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出身不高,九成是难以入选了。
陈如意眉眼低垂,竟是缓缓起身,收回步子往自己寝殿去了,留的安瑜一人讨了没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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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桃一路替她撑了伞,细雨的雾气铺面袭来,很是清爽。
送完卷轴,皇上昨儿挑了两匹进贡的阮烟罗给涵嫣做春裳,顺道给柳嫔也添置了一件,司衣司已经做好,姜娆还要亲自往灵犀宫走一趟。
说巧不巧,白婕妤往御花园石桥上散步,柳嫔也带了涵嫣出来赏景儿,几人就在路上遇着了。
白婕妤自然是一眼就瞧见了赏赐,抚着肚腹没说话,但能看出那衣裳的料子是顶好的,翠烟似的色泽,清新可人。
白婕妤眉眼扫了几扫,就笑道,“这料子好看的紧,手感柔软轻薄,倒适合娠妇用呢。”
柳嫔拉了涵嫣,眼前白氏咄咄逼人,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如今白氏是皇上纵着,但凡起了争执,动了胎气,她也是担待不起。
“若是不嫌弃,就将我这套赠予妹妹了,左右我也穿不了这样鲜艳的颜色,配妹妹倒是正合适。”柳嫔很是大度,正中白婕妤下怀。
姜娆看两人一冷一热,一软一硬,索性就三缄其口,默不作声。
后来,白婕妤的婢子阿梧端了衣裳心满意足地离开,柳嫔只是温柔地牵着涵嫣,教姜娆将公主的衣裳送回灵犀宫去,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芜桃一脸疑惑,“这柳嫔位份高,还有帝姬傍身,怎地如此容忍白婕妤抢到自己头上来?”
姜娆望着那碧瓦檐上落下的水珠子,轻轻一语,“到底是谁占了上风还未可知的。”
果然到了夜间,皇上往流霜阁探了白氏一回,就传来消息,原本打算留宿的皇上,竟只是用完晚膳就回了。
白婕妤受了冷落是意料之中的,她表面上占尽先机,实则就不如柳氏了解卫瑾的心思,她这样明目张胆地邀宠,以龙嗣为傲,却是不当心犯了皇上的禁忌。
说到底,还是柳嫔最沉得住气。
月上中天,姜娆从御书房出来时,就见芜桃和几名蓝衣宦官在后殿做活。
她起初并没在意,微微伸展了腰肢路过。
谁知没走两步,就瞧见那井边打水的身影十分眼熟。
停步的瞬间,恰那人也回头望过来。
面容白皙清秀,笑容可掬。
冯渊很有礼貌地拱手行礼,“在下冯渊,见过姜姑姑。”
话说的云淡风轻,好像那些肮脏的手段,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姜娆也笑的客气,“好生做活,别耽误了时辰。”
既然做戏,那么谁也别先露出马脚才是,否则,她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
回到寝殿,问了芜桃才知道,冯渊是新调来配殿的二等掌事太监,辅助高言做些日常事务。
姜娆撩了温水洗手,脑中突然灵光一晃,白日里像极了郑秋的身影再次闪现,她不由地顿住。、
既然冯渊能混入太监中不被察觉,还可以改头换面入含元殿任职。
那么,遣送出宫的郑秋换了身份重新入宫,又岂会是甚么难事?
何况曾经的旧人大都换了去,认识她的人极少。
光禄寺署承的芝麻小官,而且又是侄女,这样的身份户籍若真有心伪造,是难不倒鄢秦候夫人的!
窗外风雨细细,就如这后宫中的局面,一刻也不得安生。
☆、29 联手
选秀当日,姜娆服侍皇上更衣,待将龙纹玉带束上时,卫瑾随意开了口,“今日选秀,你不必随行,留在含元殿。”
“奴婢还从没见过选秀,倒真是想开一开眼界。”姜娆微微失望,卫瑾却突然转过身,胸中有丝烦闷,和她面对道,“有甚么好看的,无趣的很。你安心做好份内之事就好!”
那声音里,竟然有些许的愠怒。
姜娆连忙欠身行礼,“奴婢听凭陛下安排就是了。”
头顶的目光许久,才收了回去。
姜娆望着卫瑾快步离去的身影,不明白他这一通无名火究竟是为何,佳丽选秀,充盈后宫,这该是皇上意气风发的良辰美景。
历史上的昭和帝花名远扬,姜娆暗自嘲笑,自己当真是太多心了些,皇上此刻正是春风得意也说不定呢!
皇上的心思,真是教人难以捉摸。
碧霄宫选秀如火如荼,含元殿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张俊亲自端了汤药送来,姜娆对于他执着送药的行为已经放任自流,因为她早已明白,心中无爱,也不过都是陌生人罢了,连生气也是不值得的。
但张俊丝毫未觉,仍然是有条不紊地开方、诊脉、煎药。
“不知张太医是否方便,陪我去个地方?”姜娆数日来首次开口说话,张俊欣然应允。
姜娆步速很快,张俊只能一路跟在后头,但只是这样,已经是心满意足。
不一会儿,华章宫就在眼前,“你且等一等,我去见一见故人。”
张俊从命地等在原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窈窕的身影,手中还攥着那枚玉镯。
但过了许久,一直不见姜娆出来,就在焦急之时,却看见殿门有人缓缓而出。
一身赤朱色官服的女子步了出来,恰风起吹动树梢,张俊和蒋瑛对面而立。
他猛然松手,玉镯静静掉在草地上。
蒋瑛先是愣住了,然后满脸皆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她往前紧走了几步,然后骤然停步,颤声唤道,“你是…张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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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选历时一整日,直到斜阳将落,皇上才风尘仆仆地回了殿。
姜娆正在往香炉里添香粉,就见璇玑在身后端了晋封名册进来,搁在案头。
不自主地将目光移过去,不知为何,隐约有一丝沉闷夹杂其中,但仍是掩饰的很好,规规矩矩地服侍皇上更衣净面。
不一会儿,皇后就姗姗而来。
她仪态仍然典雅,丝毫看不出疲惫之态,眼波扫过立侍在旁的姜娆,淡淡道,“皇上宣臣妾来,可是定好了位份?”
卫瑾转头冲着姜娆道,“你先退下罢,朕和皇后有事商议。”
目光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姜娆恭敬地褪下,顺手阖上殿门,退居侧殿,隔着一道镂花石墙。
皇后细心地察觉了皇上的眼神中的异样,再想到白日里选秀,皇上似乎并不上心,最后中选的秀女,大都是身家地位有利于朝廷的女子,有几个美貌绝丽的秀女,竟然都没能入选,这大大出乎了意料之外。
但惊诧中,还有一点窃喜,皇上不是沉溺美色之人,她身为皇后,打心底里自然是宽慰的。
柔和的脸容上,挂了温婉的笑意,“表哥可是累了?”
私下无人时,她总是这般称呼,卫瑾对于这样的称谓表示默许。
他揉了揉眉心,“是有些看花了眼。”
皇后遂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奉上新茶,“今日,您只选了四位,姑母为此传我过去训话,说是拘束了陛下,可真真是冤枉了柔儿呢。”
卫瑾笑了笑,不语。
皇后紧接着便打开晋封名册,“这位份和宫殿分配,柔儿不敢妄自做主,还请陛下安排。”
姜娆心不在焉地坐在侧殿木椅上,夜静无人,而他们的对话大都精准地飘入耳中。
“盛将军之女盛真,品貌俱佳,封一个嫔位也不为过。”皇后声音柔软温顺,但姜娆怎么听都觉得刺耳不已。
卫瑾的话简单明了,“封昭容,赐号华,居玉堂殿。”
皇后笑着应下,心头不禁一凛,这个盛真一上来,就是正二品九嫔的高位,可见地位之重。
“安府小女安瑜,虽然是官商出身,但样貌可人…”
卫瑾沉静的声音如水无波,“封小仪,与柳嫔同住灵犀宫。”
“国子监祭酒庄子青之女庄云若,仪态端庄…”
“封美人,赐居绛云轩。”
皇后顿了片刻,最后才道,“这个陈如意,是光禄寺署承陈光的侄女。”
后半句话,皇后没有说完,因为她的出身实在是低微,本不足以入选,但偏偏就入了皇上的眼。
其他秀女皆是仪态大方,对答如流,不敢怠慢。唯有这个陈如意,从一进殿起就低垂着头,所以在一列秀女中,显得十分不同。
能引起皇上的注意,这已经是成功了一半,后来,皇上询问时,她的声音很低,夹着怯懦,太后有所不悦,要遣她出殿,但偏偏皇上就有耐性,于是教她上前一步再答。
皇后坐在凤榻上,心里清明,这个陈如意的手段的确高明,善于将自己的缺点化为长处,另辟蹊径。看似不经意,却处处精心。
这一招虽然简单矫情,但是那样弱柳扶风的姿态,对于男人,特别是像皇上这样自负强大的男人,是有天然的吸引力。
所以,后来她的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看在皇上眼里也都是极有风情的。
收回思绪,卫瑾曲起轻叩着桌面儿,若说起来,看了这么多女子,样貌各有千秋,但他在乎的不过都是身世门第,对于朝政有益的才留用,只有这个陈如意,是真正能引起自己的一丝兴趣。
但仅仅是有一丝的兴趣罢了。
左右不过是充个人数,一时兴起,把她留在宫里也无妨,否则靖太后又少不得一番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