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虽然她失忆了,但是脾气一点没变,她还是她。
“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谁让你是我夫人呢。”她总是知道怎么来对付他,他总是对她无可奈何。
红萝:“……”贱男人!
“夫人,我们先吃饭好不好?”顾墨端着碗,拿着勺子端坐在她身前,大有‘你今天不吃饭,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的势头。
“不吃。”红萝将头扭向一边。“饿死算了,反正你又不放我走。”
“乖,你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再谈。”顾墨将勺子凑近她唇边,被她一手打翻。
“说了不吃就不吃,你烦不烦啊。”
顾墨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好男人必须要经历过这么一个过程,才能修成正果。哄夫人吃饭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怎么做大事?
“你不吃这个,一定是这个东西不好吃,那我们再换一种!”顾墨笑道,又吩咐厨房重新做了一碗。
红萝:“……你换一百种也没用,我不吃便不吃,饿死了告你谋杀。”
顾墨幽幽一想,一条计策计上心来:“……你不吃,难道是因为我喂你的方式不对?难道说夫人你是因为为夫没有口对口喂你,所以你吃不下,夫人你早说嘛。”
“少恶心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本来还想吃的,被你这么一说,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了!”红萝气势汹汹地道。
“那夫人你到底是自己吃呢,还是我喂你吃呢,还是我喂你吃呢?”顾墨又好心地道。
红萝咬牙切齿:“我可以都不选么?”
顾墨摇头:“可以啊,你不选,我替你选,还是我喂你好了。”
红萝被顾墨给逼哭了,边哭边吃饭,饿了许久,终于在顾墨的软磨硬泡下,吃了一小碗。红萝心中顿时有一个觉悟,千万不能和顾墨这样的人杠上,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
落日楼头的断鸿声,声声入耳。听在红萝耳中,却是声声刺耳。于顾墨来说,老天待他不薄,他早该烧香拜佛了。反反复复,终究是他得到了她,也不枉他在湖州六年的沉寂。于红萝而言,老天亦待她不薄,三番两次都没死成,也早该吃斋念佛了。反反复复跟他别扭,最后还是走在了一起。不管红萝有没有恢复记忆,他们又抱在了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沐浴……
新欢暂别,旧爱重拾,她这一生,辜负的人其实很多,亏欠的人或事,也很多。这一切恢复得太自然,还有些突然。突然得,让人措施不及。
老皇帝薨逝,顾墨继承皇位,丝毫没有悬念。顾墨在湖州做的那一切,恐怕也就是闲了,做着玩玩的罢,皇位无论如何都是他的。老皇帝虽然不喜欢他,但好歹也不是为昏君,顾国的江山,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继承,顾离太稚嫩。老皇帝将顾墨发配到湖州那么个穷乡僻壤,其实就是对他的一个考验,这个考验他通过了,自然要修成正果。
顾离受了打击,暂别帝都,去了北方驻守边疆,将云衣也一并带去了,不管她是不是奸细,都不该留在帝都。顾离虽然气他哥哥,但发誓要为他守住江山。他走的时候,红萝去送他,两人没有说话。红萝这辈子,是要欠着他了。就在顾墨继承皇位的前一个晚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在床上发生的大事。
那一日依旧是良辰美景,佳人在怀。既然当初开了荤,如今再要忍着,自然很难。那一日,顾墨依旧抱着红萝辗转缠绵,龙涎香四溢,将这一场旖旎花事进行到极致,意乱情迷之时,红萝亦是异常热情,将一腔柔情化作一摊柔水,指间沙,绕指柔,嫩白绯色,极致动容。就在顾墨以为她终于放下芥蒂,要与他共赴云雨之时,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
咣当一声,又是闷哼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凄凄夜里闪着寒光。宫外的长信宫灯大亮,却没有人敢闯进,打破这极致的欢事与悲愤。鲜血染红了被单,欢爱过的痕迹染了血,更加惊心动魄,刺痛人心。鲜血染红了双手,染红了两人的眼,也染红了,那些横亘在两人心间的秘密,来不及解释的秘密。总以为时间还来得及……
红萝凄凄一笑,揽好衣衫走下床来与他面对面,对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么?我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找人查过我的身世,恐怕也知晓了我的身份。其实我早就恢复了记忆,我只是不想记得你罢了,至于我的眼睛……”
红萝又是凄凄一笑:“我的眼睛当真受伤了,那一次我摔下崖去,真的摔破了头,连带着眼睛也受伤了。御医说我的眼睛好不了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早在你和式微成亲之前,我的眼睛便受过伤,你知道我为什么受伤么?”红萝顿了顿:“因为我为你的女人绣嫁衣,差点绣瞎了自己的眼睛!”许多事情压抑在心底不说,不代表自己就忘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间来说。
“中秋佳节那天,你喝醉了,我等你到很晚,我诚心诚意伺候你,你却告诉我你爱的是别人,我又被你的女人骗进了你的小书房,我后来才想明白,你的女人要放火烧我,你大概也知道,但是你没阻止,那一次,我也是差点熏瞎了眼睛。那之后,你又将我关了三天三夜,没吃没喝,差点没饿死。我生了病,你没有顾惜我的身体,又将我送走,那一日我摔下崖去,亦是你亲手推我的,我都还记得,你不会忘了吧?你忘了,我可不会忘!我死也要死的明白!”红萝走到桌前,端起先前备好的酒,递给他一杯,顾墨没有接。
“怎么,怕我毒死你?”红萝讽刺一笑:“这些我且不跟你计较,实在是没有必要,都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我们之间的仇恨,实在太多,你说我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顾墨指尖泛白,内心早已泛滥成灾,唇色一点点惨白,他凄凄道:“萝箩,你想杀我?”他神情激动,没有顾及胸前的伤口,心在隐隐作痛,眸光通红,染了血的匕首映在眼帘中,更加夺人心魄。
“我傻么,我若是真想杀你,直接刺心脏不就好了,非得这么麻烦?当然了,如果我想让你更痛一些,也可以这么做。”红萝捡起地上的匕首,在衣袖上轻轻一擦,血染上衣衫,又划开一条细缝,鲜红直冒,就要分别了,连老天都觉得要更残忍一些。
“我不会杀你,我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你虽然是个无情的人,却很适合做皇帝。我刺你这么一下,不过叫你记得,许多仇恨,这辈子都无法泯灭,我不是个大度的人,许多事情,我看不透放不下忘不了亦想不开,我是替我的父母还给你的!”
“父债子偿,我爹娘其实是被你娘给害死的罢?你娘是个贪生怕死,贪慕虚荣的贱女人!我爹和我娘原本就生活得不幸福,因为我娘生下了我,可是她原本就不喜欢我,不愿意生下我。可即便如此,你娘还是见不得我娘比她幸福,就将我爹爹出卖了,所以你爷爷才将我爹爹给杀了,我娘被逼的自杀了,全家人都被你爷爷给杀光了!”
红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愤,越说便越恨。“我本来也是要死的,可是我偏偏就活了下来,这么些年,无论经历多大的事儿,我都活了下来,因为我有活下去的信念。我的大仇还没有报,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你永远也无法了解我的痛苦罢,我是亲眼看着我娘上吊的,三尺白练,就挂在我眼前,她死的那么惨!但是我那时候太小,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死去,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滋味吗?顾墨,我生不如死,但是我不能死!”
红萝哽咽,渐渐湿了眼眶,那些以往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都化作难言的悲哀,这么多年自己都扛了过来,因为有心事压着,所以不能倒下。“在那之后,我便将这一切都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将自己当做陌路人,可是你知道吗,我还是会做恶梦,这个噩梦缠着我这么多年,永远都忘不掉,为什么?因为我的仇还没有报!我在等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顾离说你在找我,你一定是想找到我,然后杀了我吧?我当初说错话了,其实你爹爹不该死,你娘才该死!”红萝睚眦必报,愤恨地道:“其实你为她抄写再多的经卷也没用,她活该要下地狱的!”
“萝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要杀我,我也不拦着你,我的生母允贞娘娘虽然善妒,但她始终是我的母妃,而且她也诚心忏悔了,就该得到原谅。女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她死的那一刻,没有人陪在她身边,也算得到了报应,逝者已矣,我们原谅她罢,她犯的错,我来替她承担。你要如何便如何,不管你如何,你都是我的夫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承担?就怕你担不起!我所受的罪,我家人的冤屈,不是你一句承担,就什么都不计较不追究的,我没那么伟大!我爹娘的灵魂,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红萝猩红的眸光除了血色,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说出的话,除了决绝的呐喊,再也没有别的。“那是你,她是你娘,所以你原谅她,我可不会!我有仇必报,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叫我原谅她,除非我死了,我死了都不会原谅她!当然了,我更不会原谅你。你以为你是谁,我被你一次次伤得体无完肤,还想我原谅你,真是痴心妄想!你知道我现在看着你,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吗?自从我掉下悬崖,我眼中便是一片猩红,再也没有别的颜色,这是仇恨的颜色,拜你所赐,一辈子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