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祁容的眸光只朝后轻晃下,保持着原先姿势,犹带春雨醺醉的声音低柔响起:“干吗站在那里,过来……”
晋江对方隐在屏风后不言,一阵犹豫沉思后,突然问:“你为什么一直没来竺园?”
晋江祁容仅仅唇角一扬,看来对方终究是忍不住,来见自己了。
☆、第106章 两端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 纪琴从屏风后绕出,盯着他的背影一步步靠近。
晋江上回见面后,他曾说过会来竺园见自己,可之后却只收到兰府侍从送来的信笺,可是,他人呢……
晋江纪琴走到软椅旁,看到祁容全身裹着厚重雪裘,肤色莹白剔透,犹如是被人供奉的珍贵水晶,一不留神间,就会幻化成凌乱飞舞的碎片……
晋江此时他整个人静静不动,薄长而精细的睫毛低垂挡住眼瞳,好似睡着一般。纪琴从旁看了半晌,忽然明白到这几日他为何一直没有来,惊忧道:“你病了?”
晋江听到纪琴这么问,祁容半隐在白色裘毛围领下的唇渐渐撩起一个不深不浅的弧度,拖长着音调道:“是啊……”
晋江纪琴瞳孔骤凝,集中精力看向他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一时间竟很想用手指去轻轻触碰一下,以证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于眼前的。
晋江怎么会如此?以前的他,明明不是这般虚弱无力的样子!
晋江 “你的身体究竟怎么了?!”察觉出异样,纪琴一双手握住椅把,目光直直锁在他身上。
晋江祁容扇动一下羽睫,眸色仿若月夜里泛闪幽泽的水面,显得阴晴不定——
晋江 “只要能亲眼看到他们坠入地狱,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也甘愿。”
晋江他声音轻飘曼然,可其中却夹杂着说不出的森毒怨恨。纪琴虽不完全明白,但也清楚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与仇家——靳府人有关!
晋江纪琴立即恨到咬唇,转念想起奚勍前不久的离开,霎时恍然道:“她离开帝都,是为了你吗?”
晋江提起奚勍,祁容有丝怔愣,尔后脸上晃过一瞬无可捕捉的柔情,回答道:“她此行是前往绝峰山,寻找传说的芙灵之果。”
晋江纪琴一惊,随即垂落眼帘,淡淡的语调里竟含有莫名酸楚:“她对你……倒真是情深意重……”
晋江眼尾余光轻瞥而去,一抹阴柔光芒在眸底闪现,祁容不动声色地又将视线落回窗前,转过话题道:“如今她不在,你也该借此有所行动了。”
晋江纪琴稍稍迟疑下,道:“那几名护使,我会尽快将他们遣出帝都。”
晋江 “只有这样么?”祁容紧了紧身上裘袍,有些漫不经心地一问。
晋江 “……”纪琴一听他语气,反倒沉默下来。
晋江果然,祁容慢慢启开唇:“他们既是最听从门主命令的部下,又岂会因你的几句就轻易离开帝都?况且就算离开了,等到他日……也一定会阻碍到你的行动。”
晋江祁容一边说一边压沉了嗓音,瞳中流淌过冷酷狠绝的森光,仿佛剑气封喉,绝不留有一丝余地——
晋江 “所以,要把他们全部除去。”
晋江纪琴顿时面色大惊,连嘴唇都开始颤抖发白:“你是说杀了……”随后又像在替自己找着借口般,急忙道,“可是他们并非一人,况且就武功而言也不差我几分,绝非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
晋江岂料祁容倾身笑了笑,旋即一敛声:“谁说我要明面对付了?”
晋江那声音恍若水流漩涡一般,竟令人有恐惧的回味,祁容继续开口道:“在你面前,无论是茶是酒,这几人应会毫无顾虑的喝下去吧?只要之后等到他们各自行动,我便会派人借机除掉……而夜殇门曾经遭受过一回夜袭,所以这次,门里的人绝不会把事怀疑到你的头上。”
晋江纪琴听完,只觉浑身血液沸腾,仿佛要将自己活活烧裂般,双手控制不住的痉挛抽搐。
晋江他们,曾是与自己一同奋战的门友,彼此一起学艺长大,都是最受门主倚重信赖的下属。可如今却要……却要……
晋江祁容听纪琴半晌没有动静,终于抬头正面看向她,一双颜色深浓的眸犹如层层叠加的云翳,幽邃莫测。
晋江 “纪琴,你在害怕么?”
晋江好似挖出她的心,托在掌中看得一清二楚。
晋江纪琴猛然回过神,望着那张令自己连日来忍不住思念的脸孔,一时内心紧张不安的情绪带起声音的颤抖:“我,我只是……”
晋江祁容轻轻一笑,忽然拉起她的手,却不知这个举动更令对方震颤得厉害。
晋江 “纪琴,你既然选择留在夜殇门,不就是要决心报仇吗……”祁容慢慢展开她柔软的掌心,将一枚薄薄浅黄色的纸袋放在上面,与她对视的眼瞳里流转着一股邪意蛊惑,“用这种手段得到门主位置,又有什么错呢?六年来她一直在欺骗你,所以现在所做的……都是她欠你的!”
晋江最后一句就如拉紧的筋绳,让纪琴的身体猛地绷硬起来。
晋江祁容静静凝视她那双充满矛盾且悲怨的眼,眉梢暗自挑动下,声音忽然又变得沁凉:“当然,你若要改变心意,我也不会去强迫你……”
晋江他嘴角牵起凉薄的笑痕,可眼神里却无半点涟漪笑意,最后就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不带丝毫犹豫、停顿地松开了她的手。
晋江纪琴一愣,望见祁容略带冰凉冷漠的表情,一时心脏好似被抽空又好似被针戳般,窒痛之下竟有些慌了神,急忙开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晋江见祁容仍专心致志地望向窗外,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纪琴轻轻倒退一步,眼中交织出强烈的痛苦复杂思绪,之后低下头,经过一阵长久犹豫下,痛苦终被恨意吞噬,她用力攥紧那枚纸袋,语意决绝道:“你说的对,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她欠我的!是他们靳府人欠我的!”
晋江祁容听完这番话,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勾出一丝微笑,侧过眸来:“你能想明就好,至于她最后……”瞟眼纪琴的神色,祁容淡淡落下一句,“我不会伤害她的……”
晋江此话入耳,纪琴竟意外松口气,无论当初怎样痛恨靳沐娴,但自己毕竟跟随她了六年,那种情感不是说抹就能抹去的,即使最后灭掉靳家所有人,也不想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
晋江之后面纪琴忍不住问一句:“你这么做,是对她仍存着一份情意吗……”忆起河灯节时他对那人的小心爱护,难道一切也只是用来掩饰的假象吗?
晋江 祁容静静垂下眼,以至对方看不到那纠结于眼底的沉重哀伤,而语气却淡到叫人听不出丝毫情感:“她终究……是我妻。”
晋江纪琴听后,只觉内心五味陈杂,说不好究竟属于何种滋味。但如今与他同坐一舟,行事上,也能多见他几眼了……
晋江就在心底怯想时,纪琴无意抬头,却发现祁容一双眸已朝自己投来。
晋江祁容目光飘飘地扫向她头上那支兰花簪,扬眉似夸似赞道:“你戴上它,确实显得更加清秀娇丽了……”
晋江纪琴顿时双颊一红,显得浑不自在。
晋江 “你若喜欢,下次我再派人送去些饰物到竺园吧……”
晋江纪琴痴痴凝望着那张似蕴含无限温柔的脸容,一颗心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迷陷下去了。
晋江*******
晋江万丈雪峰之上,寒风呼啸而袭,满天都飞扬着灰白冰雪,阳光被厚重如褥的霾云严严实实遮挡,一丝光影都透射不进来,放眼望去,周围俱是灰朦朦的一片,仿佛时间已在这里停止流动,分不出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晋江陡峭窄小的山路上,两道渺小不清的人影正迎着凛冽寒风艰难前行。聂玉凡浑身紧裹着黑色斗篷,每行一步间,都会用拐杖拄入冰雪表层下的石土里,以此借力迈上,而他走在前方,修长高俊的身体为身后人挡住不少寒风的侵袭。
晋江聂玉凡时不时就会回过头,看一眼正小心翼翼跟在后的奚勍,与他同样装束,罩上斗篷兜帽,只露出一张如新月般清丽脱俗的容颜,漫天飞雪间,更显得晶莹璀璨。
晋江这一眼深深望去,聂玉凡只觉内心温暖不少,踏上一块嶙峋石块,将奚勍也一并拉了上来,关切道:“这里暂且避些风寒,先休息一下吧。”
晋江奚勍点点头,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好像贴着暖玉般柔滑温润,但随即指尖轻轻抽动下,才令对方心有所悟地立即松开手。
晋江来到绝峰山已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在距山下不远的小林子里找到一间无人居住的木屋,虽然条件简陋些,但住人没有问题,而衣食之物也有预备,所以在这里尚可再支撑段时日。
晋江而二人每天一早就开始往山上出发,临近深夜又满身疲惫的回来,绝峰山的路线几乎快被他们画得完整,可惜连芙灵花的半个影都找不到。
晋江虽说不知芙灵花具体长什么样子,但奚勍临行前曾听风墨北简单描述过,况且在这冰天雪地里能见到一种开得极其美艳的花,想必也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