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闭上眼,沉沦、沉沦、再沉沦……
美至极乐之巅,她挺起腰身,仿佛疯狂地死去一般,亮灿的眼眸,变得空洞失神,呆呆注视上方,是他的脸容,呈现着一片足以溺死人的柔情。
小楼外,雨声淅沥,嘀嘀嗒嗒敲在青檐上,宛然伊人的长泪歌,凑着一段凄悒幽绵的调子。
********
天近拂晓,白雾甚浓,深处,渐渐化出一抹人影。
慕勉正欲推开房门,却听一道女声破空传来:“小师妹今日起得好早啊,还是说,昨晚你一夜未归?”
毕雁红好整以暇地墙角里走出来,就像捉到耗子尾巴的猫咪,一脸奸猾得意。
慕勉面无表情,慢慢抽回正要推开门的手。
毕雁红见她未束发带,一头青丝光滑得如黑缎子般,乌压压地覆了满肩,衣际间折着雨露莹光,衬得那本就有点失去血色的脸庞更加苍白到近乎诡异,令毕雁红不由自主联想到动辄在山间徘徊的孤魂野鬼,心下竟冷不丁打个寒战。
“毕师姐有什么事?”慕勉淡淡地问,声音像一缕袅烟,弥散在雾气之中。
毕雁红闻言,就跟给自己壮胆似的,扯高了嗓门:“你说,你一晚上去了哪里?”
慕勉言简意赅道:“我的事与毕师姐无关。”
毕雁红目睹她要走,下意识伸手阻拦,暗施内力,隐隐生风,慕勉迅速闪避,一时间,彼此各不相让,转眼已交手四五招。
“出什么事了?”她们这一打不要紧,惊动了方秀宜,她迷迷糊糊地推开门,看到二人正一左一右僵持原地。
“毕师姐,慕师妹……你们……”她顿时困意全无,面对慕勉,脸上的担忧转化欣喜,“慕师妹,你没事吧,昨天你那个样子……”
毕雁红冷笑一声:“小师妹脾气真是暴躁,师姐我好心问一句,她倒动起手来了。”
对于她的恶人先告状,慕勉懒得驳斥。
毕雁红又道:“师父与师兄昨日有事去了都城,而你也不知道慌慌张张地跑到哪里去了,按照谷中规矩,本门弟子如无缘由,擅自彻夜不归,就该受到惩罚。小师妹,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才回来的吧?”
方秀宜一惊,想慕勉昨日神情慌乱地离去,心里一直担忧不已,只是等到晚上,自己反而昏昏沉沉地睡着,并不晓得慕勉夜不归宿的事。
这回毕雁红将她逮了个正着,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小师妹,你自己倒是说说看,这一晚上,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去了?”
慕勉低着头,一言不发。
方秀宜察觉她精神委颓,又瞧毕雁红一脸的幸灾乐祸,忙替其开口:“慕师妹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一时来不及说,并非像毕师姐想的那样……”
毕雁红嗤地一笑:“你怎么知道她有急事?这两年她连家都不肯回,你怎么就肯定她不是耐不住寂寞,私下跑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毕师姐!”方秀宜听她说得委实过分,也忍不住嚷出声。
毕雁红不以为然:“总之,等师父回来,我看她怎么解释!”
方秀宜望向前方,突然一惊:“纪师兄……”
听到这三个字,慕勉恍若触电般,胸口砰地一跳,旋即抬起头。
纪展岩一袭天青长衫,从薄雾处走来,缓缓站在她们面前。
毕雁红也是大感意外,瞠目结舌:“纪师兄,你不是跟师父在……”
纪展岩打手势:“师父有交待,让我陪同慕师妹先行回来,昨晚,慕师妹跟我在一起。”
慕勉听他居然编造谎言,来为自己解围,心内更觉泡在坛醋里,酸涩不堪。
“原、原来是这样啊。” 闻言是师父的交待,毕雁红态度大变,不敢再问,心有不甘地瞥了慕勉一眼,讪讪离去。
方秀宜同样信以为真,松口气,笑着道:“慕师妹,你没事就好。”
慕勉道:“方师姐,害你替我担心了。”
方秀宜看出他们二人有话要谈,便知趣地借故走掉。
慕勉甫进屋,就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纪展岩扳过她背对的身体,认真的眼神中蕴含着浓浓担忧,在她面前比划:“昨晚去哪里了?有没有被雨淋到?”又不放心地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试探温度。
慕勉呆呆的,像木人一样没有反应,许久才问:“师父呢?”
纪展岩叹口气,抬手告诉她:“师父会在慕府停留几日,我先回来了。”
分辨不清是羞愧是歉意,慕勉不愿直视他的眼睛,略偏过了脸,牵动着青丝滑落向肩后,露出颈项间一片雪白如瓷的肌肤:“纪师兄,我真的没有事,你不用替我担心了。”
她刚转身,却被纪展岩死死搦住柔荑,用劲之大,几乎把她吓了一跳。
慕勉抬起头,发现纪展岩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脖颈——上面布满密密的青紫淤痕,在雪色肌肤间尤为清晰,那种暧昧,叫人痛得喘不过气。
纪展岩知道那并非伤痕,纵使他未经世事,也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剧烈缩动的瞳孔,呈现出了异样哀伤的色泽,像是遍体戳满刺刀的孤鹿,被伤得很深很深,血淋淋地拖了一地。
慕勉情知自己再也无法隐瞒,低着头,发丝掩面,轻启的两片唇,仍残留着昨日被吻得微肿的红艳:“我在那个人里……留夜了……”
“纪师兄……以后,我晚上可能会经常不在。”
她笑了笑:“我已经找到办法了,我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样……就可以忘掉了……”用手捂住心房的位置,空空的,像失去了心,所以,不会再痛。
纪展岩血气上涌,有什么情感仿佛会从眸底激动地迸发出来,但当看到她的笑——如一剪风,吹散了秋季所有的落叶,空渺而悲凉,那时她的眼中,无泪更胜有泪。
他五指颤抖,终于艰难地,一点一点恢复了平静,唯独双目里的怜惜满到几乎盛不住,无力地垂下手臂。
慕勉细睫低敛下来,覆住思绪:“纪师兄,我想要一种东西,不能被师姐她们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
纪展岩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根本无法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灰常感谢塨冉的手榴弹!
☆、35.怅然
又是一年的冬天。
庭内雪色寒光,腊梅红妆盛意,似极一团团缤纷艳丽的晚霞,坠在棉花般的白云之中,风吹绛瓣,红雨涟漪,幽幽的寒香在空气里游离不定。
天色入幕,一阵清浅的脚步声,惊碎曲径回廊的寂静。
远远的,慕勉看到一道男子的身影,在侍从的引灯下拐过廊角,而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慕姑娘。”她在这个时辰出现,侍婢并不意外,恭恭敬敬地将她引进曦韵阁,那里是燕丰璃的寝居,等闲之人不可随意出入。
此刻燕丰璃不在,侍婢开口解释:“慕姑娘还请稍候,三公子正在书房晤客。”
慕勉不作多问,挥手摈她退了,径自来到紫檀雕花纱橱前,取出木格里的长方形玉盒,打开来,是一支色泽圆润的湘妃竹笛,她拿在手中,凭窗而立,漫漫长夜中,笛声悠扬响起,她眼神空茫地望着远方,白裳翩飞,青丝拂唇,整个人恍凝是从月亮里逃出的精灵,在尘寰倾诉着孤寂。
背后传来步履声,踩在地面的锦缎毛毯上,很轻,带着刻意的小心。
慕勉依旧吹着笛子,没有理会那人的靠近,直至一双手臂,从后温柔似水地环上她的腰际。
“等很久了吗?”燕丰璃把脸埋入她颈窝里,浅嗅芬芳。
慕勉这才停下来,摇摇头:“没有,我连一首曲子都没吹完呢。”
燕丰璃笑着将笛子从她手中拿走:“那就别吹了,每次你一吹笛子,就顾不得理会我了。”
真是小孩子心性。慕勉暗自好笑,被他牵着手坐到软榻上。
侍婢捧来一套镜清影青的茶器,描金漆盘上落着两三瓣红梅,想是途径回廊时随风飘上来的,使得茶香未溢,先增添一番别样的幽香。
那是一壶上好的龙井,每次侍婢端来,却总不见他喝过。
“想什么呢?”燕丰璃单手托腮,笑眯眯地打量她,从坐下伊始,那目光一直黏在她脸上,舍不得不看她。
慕勉想到来前看到的男子身影,想了想,没有问,对于他的事,以及他平时里见过的人,她从未主动问及,而他,同样没向她做过多的解释,其实心里明白,只要她肯开口,无论什么事,他都一定会告诉她,然而就像一个人在海上漂泊了太久,那颗心生锈迟钝,已是太累太倦,只愿当只小小的蜗牛,避开一切伤害,缩在安全的贝壳里,守着他给自己的呵护,只要,有他就好了。
燕丰璃将她抱在膝盖上,从后搂着她,他一向喜欢这个姿势,仿佛如此一来,她就再也逃不掉,永永远远属于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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