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夫人与伯爷的缘分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吧?
“夫人,或许当初若您不是如此的强势,现在就又是另外一个境地了。”
“是啊。”云想容进来总是容易感慨,产期越发临近,对前世的思考和今生未来的推断就越频繁,她有时就在想,若她不是这种性子,或许沈默存也不会看她一眼,若非从初见面时她就认出了他,且管了他的闲事,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心下想着这些,面上却不会露出分毫来,每每她盯着明灯愣神,都会引起英姿和柳妈妈的担忧,而这些担忧大多都会传入孟氏和沈奕昀的耳中。
且不论未来如何,她是否能够平安生产,事情尚为发生,何必让他们如此为她担忧?
是以心中想着,口中只与英姿道:“他与咱们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收敛起气势来。”
“男人家就该如此,有多少厉害都使在外头去才是正经本事呢。我有幸跟在夫人身边,自然看得到伯爷最和颜悦色的一面。换做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话音未落,外有就传来低低的笑声,“英姿丫头这话说的好,该赏。”
“伯爷。”廊下丫头们齐齐行礼。
沈奕昀撩帘子进来。将肩上搭着的宝蓝色绣竹节纹的大氅随手递给玉簪,搓着微冷的手走向云想容。
她穿着蜜合色的绸袄,披着件桃粉色兔毛领子的锦绣大袄。乌亮的秀发松松的挽着堕马髻,不施脂粉。不戴头饰,双手捧着个盖盅,长睫和如玉面庞似都氤氲了水汽,桃花眼因含笑而弯成月牙,明眸中闪烁着柔光。整个人温软的让他心里发暖,禁不住凑身去亲了亲她额头,声音怜爱:
“今日好吗?觉得身上可有不舒坦?”
英姿和玉簪等人见状都低了头。含笑退了出去。
云想容面含喜色,却是嗔他:“往后当着人可不能如此。”
“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沈奕昀就坐在她身后,自觉地取代了靠背用的大引枕。让她依靠怀中也好坐的舒服一些。
云想容放心将自己重量交给他,枕着他锁骨,腹部舒展一些不必窝着,果然舒坦的吁了口气:“那也不可如此,叫人瞧了笑话咱们。”
听着她急促又沉重的呼吸。沈奕昀知她心疾所致,想起韩妈妈今日去寻他说的话——“夫人自幼虽身体底子不好,可将养这些年来倒也无碍,只从那一次在宫里用药受损之后,心疾就越发严重了。况且女人家怀有身孕时,肚子大了,自来会压迫到心脏,依着老奴来看,伯爷还是要有个准备。女人家生产可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他沈默存从不怕什么,生死在他都是谈笑即可放下的事。如今搂着她,却有种一切都飘忽不定,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困顿与焦灼。他现在期待她生产那日的到来,又害怕那日的到来。期待的是她早些平安诞下他们的孩儿,也好让他脱离终日悬心的痛苦,害怕的是她真会如韩妈妈估算的最差结果那样终将离他而去。若是她不在了……他不敢想未来的生活。
云想容半晌没听到沈奕昀回答,疑惑的回头看他,却只看到他依着团花翠锦纹靠背的肩膀,想起方才外头的事,问道:“你叫卫妈妈去看二门,外头人怕会猜测,对卫妈妈或许不好。不如换做旁人,卫妈妈还要照看阿圆呢,未必有功夫。”
沈奕昀听闻她娇柔的声音,回过神来,吻她额角,道:“阿圆哪里有你重要?我已经让乳娘另安排人照看孩子了。说起来他又不是我沈家的种……乳娘懂得分寸,知道什么人可以见你什么人不该见你。你只管安心养着就是,其余的都不要理。”
云想容闻言,也只得叹息。
沈奕昀近些日经常神思恍惚,她知道韩妈妈为了自保,怕将来万一她有个什么承担责任,定然会暗地里与他说些什么,而往往这种话,怕会说的比实际情况更糟一些,沈奕昀如此紧张,好好的爷们儿在家里折腾这些事,就足以说明问题。
他在担心,其实她也在害怕,只是二人默契的不提起罢了。有一日算一日,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定要快快乐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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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围的队伍终于启程,皇帝与太后,以及随行的皇后、妃子,长公主和臣子、臣妇,宫女、太监、侍卫的队伍浩浩荡荡旌旗招展的离开了京都。
闽王送行之际,却被皇帝叫到了跟前,亲自低声说了几句:“你身上的伤也还没好透,就在王府里好生歇着,少出去走动,免得叫倭人再抓了空子,倭人的暗器了得,再伤了你可不好。”言下之意就是告诉闽王少出来惹是生非,否则他不能保证“倭人”会否暗杀他第二次。
闽王当时只是笑着道是,佯作糊涂,将这话遮过去了。
待回了京都后,立即回王府好生呆着,果真听话的不出来了。
皇帝离开几日后便有留在京都的探子传来消息,坐在马车上将“闽王并不出府”的这一行字看了不知多少遍,最后嗤笑了一声,情绪舒缓的靠在了背后的软枕上,“看来他也是学乖了。”
撩起车帘,对策马跟在他马车一侧的尉迟凤鸣道:“你上来,跟朕说说话。”
“是。”尉迟凤鸣毫不犹豫,轻巧一跃就上了行进中的宽敞马车,撩帘进来单膝跪在门口,“皇上。”
而马车外头的人,听闻皇上要与尉迟凤鸣“说说话”,就都识相的躲开了很远。
皇帝笑道:“你说的果然不错,朕如此一说,闽王果然安生了。”
尉迟凤鸣笑道:“那是皇上的智谋,臣不过侥幸猜中皇上一星半点的心思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闽王再骁勇,胳膊也掰不过大腿不是?”
话说的皇帝心里熨帖,捋这胡子,略一想又道:“朕命你安排的御医和给云氏接生的产婆都安排妥当了?”
“回皇上,产婆和老嬷嬷都已住进了沈家,至于张院判还有下头的两位御医,起初犹豫,后来听闻是皇上旨意也都不敢迟疑。只等着沈云氏生产之时了。”
“那就好。”皇帝冷笑。沈默存屡次触怒他,他既暂且不能动他,让他痛失所爱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尉迟凤鸣垂眸看着自己下跪时在大红毡毯上展开的黑色衣袍,心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沁凉。
他也是没有办法,听命行事,他又无力阻止,只得听天由命,看云想容的造化吧。
同一时间的卿园,云想容正站在黄花梨木的螺钿条案旁练大字,沈奕昀则安静的在她身旁一面拢着袖口为她磨墨,一面看她写的“宁静致远”。
“匡大儒年岁大了,你近来也事多,极少有功夫去研习馆,也有几个月没有交你的字去了。”
“是啊,不过匡先生也还记挂我,前儿还命人来给我送了些补品来。”
“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到如今那些削尖了脑袋进研习馆的人,还一直在传你的事呢,说你是他们的‘大师姐’,还说这么些年,也就你的字能如匡大儒的眼。”沈奕昀说到此处,将墨条放下,取了帕子擦手,又道:“你的字,我可是不及的,不过你送我的字我一直都挂在书房里。”
云想容写了最后一笔,刚要说话,却听见外头有婢女说话的声音:“夫人,卫妈妈从二门上传话来,说是绵绵姑娘求见。”
云想容闻言回头看了看沈奕昀,才刚道:“请她……”
话就被沈奕昀接过去,“既然是绵绵姑娘,就请她进来吧。夫人也有日子没与她说话了。”
听伯爷发话,小丫头自然急忙领命去了。
云想容狐疑的看着沈奕昀,不懂为何他明明不喜欢白莫离,却对绵绵如此热情,难道只是为了放松白莫离的警惕吗?
沈奕昀拍了拍云想容的肩膀,接过紫毫笔放下,扶着她去了前厅坐下。自己却不离开,而是坐在了一旁。
不多时,身着水蓝色束腰裙,披着件鹅黄色披肩的绵绵就笑着进来,与沈奕昀和云想容行了礼。
云想容笑道:“绵绵姑娘请坐吧。”又吩咐玉壶看茶。
绵绵却不坐,道:“我今儿来不是来见夫人,是来见伯爷的。”杏眼含水,流转光泽望着沈奕昀道,“伯爷,请借一步说话。”
玉壶、玉簪惊讶。
云想容则是垂眸不语。
沈奕昀起身道:“既如此,就到梢间说吧。”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作戏
东侧梢间里烧着地龙,虽已将是四月,可云想容畏寒,这种天气有时还要抱着暖炉披着大氅呢,是以整个卿园中只要云想容走得到的地儿就都是热热乎乎的。
绵绵扭腰摆胯妖娆的随着沈奕昀才刚进了梢间,就觉一股子热气混合着淡淡的瓜果香气扑鼻沁香,清新好闻,丝毫不觉得甜腻。屋内的一应摆设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雕的是喜气洋洋的雀跃枝头和五子登科,临窗鼓腿束腰的矮几上摆放白瓷美人斛,插着新掐的桃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藏在叶子中,枝条低垂着腰,似立即就要绽放出鲜艳娇嫩来,与柔和的淡粉色弹墨坐褥和椅搭搭配着,只叫人耳目一新,心情舒畅,又能从每一件低调中透着奢华的摆设和清新温暖的色彩搭配上,瞧出女主人的兰心蕙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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