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着低头纠结,忽听一个小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门口时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这猴崽子似的,就不能稳着点儿。”老祖宗笑骂道。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吕家出人命了!”小丫头显然吓坏了,哆哆嗦嗦说完又加了一句。“是老管家说的,叫奴婢进来告诉老夫人,说是官府的人来问话了。”
“吕家出人命了!到咱家来问什么话!”老祖宗一下子直起身子,惊道。
“老夫人,老夫人,官府的人到了。”陈家的老管家惊慌失措跑进来,也不顾忌内外院有别,直直跑进老夫人屋子里,说道:“老夫人,锦衣卫的人到了,去找咱家少爷问话了。”
“问话了?问了何事?”老祖宗一听到锦衣卫,脑门上便见了汗。
“老奴也不知,这先回了老夫人您,再去打听。”老管家说完,又赶忙辞了急匆匆离开。好在是多年的老仆,又上了岁数,所以一时情急进了女眷屋子也没什么大事。
老祖宗又派了丫头出去打听,不多时才回报,原来只是问了陈家大哥,也就是陈诚今日午时之前的行踪。
午时正,吕老夫人披头散发地跑出了宅子后门,路过的人进去瞧,这才看到柔菊衣衫尽开倒在地上,下身**阴部往外流着乳白色的液体,嘴里满是鲜血,双目赤红圆睁突出,死状极其恐怖。
显然死前曾被人用强,具体情况仵作还未给出具体结论,只不过有人瞧见陈诚在午时前曾在陈家后门对街的面铺坐了许久,所以官府来人问话。
陈诚也吓住了,便老老实实说了自己是想去寻吕有良的晦气,因其这般对待自己的妹子,所以想着找他理论一番,结果站了许久才看到吕有良气冲冲离开吕家。陈诚便跟了上去,结果跟丢了,跟到城郊便不见了吕有良的影子,这才回到陈家。
因有面铺小二作证,陈诚一直在面铺里,未曾踏进吕家半步,因此也不会是凶手。所以官府的人问了经过,便也没说太多,只说若是升堂的话兴许还要他的口供,便离了陈家。
算是虚惊一场,老祖宗多念了两遍佛号,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吕家这事,莫说在宝应县,即便在扬州府都是一桩大案。街头巷尾议论了几日,终于等到升堂的日子。
据说连在扬州府办公差的锦衣卫大人,都关注了这案子。仪门处挤了满满登登的人,一时间连个插针的地儿都无。初容又故技重施,着了男装混在人群中,寻思着听完了堂就赶紧回去,不被人发现就成。
“堂下吕有良,如何将死者先奸后杀,速速招来。”董知县一拍惊堂木,厉喝道。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小生并未做此事啊。”吕有良大着舌头吐字不清,身上脸上带了伤,显然是被用了刑。
“大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董知县说道:“死者死前曾有行房痕迹,仵作查明私处无外伤,是自愿而为。柔菊是你新抬进门的妾室,自是愿意同你欢爱的。死者嘴里满口鲜血,死者身上却无伤口,只有勃颈处的掐痕是致命伤,那口里的鲜血显然是咬了凶手所致。你舌根处有伤口,衙役抓到你时还流血不止,岂不正是死者所为!你在死者死时跑出后门,有对街面铺的伙计和陈家少爷为证,岂不正是杀人之后惊慌逃走!给我上刑!”
“大人,大人明鉴!”吕有良又含含糊糊地争辩。“当日我与妾室争吵了几句,气急便出了家门去喝闷酒,喝到后来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夜深了往家走,不小心跌进水沟,待醒来后就发现嘴里流血不止,舌头疼痛难忍,正要去找大夫,便被衙役大哥们抓来了。小生什么都不知啊,什么都不知。”
“哼!信口雌黄!连你亲娘都说正在后院看着高烧不退的孩子,听到你屋子里的争吵声,安顿了孩子后便寻过去,却看到死者横尸屋内,你还有何话说!”董知县一声比一声高,又要用刑迫使其签字画押,却听一旁有声音。
“依我来看,这案子另有隐情,吕有良不可能是凶手。”轻咳一声,袁其商悠悠从后面转了出来,说道:“董知县,待本官问他一问,再下决断也不迟。”
“自是,请大人问话。”董知县忙欠欠屁股,说道。
锦衣卫有监察百官的职责,便是京里的一品大员都惧怕袁其商这类人,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此番前来坐堂听记,也是这位锦衣卫大人要求的。
嘴角带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反剪双臂,袁其商一身锦衣,走动间袍角翩翩,衣襟处往上蔓延到肩头的瑞兽利爪异常狰狞。低了头看着跪在公堂上的男子,袁其商微微眯紧了眼睛,勾起一边嘴角笑问:“吕有良,你说,你是与死者争吵后,才愤而离家的?”
听到袁其商的声音,吕有良便有了底气,仿佛见了救星似的,忙说:“是,是,大人,小生确实不是凶手。”
“那你为何同死者争吵?”袁其商微微侧了脸,一字一句问道。
吕有良听了立马闭口,四下看看便低了头不语。
“吕公子,这人证物证的,可对你极为不利,若你还有丝毫的隐瞒或是半句谎话,本官可就没法子救你了。”袁其商见状,微微低了身子轻声说道。
脑门见了汗,吕有良内心挣扎,犹豫再三方才小声说道:“这贱人骂小生。”
“骂你何话?你可要如实说来,若是遗漏了一条线索,少说了一个人,秋后问斩的可就是你了。”袁其商走近一步,皂靴就停在吕有良手指前,进一步逼问。
吕有良痛苦地抬起头,眼里似乎带了泪花,看了看袁其商,怕自己有一丝隐瞒的话,就无法洗脱杀人的罪名。但此话有怎能说出口!这还不如杀了自己。
但他不能死,他还有锦绣前程,他还要赴琼林宴。吕有良低头闭眼狠狠咬了咬嘴唇,颤声开口道:“她骂小生是不能生养的,她外头早有奸夫。”
“她为何骂你不能生养?这吕家里的孩子,是谁的?”带了一丝迫不及待,袁其商提高音量又问道。
“对,指不定就是那个奸夫杀了她。小生当日就为这奸夫同她争吵,她,她……”吕有良实在说不出那句话,憋得满脸通红。
“她说那孩子是那奸夫的?她说你不能生?”袁其商大声问。
吕有良仿佛又想起那日里被柔菊气得发疯的场景,一时失了理智大喊道:“是,这贱人说孩子不是我的,是奸夫的,她还说我床上挺不住两下,就……”
袁其商听了满意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吕有良,长出一口气。仪门处人声嘈杂,夹杂着嗤笑声,吕有良无地自容。
“恩,所以你一气之下愤而离家,你离家时死者还是好好的?”袁其商整个人轻松下来,总结性问道。
“是。”吕有良如只斗败的公鸡,整个人软骨头堆了下去,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下,浑身颤抖。
“董大人,吕有良不可能是凶手,你还是快些找那奸夫。重点盘查这段时日同吕家来往密切的人,尤其是吕老夫人每日出门后,到回家前这段时日,一切上门的人,卖货郎、修栅栏的、给果树施药的,都要查。”袁其商说完,又回头看着吕有良说:“死者体内有精、口中有血,试问,若是吕有良同死者欢好时被其咬伤了舌头,还能忍着痛继续行那事?定然是半途而废逃走。因此定有人在吕有良之后又去了吕家,行了那事将吕家小妾掐死。”
董知县听了这一大通分析,说道:“大人说得极是,说得极是。”
“且,吕有良舌部的伤在根处,假若真是死者咬的,怎会咬到根部?咬也会咬到舌尖处。”袁其商说完,见吕有良急速地点点头,眼里有感激之色。
算是休了堂,宝应县民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吕有良这桩丑事算是传开了。吕有良被放回了家后几日未出门,吕老夫人也病倒了,吕家小儿可怜见地没人管,好在命大,到底退了烧活了过来。
吕有良整日看着这小儿,不知柔菊那日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无意中看到假装花匠进来同柔菊私会的奸夫,一怒之下同柔菊争吵起来,并说要将她卖进青楼。
本以为赶走了正头夫人,自己会进吕家做正头夫人,却没想到因自家妹子失了势,自己不但做不了正室,连做个妾室都比别人家做得憋屈。吕家婆母是个极难伺候的,只对儿子和孙子有笑脸,对这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妾室,自然是当做撒气桶。
孝顺的吕有良又一味给吕老夫人撑腰,柔菊痛苦难堪。这日见奸情败露,吕有良又带回了布政使司门路没搭上的消息,柔菊便想羞辱吕有良一番一走了之。若不是因着解元夫人的名分,柔菊早就忍受不了吕有良这三下男,因此便拿言语狠狠折辱于他。
吕有良一气之下为了证明自己的雄风,便强行与柔菊欢好一番,怎奈还是三下收兵,柔菊又拿话激他,他才气得叫嚣着跑出去寻那奸夫理论。再之后,吕有良便不知柔菊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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