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先行告退。”白穆的目的已经达到,恭顺地行礼,退下。从商少君进来,她便未与他对上一眼。
“臣妾告退。”裴雪清只觉今日这一出又是洛秋颜安排来与她争宠的,心下不服,可又不能当着商少君的面说什么做什么,恹恹地行礼便也跟着气冲冲地退下。
白穆还未走出殿便被不合规矩地超了前,她也不欲计较什么,哪知道裴雪清前脚刚刚迈出门,后脚便到了碧朱面前,低斥了一句“罪魁祸首”便一脚踹下去。
“啊!”猝不及防的一脚,碧朱一声尖叫便整个人往台阶下滚。
“阿碧!”白穆几乎想都不想就扑了过去。
“娘娘!”却是莲玥一声大唤,拉住了她。
白穆眼睁睁地看着碧朱从十来级高的台阶上滚下去,心似乎也跟着她滚落的身体急速下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阿碧阿碧……”白穆的声音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想要下去却被莲玥死死拽住。
“娘娘请冷静。”莲玥在她耳边不停道。
冷静?她要如何冷静?
阿碧是她在这宫中唯一的依靠,唯一的色彩,她若有事,她该怎么办?
“放开本宫!”白穆大喝,这一喝似乎用力过猛,直喝得眼前一阵晕眩。
“娘娘您怎么了?”莲玥见白穆身形不稳,更加用力地扶住。
白穆一心只念着碧朱,也顾不上自己怎么了,定睛看下去,见碧朱已经滚落在石阶之下,躺在地上纹丝不动,那一瞬仿佛有一阵凉风从头倾灌到脚,全身都是冰冷的,额头却滚烫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稍稍挪步,眼前便猝然一黑,再不知人事。
***
白穆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还在芙蓉宫,且躺在洛秋颜的榻上。
满满一屋子的人,洛秋颜在,裴雪清在,商少君也在,似乎都在守着她醒来。她只见碧朱蹲坐在自己身边,额头虽裹着纱布,看起来却并无大碍,心下才松了口气。
“娘娘醒了……”碧朱见她睁眼,破涕为笑。
“醒了才好,都等着她呢。”
裴雪清的声音,在白穆听来依旧刺耳。
她想着自己未用晚膳,刚刚又被阿碧那样一吓,会直接晕过去也有些情理之中。只是裴雪清的意思,他们都等着她?等她做什么?
白穆试图坐起来,可是身上仍旧软绵,不太使得上力气,还未完全坐起,便又跌回了榻上。
“娘娘刚刚受惊过度,所以才会晕倒,还需休养片刻。”
白穆这才发现自己榻边还跪着名御医,只得躺着道:“如湄身子娇气,让各位担忧了,待身子好些了再向皇上及诸位姐妹道谢赔罪。”
白穆这话刚刚落地,便响起了几声嗤笑。
“刚刚贤妃尚在昏睡中,想必听不见御医讲的话。”洛秋颜缓步走近,故意扬高了声音问道:“曾御医,你再说给贤妃听听,她怎么了?”
曾御医中长胡须,抬头看了看洛秋颜,看了看白穆,再看了看静坐一边的商少君,才磕头道:“回淑妃娘娘的话,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已有一月余的身孕。”
白穆的身子微微一颤,整个人都愣住。
“确定了?”洛秋颜问道。
曾御医继续磕头道:“微臣才疏学浅,一人不敢妄下定论,但……贤妃娘娘的确是喜脉,从脉象来看,绝不可能超过两个月。”
白穆耳边突然响起令她头疼的嗡鸣声,但曾御医的话仍旧一字不漏地入了耳。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紧紧地拽着碧朱的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商少君,明明暗暗的晖光中,却只见到他眼底那一片墨色,如同了无星辰的夜,不见光泽,沉不见底。
洛秋颜再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白穆冷笑道:“还请贤妃娘娘解释一下,皇上四月不曾踏足朱雀宫,贤妃娘娘是如何怀的龙子?”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是西西的半自动存稿箱
扔一颗炸弹逃跑~
23、真假龙种(二) ...
荒谬。
荒谬至极!
尽管身上无力,洛秋颜又这样盛气逼人地一问,白穆一口气上来,几乎又是眼前发黑,但她仍旧拽着碧朱的手,借她的力气撑起身子,并不回答洛秋颜的问题,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的曾御医冷笑道:“大人,你刚刚……说什么?”
曾御医脸色煞白地磕了个头,哆哆嗦嗦道:“娘娘……娘娘已有一月余的身孕。”
白穆低声冷道:“你确定?”
曾御医不敢抬头。
他行医数十年,头一次把到让人胆战心惊的喜脉。常年在后宫行走,皇上对贤妃的宠爱他自然清楚得很,柳轼不在之后,贤妃失宠的说法频频传入耳中,但她到底还是妃,皇上也曾冷过她半年,到底还是宠回去了不是?况且今日这情形,一看就知他是来替贤妃身边的婢女解忧的。
宠妃有孕,这本是桩大喜事,可偏偏皇上并未露出喜色,而淑妃又称皇上四月不曾踏足朱雀宫……
曾御医一时紧张得冷汗都从额头渗了出来。商少君的态度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说才是顺了他的心意,万一一个不对,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
“曾爱卿,你这是怎么了?”
商少君突然开口,吓得曾御医又是浑身一抖,只俯在地上道:“回娘娘,回皇上,微臣……微臣看贤妃娘娘向来体虚,自从那次沥山回来,脉象便与常人不太一样……今夜又、又受了惊,微臣也……也不确定这诊断是否正确……”
“皇上,清儿看,曾御医怕是被吓糊涂了吧,一会儿说确定,一会儿说不确定的。”裴雪清往商少君身边蹭了蹭,“恐怕要多宣几名御医来一同诊脉才行。”
“今夜御医院只有微臣与几名医童当值,微臣才疏学浅……微臣无用!微臣该死!”曾御医一面斟酌着用词,一面瑟瑟道,“但现在出宫,即便是最近的几名御医赶来,都会耽误皇上的早朝……不若……不若明日再诊……”
曾御医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说下去。
“皇上!奴婢以性命担保,娘娘绝无出格之举!”碧朱突然跪地道,“后宫戒备森严,除了皇上,从无其他男子出入……必然是曾御医太累,娘娘熬了一下午的粥,连晚膳都未用,刚刚又受了惊吓,脉象紊乱也不足为奇……”
其实碧朱也不知白穆到底用了晚膳没有,她这样说只是想提醒商少君,一是这几个月进出朱雀宫的男子从来只有他一个,二是他们几乎日日相处一两个时辰,白穆日日花尽心思为他做晚膳,怎会有二心?
但商少君并未答话。
他坐在床榻对面的矮榻上,裴雪清偎在他身边,略带困倦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则揽住她,一手把玩着她散在肩上的发丝,昏黄的烛光下,英俊的面上既无息,亦无怒,只和身边人一起,像足了相亲相爱的两个人在看一出于己无关的戏。
这样的夜晚,时间总是缓慢到可以看见它爬过皮肤的纹路。
“既然你以性命担保,便先押下去罢。明日若……”商少君垂下眼帘,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第一个要了你的性命。”
碧朱整个人都惊住。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阿穆?他明明昨日还与她一道用膳,笑着说明日再来啊!
“今夜便到这里,散了罢。”商少君起身,带着裴雪清离开。
几名宫人上前押住碧朱,紧随其后。碧朱并不反抗,只是回头看着白穆,她也在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澜,碧朱却一瞬红了眼圈。
第一次,她在白穆眼中读不到任何情愫。
***
这夜注定无眠。
芙蓉宫恢复安静后,洛秋颜昵了一眼白穆趟过的床榻,对身旁的宫女道:“去把那被褥枕头都扔了。”
宫女连忙上前,收拾好东西便连忙退下。
星竹想要上前替她更衣,见她满面的冷色,硬生生站在了原地。
“你去让他们今夜盯牢点,看朱雀宫会有什么动静。”洛秋颜一面不耐地自行抽下发上的簪子仍在梳妆桌上,一面冷笑道,“这次可不是本宫在算计她,虽然很想看她如何自救,这样的机会却万万给不得。”
“小姐的意思,是皇上……”
星竹的话被洛秋颜一个眼神堵住。
“但小姐……”星竹仍旧忍不住,压低声音道,“皇上若要对付柳家,当初就不该留下柳行云……如今右相势力已巩固,贤妃必定不是他的亲妹妹,对他并无多大影响。皇上此举,娘娘不觉得奇怪?”
“有何奇怪?”洛秋颜嘲道,“前段时日父亲在朝廷屡屡受挫,估摸着大家伙都以为他收拾完了柳家,轮到洛家了。但他何时会照常理出牌?你若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会只是本宫身边一个丫头?”
洛秋颜眼神一转,便冷冷地落在星竹身上。
星竹浑身一颤,连忙跪下,“奴婢不该自作聪明,奴婢该死!”
洛秋颜不悦地皱眉,盯着桌上的发簪似在努力平复呼吸,半晌,不耐地喝道:“本宫刚刚让你做什么?”
“是,奴婢马上去。”星竹连忙起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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