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姑姑自是立刻递上银子过去,由于走得急,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李怀恩冲着她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是三分带笑。实则心底替她哀叹,得,不在皇上身边,也有这么倒霉的时候。全宫上下都挨五板子,那行刑的地方都快挤不下了,作孽啊!
待李怀恩走了,刑姑姑脸上带笑看向斐安茹,本以为她也会开心些。不过斐安茹的脸上却尽是麻木的神色,显然对这道天大恩赏的圣旨并不感到欢喜。
“瑾嫔,奴婢原先在司籍司待过,也知道一些词句。这‘瑾’字甚好,怀瑾握瑜,都有美玉的意思。想来皇上是极其看重您的!”刑姑姑斟酌着开了口,轻声说道,带着几分劝慰的意思。
斐安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秀气的眉头轻轻挑起,她只是冲着刑姑姑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反驳。
瑾,的确寓意甚好。可是“瑾”这个字,总让她想起“警”,警醒万分。想到此处,斐安茹又讥诮般地扬起了嘴角。暗自否定了这个想法,皇上的性子摆在那里,若是真的有此意,恐怕也会大大方方地表达出来,正如前面的远顺仪,而不会像这样遮掩。
如果连瑾字都能有这等意思,那皇上最宠爱的姝婉仪,岂不是要满盘皆输了!
皇上这道圣旨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沈妩当时正在用凤仙花汁染指甲,十根手指都被锦布包住了。待听清楚明音所说的话之后,嘴角轻轻扬起,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待会子仔细挑件礼送过去,就说本嫔恭贺瑾嫔荣升。”她轻声吩咐了一句,亲自扯开裹着的锦布,露出里面深红的豆蔻。
衬着那白皙的指节,异常的鲜艳而惹眼。
再去寿康宫请安的时候,不少妃嫔对沈妩的态度已经产生了为妙的变化。有要拉拢的,也有要趁机踩低的。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皇上的新宠很有可能要诞生了,众人皆等着这位瑾嫔的到来。
只是太后却没什么闲心思理会了,她的五十大寿快要到了。尚仪已经将祝寿的程序呈了上来,不过太后带着许嬷嬷和穆姑姑看了半晌,却总觉得不满意。
“哀家是五十大寿,自然得隆重些,为何这单子开得少了将近一半。你们尚仪局也忒不是东西了,到时候宴请各府的命妇来,不是让她们笑话了么?”太后板着一张脸,神色严肃地问道,伸出手指向礼单,满脸的不满。
尚仪局是负责礼仪、起居、宴会之事,后宫暂无中宫皇后,皇上和太后争权又互不相让,所以这六局二十四司的各个掌事就事关重要。恰好这个尚仪局的管事儿,就不是太后这边的。
那位尚仪面对太后如此严厉的问题,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礼单的确被减了整整四成,却也不是她敢决定的。几日之前,皇上便派人把她叫到跟前,亲自叮嘱过了,开好的礼单是皇上一笔一笔划掉的,最终就成了这副模样。
“回太后的话,这礼单是奴婢拟好了,皇上过目后送到您这里来的。皇上说若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找他。”那个尚仪连忙跪倒在地,冲着太后行了个大礼,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诚惶诚恐。
太后心里头那些话,憋在嗓子眼儿里,是再也骂不出了。皇上还真是能作,就把理由告诉这尚仪不就得了,还偏偏要她亲自去问。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多难听呢!
“成啊,那就让皇上什么时候得了闲,就到寿康宫看看哀家吧!”太后猛地将礼单摔到了地上,脸上的神色阴沉至极,声音也是极其冷硬。
那个尚仪不敢大意,连忙从地上捡起礼单,再次行了个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一连两日都未见踪影,众妃嫔在请安的时候,也不敢提及太后的寿宴之事,生怕惹恼了她。寿康宫里的气氛,当真是一日比一日紧张而僵硬。
直到第三日,皇上才来了寿康宫,一进门就是一阵抱怨。
“母后,这几日朕忙乱得很,西北那边干旱连连。一帮大臣整日唇枪舌剑的,闹得朕歇息时,耳朵里都是嗡嗡声,一刻都不得安宁!”齐钰一边走,一边抬手揉着额头,脸上露出一副疲惫不已的神色,像是受了不少的苦难一般。
他这几句话,倒是把太后气得脸色发白。太后虽然一直注意着后宫,但是前殿的重大消息,她又如何不知。
西北地处干燥潮湿之地,没到这个季节,就会干旱。不过今年的灾情并不是很严重,齐钰刚进门就如此说,太后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了。不过是拿抗旱之事来当借口,就是要明目张胆地削减她祝寿的费用罢了。
☆、060 皇上拉拢
皇上慢悠悠地走进内殿,冲着太后行了一礼,才慢条斯理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太后手里捧着茶盏,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皇上和太后之间僵硬的关系,自然是逃不过旁人的眼。这天下和后宫毕竟都是皇上的,所以因着皇上对太后的这种态度,导致后宫之中有些人对太后也就是阳奉阴违。
这次的寿宴,太后本想让人办得热闹非凡,也好趁机巩固自己的地位。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知道她的厉害。偏偏皇上就是不如她的意。
“哀家知道皇上的难处,只是前两日尚仪局开出的礼单,未免也太过寒酸了些。这要是传出去,皇上的脸面也不好看!”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根本就没有兜圈子,直接指出她的心结。
皇上轻轻挑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置可否的笑意,低声道:“母后,不是成日里自诩最了解朕么?这会子怎么又说出这种话来,朕最不怕的就是丢面子!那东西丢了,不痛不痒的无关紧要。况且又不是在战场上面对敌国退缩了,母后这礼单减下来的物什,朕已经吩咐尚仪局都准备好,到时候以母后的名义捐去西北,造福万民!”
男人根本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有闲心思从小盘子里捏了一块糕点吃。可想而知,二人的对话最后不欢而散。
皇上前脚刚走,后脚太后便怒发冲冠地摔东西了。
“啪!”的一声,方才她正在用的青花瓷茶盏,就这么摔到了地上碎成了渣渣。寿康宫内一片安静,只有太后被气到不行的喘息声。太后虽然偶尔也会被其他妃嫔气到,大多数都是被姝婉仪气着,但是这回因为皇上却是气得极狠了。
许嬷嬷连忙走上前,伸出手轻拍着太后的后背,轻声劝慰着。
“去把远顺仪找来!”太后轻轻挥开许嬷嬷的手,提起“远顺仪”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紧紧地蹙起。
皇上对待许家人,始终都把浑身的刺露出来,生怕戳不死许家人似的。没有一个地方让她顺心的。
许衿进殿之前,穆姑姑就小声叮嘱了两句,许衿仔细地听着,暗自点点头。
“衿儿,皇上实在欺人太甚,哀家要出手反击了,否则许家迟早多会被他给弄死!”太后招呼她坐下,还不待许衿坐稳,就直接冷着声音说出这一句。
许衿被她的话弄得一惊,整个人愣住了,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太后斜靠在椅背上,面上的神色阴冷,方才有些狰狞的怒容已经收敛了起来,倒带着几分认真和严肃。
“太后,皇上这事儿的确做得不地道,不过嫔妾的位置还没坐稳。这后宫之中,许家的势力明显太过单薄,所以——”许衿沉默了片刻,轻蹙着眉头想了一下,才柔声劝道。
太后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许衿的劝。一听说许衿不赞同她,心里压抑的火气又涌了上来。这么些年,因为皇上生母的事情,太后也算是受了皇上不少膈应。她都一一忍了下来,可这心头的怒火,平日里挤压着不晓得,待她有一刻忍不住了,就像火山喷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理智筹谋早就丢到十万八千里了。
“连你都不赞同哀家的话,哀家要你进宫来有什么用处!这后宫里,失势的人虽多,可得势的人也不少!为何沈家那卑贱的庶女,就能踩在你头上?斐家那个寻死腻活的疯女人,还未侍寝就得了那样的高位,估摸着日后也定是要超过你的!就只有你,明明许家替你铺了这样的路,却还是不能获得他的垂青!”太后这回连桌上的茶壶都扔了出去,一时恼羞成怒了,说出来的话就没有经过大脑,明显是夹带着攻击性了。
饶是许衿已经做好了承受太后怒火的准备,被她这般夹枪带棒地说了一通,脸上的神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许衿毕竟名门出生,即使其他位份高的妃嫔,看见她也会礼让三分。就连沈妩都没有实质性攻击过她,这回却在太后这里彻底丢了脸。
整个寿康宫内殿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劲了,许衿深吸了两口气,被太后这么一骂,她的心底倒不是恼怒,而是委屈居多。毕竟进宫之后,她一直安守本分,那一点儿出格的小心思,也被斐安茹的几句话给拉回来了。
“嫔妾身子不适,下回再来看望太后吧!”许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连忙低声说了一句,便小跑着出了殿门。
几乎在刚走出寿康宫的时候,她的鼻子酸涩难耐,眼泪便一下子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