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让慕沚想到那晚她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难过,是的,他可以付诸一切,给她所有的爱,然而他再怎样做,终究取代不了父母,甚至因为他,硬要让她割舍掉这份亲情,与亲人分离,永不相见。
勉儿她,受得了吗?
谢苍霄道:“在我眼中,你一直是个出类拔萃的孩子,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日后在江湖上更是前途似锦,你会结识到更多的女子,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你对勉儿不过是冲动所为,根本不是什么真情。”
慕沚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却又掩不住其中的情深意挚:“冲动……怎么可能,除了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
“那勉儿呢?”谢苍霄目光如炬,几乎让他无处可遁,“你可以保证自己不变心,那又能保证有朝一日,她不会后悔?”
慕沚呼吸一窒,脸色煞白无比。
谢苍霄字字似刃,对他无不是锥心凿骨:“勉儿现在年纪尚小,她自幼与你一起长大,极少接触外人,在心里,自然对你产生信赖依恋,或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对你究竟是男女之情,还是相濡以沫的亲情,如果将来她后悔,喜欢上了别人,恨你毁了她的一生,你可负责得起,承受得起?”
慕沚身心俱震,面容仿佛融冰化雪,近乎透明,因为那正是令他一直以来不敢面对,最为恐惧的事。
如果勉儿后悔了……
后悔跟他在一起……
恨他毁了她的一生……
光是想起,心就疼痛欲死,他知道,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该死,对自己的妹妹存了这等龌龊的心思,可是他没有办法,制止不了,就像中了世上无药可解的毒,是心脏上的肉瘤,如果生生割掉,不残必死,当明悟过来,却已经迟了,他对她,早已深陷泥足,无法自拔。
他何尝不清楚,一旦做出这个选择,他们今后的路,将有多么的艰难困苦,但他有信心,会给勉儿幸福,会宠她一生一世,只要能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倾尽所有也甘之若饴。然而他能保证得了自己,却保证不了勉儿的心,是老天的捉弄,让他们错生为兄妹,体内的血缘成为今生斩不断的羁绊,世人的唾骂与谴责将会如影相随,或许有一天,真的如对方所说,勉儿她会受不了,会厌倦、懊悔、怨恨,甚至……喜欢上了别人。而他,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什么都给不了她。
谢苍霄看着他眼底竭力隐藏的痛色,于心不忍,这个孩子,生来乖巧听话,是引以为傲的骄子,可惜,却犯下了最深重的罪,深重到他根本无法背负,所以,哪怕是逼迫,也必须狠下心肠,斩断这段错误的孽情。
谢苍霄平静开口:“如果你肯想清楚,这件事,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今后绝口不提。沚儿,我与你爹相交几十年,你是他的儿子,所以,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周围空气变得如此稀薄,胸腔里像被千钧巨石压制,那样痛,可又无法宣泄,无法倾诉,仿佛随时随刻,会窒息死去。
慕沚的脸庞白若石蜡,惨然无光,好似被阳光一照,便会化成灰烬。他闭上眼,掐的掌心渗出一条猩红的血痕,良久,终于缓缓启唇:“给我……一些时间。”
脑际间,浮现出方才慕勉朝他甜甜微笑的样子,就像生命中最美的一场梦,明明不可挽留,却还要贪恋。
他想到,或许是最后一次,她会这样冲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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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苍霄在慕府小住三天,之后返回独悠谷,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水,没有太大改变。
随着武林大会的临近,慕勉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紧张,按照计划,他们将在武林大会结束后逃离幽州,冲破血缘的枷锁,过上如同普通夫妻般平淡的生活,永不分开。
慕沚待她那样好,每一天,她都感到甜蜜满足,幸福得几乎有些不真实,同时对父母怀有的深愧,让她白日里一有时间,就多陪在母亲身边,以行动来尽量做出补偿。
“小姐。”晚上,秋渡急匆匆地跑进来,跟等候消息的慕勉汇报,“小姐,李顺儿刚得的消息,说公子爷已经回来了。”
今天慕沚下午出了趟门,直至深夜才归,因之前并未跟慕勉说,所以她一直牵挂在心,此时听了秋渡的话,慕勉才松口气。
其实不过一天没见,心里就记挂不已,总算是体会到古人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受了。
她暗笑下自己的傻,想着时辰已晚,还是先让他早些歇息,尽管心里头想念,但明天,不是也能见面吗?
她吩咐秋渡梳洗,准备就寝,但秋渡原地不动,颇为踌躇。
慕勉察觉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秋渡就跟失去底气似的,声音变得低如蚊蚋,吞吐道:“小姐,我听李顺儿说……公子爷喝了许多酒……”
慕勉一惊,焦急地问:“醉得厉害吗?”
秋渡点头:“听说比及府邸时,都是被家仆搀扶回来的。”
慕勉顿时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秋渡不再多说,取来披风替她系上,一同出屋。
慕沚的寝室在闲鸣居,慕勉走到院前时,李顺儿正搓着两手来回徘徊,见慕勉来了,几步跑上前:“大小姐,您来了。”他满脸愁容,喏喏道,“老、老爷正在里面……”
慕勉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提着裙裾步入,屋内的小丫鬟打开帘子,慕勉刚垮门槛,就听到慕远盛怒不可遏地落下句:“今后给我看好了你家主子,否则我唯你是问!”他阴沉着脸从内室出来,慕勉忙规矩唤了声:“爹。”
慕远盛气得面皮通红,仿佛被火烙烫过似的,嘴里一哼,怒其不争道:“醉成这个样子,你哥哥他简直不像话!”
他拂袖离去,慕勉倒吸口冷气,赶紧冲进内室,临安刚刚站起身,揉着发酸的膝盖,慕沚则歪靠床头,由着一名侍从用热毛巾替他擦脸。
慕勉瞧慕沚闭着眼,呼吸急促,双颊晕红好似红发烧一样,不免一阵心疼:“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临安也是满脸无辜道:“公子爷今天突然说要出去,结果半途就把我支了回来,哪知最后回来,就、就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慕勉不禁颦眉,想着慕沚行事一向有节制,这还是头一回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难怪惹得父亲大怒。
“哥哥……”她凑近跟前,柔声轻唤。
慕沚低着头,清雅如月的俊容被略微凌乱的发丝掩了大半,只显露出精秀窄窄的鼻梁,以及莹白削瘦的下颌,被慕勉不住呼唤,他终于摇摇晃晃地抬起脸来,却是醉眼迷离,朝她吃吃傻笑两下,便又阖上眼睛。
慕勉无奈,接过侍从手中的毛巾,仔细地为他擦了擦脸,慕沚已经醉醺醺地再无反应,她叹口气,为他脱掉鞋子,又扶着他慢慢躺下,正要盖上被褥,忽然留意到那洁白的雪襟上突显着道红痕,拇指大小,妖娆宛若绣上的晚蝶,仔细瞧来,竟是一抹胭脂。
慕勉一颗心顿如被雪水泼过似的冰冷,举着毛巾的右手亦微微发抖,但仅是片刻,她迅速平复心情,想着或许,只是什么时候不小心蹭落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21.无明
接连三天,慕沚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慕勉并不过问,总会守在床边,细心地用热毛巾替他擦过脸,盖上被褥,直至他熟睡才离开。
然而,哪怕是在刻意回避,也终究守不住那份幸福。
桐浣堂内,慕远盛气得拍案而起:“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去满春楼那种地方花天酒地?”
慕沚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任由他对自己大发雷霆。
慕远盛将满腹怒火统统泄了个尽,最后戟指指去:“你到底知不知道悔改?”
慕沚沉默有如一个四季之久,启唇逸字:“我想搬到别府去。”
慕远盛出乎意料,愣了下:“你说什么?”
慕沚的语气与脸上的表情一样,静如死水,平板无绪:“爹之前不是说过,让我暂且不要练武,休息一段时间。”
“混账东西!”慕远盛大怒,“我这么说,难道是为了放纵你到烟花柳巷之地鬼混?”
慕沚缄默不语。
慕远盛简直火冒三丈,话都讲不利索:“你……你简直是……鬼迷了心窍。”他近乎痛心疾首,想不明白,一向乖顺的儿子,怎变成如此,难道真是自己把他逼得太紧了?
“既然你要搬出去,那就搬出去好了!”慕远盛胸膛气如浪涌,起伏剧烈,丢下狠话,“若你甘愿这样消沉下去,今后我便再不管你,只当没养过你这个儿子好了!”
他怒不可遏地走后,慕沚跪在冰冷的石砖上良久,才慢慢站起身,一回首,看到慕勉正立在门前,整个人顿如被冰雪凝固住。
慕勉问:“为什么……”
慕沚不吭声。
慕勉努力微笑,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不会那么颤抖:“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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