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本就是想逗弄她,这会儿来了兴致,“那你想去哪里?”
石小满噤声,抿了抿唇迟疑道:“与你无关。”
又是这句!
打从风月楼听到这句话后,孟寒便一直对这句话怀恨在心。每每从她口中听到这四个字,都恨不得狠狠堵了她的嘴儿,让她再也不能说出这般气人的话。
没看到孟寒眼里凝起的寒霜,石小满不知死活地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我今日有很重要的事情。”
孟寒轻轻地哦了一声,眼里微光一闪,“什么重要的事?嫁给徐盛?”
他竟然都知道,石小满终于察觉他的不对劲,连连后退数步,“你既然知道就快些把我送回去,否则误了吉时便糟了。”
都这功夫,她还有心思想误不误吉时。孟寒心中怒意翻涌,表现在脸上便是冷声一哼,“你当我带你回来是为何?”
石小满佯装诧异:“不是吃饱了撑的?”
说话间两人的距离已是极近,孟寒步步紧逼,待到石小满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被锁在他与假山之间。仰头一抬是孟寒冷到极致的清俊面容,好像下一刻就能把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石小满这才感觉恐惧,这个人不是寒寒,他是孟家作恶多端的大少爷。
然而梦中那个披了一身月光,轻声叫自己香香的人,为何那般真实?
在她疑惑之间,孟寒已经压抑情绪,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定定地盯着自己,看得她头皮发麻。忽然他唇角弯出一抹笑意,酒窝嵌在脸颊乖巧讨喜,捻起她一缕发丝俯低身子,薄唇几乎要贴在她唇瓣上,柔声说道:“香香,你不喜欢我了么?”
石小满脑中翁地炸开,不可思议地抬眸,半响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这是孟寒变傻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总是以委屈可怜的口气,从未这般让她浑身冰冷。
那竟然不是梦么?
不等她理清楚头绪,孟寒又问道:“我讨厌那个人,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碰了碰石小满的唇瓣,动作隐忍温柔,“我已经攒了好多天没有亲你,你说过一天一次的。”
石小满猛地将他推开,从震惊中回神,“你骗我的?你,你醒来之后就记得以前的事?”
孟寒不置可否,只拿一双含波星眸静静注视着她。
岂止是用诧异困惑能形容的心情,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如惊鸿掠影般回放,石小满看孟寒的眼神越来越陌生。
他既然什么都记得,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为何故意羞辱她?
就连那日她亲自来到孟府门前,他都能做得那般决然,从头到尾都那般冷漠无情,漠不关心。
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石小满不愿再想,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回去杏村。
是以扭头便走,端的一点不顾孟寒愈发变黑的脸。他一个侧身挡在石小满身前,让她不能再往前一步。“你还是要回去?”
石小满不抬头也不看他,微微偏头想要从他身旁绕过,只觉得浑身冰冷,方才孟寒的好似一盆冷水从头到尾将她浇个彻底。曾经在他面前的哭泣和话语都成了笑话,他对她冷眼旁观,讥笑羞辱,她宁愿从不认识他。
孟寒见她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要走,当即恼怒地扣住她的双肩,“香香!”
这二字有如给了石小满当头一棒,她顿时化身为炸毛的刺猬,眼眶红红瞪着他道:“不要这么叫我!”
肯发火,便证明还有戏……孟寒心中一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贴近她,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低低蛊惑地又唤了一遍:“香香……”
这一叫直把石小满泪珠都唤得落了下来,水汪汪的眸子愤怒地等着他,倔强娇憨,简直要让人心疼到骨子里去。任谁看到,都宁愿被这般瞪一辈子,沉溺于这双眼睛里。
“你一好便巴不得与我划清关系,如今不是正好顺了你的意?我嫁给徐大哥,此生此世都不再与你牵扯,那过去几个月权当我做的一场梦,与你无关。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
孟寒眸色转深,这姑娘说话委实气人,什么叫一场梦,什么叫不再牵扯?她想得美。
“我不满,小满让我很不满。”
石小满被捏得肩膀生疼,好言好语他听不进去,便别怪自己恶言相向了。“你脑子有病!我不要跟你说话,你让我回去。”
“我脑子一直有病。”孟寒随手一捞将她带到怀里,不容抗拒地带着往回走,“所以香香,你得继续照顾我。”
石小满推搡他的胸膛,想方设法要挣脱,奈何男人力道生来就大,一路上她挣扎得浑身发热硬是拿他没辙。“谁要照顾你!你不要脸,神经病,下流胚!”
偏偏孟寒不禁不怒,反而还微微噙起笑意,垂眸看了她一眼:“哦,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石小满瞬间停下动作,呆滞半响,想起以前种种。
没错,她是一直都知道。这人下流无耻起来……谁都拦不住。
第50章 寒露(一)
石小满在孟府被困着,殊不知杏村已经因为她的婚事起了轩然大波。
那日早早地石小满家门口便围了一圈人,争相要看这个村里最漂亮的新娘子,偏偏在门口等了又等都不见有何动静。又不能贸贸然闯进去,直到徐家来人了,纷纷翘首以盼想要一探究竟。
按照杏村的规矩,出嫁那日夫家是不能进屋里的,只能在门口等待新娘子出来。
是以徐盛身着一身鲜红盛衣,身躯挺直地立在门外,眼睛透过庭院专注地看着石小满的那间房。
他面容深刻冷峻,因着平日里很少说话,是以总有些不易近人。而今稍加打扮一番,再加上表情缓和,眸光泛柔,倒真有一番不同于清隽的别样味道,硬朗可靠。有几家未出阁的姑娘见了,均羞红了脸蛋,却仍忍不住时时抬眸偷觑。
然而等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都不见屋里有人出来。他眉头微微蹙起,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跟随的喜婆在耳边叨叨道:“这要是耽搁了吉时该如何是好,这般大的事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徐盛只好说:“再等等吧,或许小满还未准备好。”
没有办法,一行人只好站在门外继续等候。眼瞅着辰时都要过去了,硬是没等到新娘子出来。
喜婆忍不住道:“我去进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在外面候着,也不算不合礼数。”
徐盛面上不显,心中其实比谁都着急,他微一点头,“若是没准备好,不要催她,莫让她觉得紧张。”
旁人调笑:“这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呢,盛子你便会心疼人了……”
扛不住众人暧昧揶揄的眼神,徐盛从脖颈处涌上一股热血,若不是肤色生得深,恐怕早已被人发现,免不了又是一通笑话。
进屋里去的喜婆忽然惊叫一声,惊慌失措的跑出来,开口欲说什么,但环顾一周硬是憋回去了。走到徐盛跟前,凑在他耳边道:“新娘子她……不在里面。”
徐盛一滞,好似没听明白般看着喜婆,眼珠慢慢地动了动,转向石小满的房间。
他应该说服自己不信,然后走进去证实一番,可双脚却如同定在了地上,沉甸甸的迈不动一步。
“不急……我再等等。”
喜婆哎呦一声,“这还有什么好等的!你还不明白么!”
确实,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本欲凑热闹的众人面面相觑,均没料到是这个状况。一炷香两柱香时间过去,屋里还是寂静无声,更别会有新娘子了。
周围人接二连三地走了,只有徐盛一人还站在房子门口,雕像一般屹立不动。
平日里跟他关系较好的小伙子上来打算劝慰,说了半天发现他一点反应也无,跟完全没听进去一样,最后摇了摇头无奈离去。
徐盛微微垂眸,眼中一片复杂。
他足足从天微微亮等到晌午,一身红衣站在路口委实显眼,过路人都侧目纳闷地瞧上两眼。还以为是雕塑呢,谁知道竟然动了动,把人吓了一大跳,见他缓步朝院子里走去,步伐坚定沉稳。
徐盛来到石小满的屋中,这里他从未进来过,里面的东西布置得精细整洁,有浅淡的菊香。近日正值秋菊盛开时节,石小满整日去后院忙碌,身上总会沾染上露水花香,这便是她与村里别的姑娘不同的地方。
炕上被褥没有折叠,显然她昨晚还睡这里。徐盛摸了摸床榻,早已凉透,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不同。他顿了顿还是打开了石小满的衣柜,但见衣裳整整齐齐地叠着摆在里面,没看出有收拾走的痕迹,桌上日常用的物什也规整地摆放着。
她不是刻意离开的?那又是为何,在成亲这日忽然不见?
徐盛想不通,正打算再等上一段时间,或许她便会回来了。谁知门口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见到他后长喘一口气,“盛、盛子,你快回去看看……你娘知道你的婚事后,吐了一口血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