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未回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答道:“将来你们便知晓了。”小丫头喜欢吃什么,这个他不曾想过,王嫂倒是提醒了他,得派人去打听打听。小丫头那么瘦,是该给她吃些好的。
王府管家今日在城外购买了一大批面粉,正在一袋一袋往王府中搬运,杜管家在一旁看着,偶尔也搭把手。这些都是墨王爷买来发放给穷人的,墨王爷这个善行坚持了这么多年一直不变,王爷是个大善人。管家粉头垢面,听说王爷要见他,也顾不得换衣服便前去了,王爷随便惯了,也不大在乎这些。
……
顾墨望着眼前这个扑满面粉的管家,一句不大正经的话又飘过脑海,他脱口而出:“管家,你今日搽粉了么?”
管家尴尬一笑,行了个礼:“王爷,您要的面粉买回来了。”
顾墨哦了一声说道:“从今儿起,你就不用再当这个管家了。”他一番说得自在,却吓得管家一阵冷汗。
杜管家心中凄凄地想,他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儿待哺,此番丢了饭碗,他那高堂老母必定捶胸顿足,拿拐杖捶他;他那恶婆娘气势汹汹,必定让他上不了床;他那小儿必定哭哭啼啼,没有奶吃。王爷此番是要他的命啊!他自觉兢兢业业,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王爷吧,除了今儿有些灰头土脸,他这也是为了王爷啊!
杜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王爷,老奴该死,老奴此番污了王爷的眼,老奴这就去洗洗。”管家爬起身就要朝门外奔去,被顾墨一声又叫了回来。
“你跑什么跑,我话还没说完,你紧张什么?不是不让你当这个管家,只是本王自己要当这个管家,这么说你明白么?”顾墨望着眼前一脸迷糊的管家问,后者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管家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王爷说的话一向这么高深,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属正常吧,管家又凄凄地想。顾墨骂了一句笨,又解释道:“就是你还是做原来的事,只是换了一个称呼,以后你便不能称为管家了,因为本王自己要这个称呼,但本王还是本王。事还是原来的事,只是称呼变了,这下你明白了吗?”
管家脑中亦有些纠结,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些了。”
顾墨拍了拍管家的肩膀,甚是雷人地安抚一句:“嗯,乖~”
管家一张老脸刷的一黑:“……”王爷,您这样,老奴会吃不消……
顾墨微微一笑,闲闲咪了口冷茶道:“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忙吧,哦,别忘了向他们宣布这个好消息。”先前他说了谎,必定还要说一个谎来圆这个谎,他对她,着实是一番真情,一番苦心。
顾墨这厢将将收拾干净,准备再小睡会儿,就听见有人来报,说王府门前来了一顶花轿,走出来一位偏偏美人儿,美人儿说要找她。
顾墨嗯?了一声,又啊!了一声,已猜到来人是谁,还都送上门来了啊!
……
第十九章:嫌弃她
冬青树间点点红,灼灼在门外等了许久,又等了许久,等得有些心烦难耐了,王府的管家才踱步出来,先前的狼狈已经收拾好,他双手背在身后,侧着身很有一番做派。“姑娘您随我来。”
杜管家望着走进轿中的姑娘家的后脑勺,心中有一番计较。听看门的这俩芋头兄弟说,前些日子王爷在自家门口跟一小姑娘计较了,姑娘家态度好像不太好,但是王爷心情好。姑娘家留下一篮子蘑菇气冲冲走了,王爷提着一篮子蘑菇偷偷的笑。
他们王爷就是这样,人虽然好,但是说话犀利,常惹得姑娘家哭哭啼啼跑回去,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过不过的去。
王府大门外的花轿刚刚离了地,管家一声惊呼:“放下那花轿,快放下那花轿!王爷,嗯,管家说了,花轿不能抬进府中,姑娘还是下轿来走走吧,其实王府中景致也还不错。”
轿中这个姑娘长得不错,想必是与王爷有一番纠结的,可是为何王爷不让她坐着进去,非要走着进去?他们王爷想法太多,不能揣度。世道变化太快,他们这些老家伙跟不上节奏啊!
其实顾墨这样说,心里也是稍稍过了一番湖州的风俗礼仪。湖州虽是个小地方,但礼仪淳朴繁重,比帝都还要讲究,这种抬花轿走正门的礼性,只有在大婚之日才流行,灼灼此番被抬进来,岂不是让他认可了她在王府的地位?她以为这是哪儿?这是他家!他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先前在义公家有诸多顾虑,现在回了家,一切就由不得她了。
顾墨在心中其实又一番纠结,届时他若是要娶那小丫头,还得亲自八抬大轿去请她过门,最重要的是还得征得她哥哥的同意,她哥哥若是不同意,他便娶不成,这个关系该怎么调和才好呢?她哥哥不同意,他带着她私奔怎么样呢?她到底欢不欢喜他这样做呢?她到底愿不愿意嫁给他呢?
杜管家走在灼灼侧前方,边走边想,今日他们王爷有些奇怪,说话也神神叨叨的。方才他退出来,分明听王爷在说:“她到底欢喜不欢喜,愿意不愿意呢?”那个她是谁?什么欢喜不欢喜,愿意不愿意?
“叩叩叩。”顾墨正在沉思,管家不咸不淡,有气无力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顾墨捧了一卷书在手,手边放了一盏茶,看书是假,喝茶是假,转移注意力是真。此番他很清醒,脑中思虑一番,已经想的很明白。他抬头望向来人,又眼前晕。
想来这姑娘临行前又经过了一番精心修饰,虽然漂亮姑娘惹人怜爱,可她此番也太精心了些,简直触目惊心!她这是要唱大戏么,脂粉施得忒厚忒重了些,让人看着反胃。顾墨忍了忍,咳咳道:“不是说好了改日再登门请罪的么,本王还不曾去请罪,姑娘怎么就过来了,湖州的姑娘都像你这么友好,上门来接受人家道歉的?”顾墨坐在桌前,右手食指微弯,唇角噙着一丝淡笑,没什么情绪地问。
女儿家盈盈一拜,被一旁的丫鬟拉起身,她秀手一伸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顾墨,娇羞一笑道:“爹爹说,让灼灼前来伺候王爷。”
顾墨展开信来一看,呀,条件开的还很好。百里丛林都归他管,铁矿生意也分他一半,还配上岐水边一座豪宅,听说那宅子风水很好,适宜繁衍子孙!这么正经地诱惑!他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顾墨合上信微微一笑,笑过之后猛地一收,面色沉静道:“麻烦灼灼姑娘,嗯,是叫灼灼吧,麻烦你将这封信退回给令尊,就说本王心眼儿小,脾气不好,命也不好,恐怕无福消受。还有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本王又不喜欢你。”
百里丛林归他管,当他是野兽之王?铁矿生意分他一半,他以为他是打铁那小子?什么豪宅风水繁衍子孙,当他是个那啥什么……!
顾墨一番说得直白,敢这么*裸地威胁他,吴义公倒是不怕他翻脸!这些东西的确是他所需,虽然他是个没落的王爷,但也是位坦坦荡荡的王爷,要什么东西,也会光明正大去取,绝不是像小白脸儿一样,不要脸地去接受女人带来的方便,真是有辱他的身份!
顾墨是个果敢的人,一向爱憎分明,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亦不怕伤人。她灼灼,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
王爷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他竟然说他不喜欢她!女儿家蹙着眉,紧蹙着眉,脑中一抽,低低哭诉道:“王爷,奴家不求什么,只求能侍奉在王爷身边。”
顾墨微嗤了一声:“我们王府下人挺多,又不像吴家那么有钱,请不起多余的下人。”
女儿家又擦了眼泪走上前,跪伏在他身侧,弱弱地道:“王爷,奴家不要钱,只要王爷不嫌弃奴家。”
顾墨瞟她一眼,长袖一拂推开她,一句话甚是要命:“本王嫌弃。”
王爷嫌弃她?他说他嫌弃她!女儿家撇了撇嘴,再撇了撇嘴,要哭,真苦,弱弱地哭。
顾墨这么说完其实有些后悔了,这么说的确有些重了,可是话都说出口了,那就这么着吧。
这句话的确有些重了,灼灼长到十六岁,还没遭人嫌弃过,第一次遭人嫌弃,却还是自己最爱的墨王爷,她承受不住小心肝儿连番颤抖,泣不成声:“那,那昨晚王爷拉着奴家的手,还抱过奴家。”
顾墨不为所动,镇定道:“那是因为我喝多了。”女人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见得多了,的确有些心疼,不过不是他心疼,是女儿家的心很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又不是钟晋,不会怜香惜玉,而且他又不喜欢她,他若是喜欢她,就算他爹爹反对,他亦会娶她,可是他不喜欢她,这真叫人没有办法。哭哭就好了,此次不狠心拒绝,以后再来纠缠,他那么忙,哪有时间来听她哭诉?
女儿家见王爷不为所动,心想这王爷心真狠,一招不成,又拆一招,灼灼收了眼泪又道:“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王爷此番说不喜欢灼灼,其实心里不见得,王爷酒后的所作所为,那才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