘子跟着那宫女到了正殿,偷偷望过去,那层层的帐幔还是放着的,依然低垂着,看不清里头的情况。贵妃娘娘坐在外间,后头站着个宫女在给她按揉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