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把鬼三说的直冒冷汗,幸亏了解洛醺平素就口无遮拦大大咧咧,问店里的伙计要了床铺盖就睡到了屏风后面,本来他是下人,与主母同处一室就是罪过,但他被沈稼轩下过命令,必须保证洛醺的安然,所以哪怕以后沈稼轩听说这件事,也只能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来说明了。
洛醺换好睡衣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是担心沈稼轩,更大的原因是琢磨沈稼辚,这混蛋该不会真的为了得到自己就设计出他大哥被杀的假消息吧?趁沈稼轩离家日久想霸占自己。
总之,她认定沈稼轩不会死,他得陪着自己走完这一生,他不会半途而废的扔下自己不管。
思绪纷杂,在床上烙饼似的辗转反侧,这滋味比困倦捞不着觉睡还难受,呼哧坐起,灯一直点着,北平就是大地方,人家旅馆不点蜡烛油灯,是电灯,为了保持两个人清白,鬼三就没有关灯。
洛醺明白他不关灯的意思,心说做那种事又不是非得关灯,是他自己心虚才会如此。
脑袋里灵光一闪,反正睡不着,不如逗弄一下鬼三寻个开心,也好让这漫漫长夜过得快些。
她下了床,故意眯着眼睛,一副梦游的神态,赤着脚,啪叽啪叽就往屏风处走去。
屏风后的鬼三还以为她要出去上茅房,于是也坐起,准备跟出去就近保护,却发现洛醺直直的奔自己这里而来,他正愣神呢,洛醺就噗通倒在他的铺盖上,咕哝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呼呼睡着。
鬼三看看身边的洛醺,两个人的衣服都擦着衣服了,他就地一滚,然后像被谁追杀似的,趴在那里大口的喘气,看洛醺如洪水猛兽,满脸都是惊惧。
等了半天想叫洛醺起来回床上去睡,洛醺却香鼾淋漓睡得恣意,鬼三不忍心吵醒她,唯有自己去了床上躺了,闭上眼睛刚想睡,啪叽啪叽……洛醺又迷迷瞪瞪的向床走来,到了床边往床上直直的一倒,幸好鬼三躲的及时,否则就砸到他身上了。
鬼三躲在床角落盯着洛醺看,心说从来没见过这样梦游的,一晚上梦游两次,贴着床边下去,又回到屏风后面,祈祷她可别再折腾了,心里的阿弥陀佛还没等念完,耳听啪叽啪叽……他把脑袋伸出屏风去看,洛醺又过来了。
这次鬼三索性先起来,把地方倒给她,洛醺躺下后接着酣畅淋漓的睡。
鬼三又去了床上。
然后,一晚上折腾到最后,洛醺都不晓得自己是睡在床上还是睡在屏风后的地上,总之把困意折腾出来,沉沉睡去,天光大亮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睛就发现鬼三贴着墙壁佝偻成一团,他面前还挡着桌子椅子等等东西,防备什么洛醺心知肚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玩笑过分了,起身走到墙壁处,搬开桌子椅子推推鬼三:“火车没这么早,你去床上睡会。”
鬼三睁眼看见她,第一句竟然是:“我把这里也腾给您。”
洛醺噗嗤就笑了,刚想说声抱歉,有人敲门,洛醺以为是店里的伙计,看鬼三迷迷瞪瞪的,自己过去开门。
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突然冲进来沈稼辚:“丫头,你胆子太大了!”
他的到来把洛醺吓了一跳,没等问他话,沈稼辚竟然看见角落里倚靠着的鬼三,再看看洛醺还穿着睡衣,顿时大怒,掏枪就奔去鬼三:“妈了巴子,敢惦记我沈家的女人。”
正文 221章 冤家
鬼三了解沈稼辚的脾气,他不比沈稼轩行事经常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像当年曹操错杀吕伯奢,沈稼辚就是那种“宁教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心态,怕他真开枪,是以鬼三急忙闪身躲开。
洛醺也同时按住沈稼辚,呵斥他:“风风火火的进来就喊打喊杀,你是阎王爷托生的。”
沈稼辚指着鬼三:“他为啥在你房里?”忽然发现鬼三穿戴整齐,连鞋都没脱,倒是洛醺披头散发还穿着睡觉的衣服,他恍然大悟似的:“你为啥在他房里?”
洛醺正想回去找沈稼辚,不想他自己送上门来,也知道他是为了沈稼轩被刺之事,所以道:“用不着你管,你只需告诉我,那张报纸你从哪里得来的?”
沈稼辚不依不饶的:“为啥不用我管?”
洛醺直言:“你只是我小叔子。”
沈稼辚立即朝地上啐了口:“我呸,你小叔子,也说不定是你……”
没等说完,洛醺呼哧冲上去踮着脚尖掐住他的脖子,明白他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也说不定是你男人”之类的话,这样敏感的时刻他的玩笑激怒了洛醺:“果然是你弄那么个假报纸来欺骗我。”
沈稼辚躲都没躲,双手伸进她的腋下就把她举着走到桌子边,咚的放在桌子上道:“舞舞玄玄的,老子再混蛋也不会咒亲哥哥死。”
不是他?洛醺收回手,问:“那你来北平干什么?你又怎么能轻松找到这里?”
沈稼辚拉过椅子坐在她面前:“老子都给你说了,北平熟人多,你一下车就有人跟踪你,及时向我通报你的住处,这个如家旅馆距离车站太近,住客鱼龙混杂,你不能住在这里,跟我走。”
他习惯了说一不二。没洛醺同意就去前面结了账,在门口叫了黄包车后大喊洛醺出来,洛醺和鬼三唯有跟着他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民居,典型的四合院,扣动门环。未几出来人开了门。是一个同沈稼辚年纪相仿的男人,两个人见面哈哈大笑着拥抱,看得洛醺直撇嘴。两个大老爷们起腻怎么看都别扭。
沈稼辚给对方介绍洛醺和鬼三:“我家里人。”如此的含糊笼统,实际暗藏心机。
然后给洛醺介绍对方:“我老友铁匠。”
洛醺于是问:“北平也有打铁的?”看着天真无邪,其实就是井底之蛙。
名为铁匠的先生突然羞红了脸,沈稼辚却哈哈大笑:“铁匠是外号,这家伙说话做事贼臭贼硬。”
洛醺一副原来如此的释然,接着没心没肺道:“那为啥不叫茅坑里的石头?”是感觉取外号的这人实在没有文采,却无意中开了句玩笑。
那铁匠本是个随和豁达之人,很配合的道:“因为认识您迟了,另外茅坑里的石头这名字有点长。上户口的人不同意。”
沈稼辚笑得声音更大,一手拉着洛醺一手拉着铁匠进了屋子,好像得知他要来,这个时辰正屋中间就摆放着一桌子的吃食。
沈稼辚和铁匠简单聊了下彼此的现状,铁匠原本也是张大帅的麾下,最后厌倦了厮杀。就回到北平隐居起来,具体做哪一行他没有说。
几个人入座,鬼三在一边侍立,洛醺看不下去,拉着他让他也坐。鬼三不肯,洛醺道:“你是沈家的护院不是沈家的奴隶,奴隶时代早过去了。”
沈稼辚为了让洛醺高兴,也喊鬼三:“坐吧,你都敢和丫头同室而居,同桌吃饭倒不敢了,你的尿性哪去了。”
鬼三也没有解释,也不坐,就站在洛醺身边。
洛醺不想他纠缠这件事,于是把话题拐到报纸上:“既然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想必铁匠大哥也不是外人,你还没告诉我那张报纸的事。”
沈稼辚道:“先吃饭,我就是现在说了我大哥也不会从天而降。”
洛醺啪的把筷子放在桌子上:“你不说我不吃。”
铁匠看洛醺对沈稼辚的态度相当蛮横,忍不住问:“您怎么得罪这位姑娘了。”
沈稼辚自嘲的笑笑:“赌钱的爪子养汉的胯子,我贱我没脸没皮我活该倒霉。”
洛醺使劲瞪了他一眼,这种污言秽语从沈稼轩口中永远都不会说出。
鬼三也道:“是啊二爷,咱家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稼辚用手一指他:“你别跟着起哄架秧子,又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掰扯明白的。”
洛醺追问:“我只问你,你从哪里得来的报纸?”
沈稼辚道:“当然是我的侍从兵买的。”
洛醺讥笑:“你当我在北平没朋友吗,我已经去报社问过,那张报纸是盗印,根本不是地址上那个报社出的,我朋友还说那报纸在市面并未流通,仅此一张,我不信报童就卖一张报纸。”
沈稼辚非常委屈的样子:“你咋不信呢,真是买的,我也问过随从兵,他也去找过那个报童,都糊涂,不知是那报童被人利用还是他的报纸被人做了手脚,总之真是买的。”
洛醺看他大吃大喝,若无其事的,气呼呼道:“即使不是你设计,你大哥出了这样的事,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你还坐得住,你是不是很想你大哥……”
她虽然没有说下去,沈稼辚也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希望大哥早点死,然后霸占洛醺,腾的火就上来,用手一划拉,碟碟碗碗就朝一个方向滑下桌子,他怒吼:“老子好色,老子也看重亲情,老子没做就是没做!”
突然,洛醺哇的哭了起来,然后举着通红的手乱摆,因为沈稼辚推掉碟碟碗碗的地方刚好是她坐的位置,一碗菜汤全部倒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