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芸儿身后的百合见到婉如这副白痴模样,轻蔑地将头撇向一边。
真是与她这故作端庄大方的主子一样!
季芸儿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起身道:“皇后姐姐拿定主意便是,方才王妹妹提到心妃,本宫这才想起今日早已与心妃妹妹约好了要去百灵宫看她。唉!多日不曾见她出门,也不知道她如今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既然如此,淑妃妹妹便去吧!”江楚秋温和地朝她一笑。
“那妹妹告退了。”她微倾身子给江楚秋行了一礼,随后将手臂搭放在百合的手里,与其余人打了声招呼,“本宫这便去瞧瞧心妃,就不打扰众位姐妹相聚了。”
“淑妃姐姐走好。”王才人她们立即起身目送她离去。
待季芸儿摇摆的身姿逐渐从殿门口消失,林嬷嬷老浊的瞳孔微缩,这个季淑妃!
季芸儿离开后,王才人立即对江楚秋说道:“姐姐,您说咱们现在是不是就去未央宫探望太后?”
“这…”江楚秋犹豫地开口道:“依本宫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她还未想好应当怎样规劝陛下,而太后也并未在后宫挑起什么风波,这般贸然前去,她怕…
王才人见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颇为急切地说道:“若是等全天下都传遍了陛下与太后的事情那便晚了,皇后姐姐要果断才是!”
她想了想,又道:“臣妾听说陛下中秋那晚悄悄带太后出宫游玩的时候遇刺了。像陛下那般武功高强的人,怎会轻易遭人暗算?而太后手无缚鸡之力却毫无损伤…陛下今日可为太后受伤,明日便可为太后——”
她垂下了眼帘,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
“陛下遇刺了?!”江楚秋惊骇道。
难怪那日她闻到陛下身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可面对自己的关心却那般地不耐烦。
江楚秋想起那一幕就心痛难当。
“是啊!皇后姐姐,妹妹们都等着您做主呢!”其余妃子异口同声说道。
林嬷嬷见众妃这般激烈,本想开口阻止,却在转念间又生生将欲想说出口的话给吞了下去。
她潜意识里认为,这么多嫔妃去未央宫应该很有保障才是,况且只是打着请安的名头一探乐正锦虞的口风,于情于礼并未有任何不敬之处。
但她却也忘了乐正锦虞的身份以及她不可捉摸的脾性,以至于事情闹到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乐正锦虞从龙泽宫回到未央宫时,沐雨正指挥人洒扫殿内外。
白玉石铺就的地板在宫人的擦拭下变得一尘不染,亮洁地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影来。
阳光渗透进殿内,投照在玉石地板上,为其镀了一层蜡般的光滑炫目,从殿外远远看去如同白雪凝结而成的冰。
“太后吉祥!”洒扫的宫人见乐正锦虞回来,连忙跪下请安。
“太后您回来了?”沐雨见她回来,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也迎上前去。
“好了,你们回去吧!”乐正锦虞烦躁地将身后的两名送她回来的龙泽宫宫人遣退走。
“奴婢告退。”两名宫人见已将太后送回未央宫,便躬身退了下去。
沐雨上前扶住她,待瞥见她脸上不虞的神色,小心地开口询问道:“太后,您怎么了?”
乐正锦虞任由她扶着,恍惚间看见正殿内的白玉石地板后,脚步忽然猛地一颤,。
沐雨感觉到她身体强烈的反应,不解地问道:“太后,您到底怎么了?”
乐正锦虞听到她的声音,脑子里的混乱才退了下去,“哀家没事!”
她刚才眼花,还以为又回到了冰雪覆盖的北宜国,她压了压脑门,方才走在路上,龙泽宫的梦境不期然又盘旋在脑中,让她迷乱了心神。
沐雨将她扶进了正殿,待她无力地倚靠在软榻上,立刻去倒了杯醒神茶给她。
乐正锦虞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淡淡地开口问道:“这两日陆太医可曾来过?”
原本吩咐陆太医每日来将乐正锦瑟的状况事无巨细地禀告给她,她却不知不自觉地竟在龙泽宫里睡了两日,不知道乐正锦瑟那边有无差池。
沐雨点点头,“陆太医来过,只让奴婢禀告您琼美人的一切无恙。”
乐正锦虞闻言冷笑了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后宫里的那些人何时竟如此安分了?她还以为宴会过后就会有人对乐正锦瑟下手来着。
半晌过后,她正想要不要去永溪阁看看,却未料到后宫里的大多数嫔妃竟然都来未央宫给自己请安。
“皇后娘娘到!王才人到…”未央宫外的太监尖锐的嗓音一声接着一声。
守在门外的宫人快速地进了内殿,“启禀太后,皇后娘娘领着后宫诸位娘娘来向您请安。”
江楚秋?后宫的嫔妃?
乐正锦虞有些疑惑,她们怎么会想着一起来给自己请安?
“让她们进来吧!”乐正锦虞冷声吩咐道。
她随手拨了拨面前的茶杯,真是稀罕!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江楚秋颇为恭敬地领着众人拜见乐正锦虞。
“都起来吧!”乐正锦虞瞥了她们一眼,直觉的她们此番的声势尤其浩大,“今儿个什么风竟将你们都吹来了?”
一眼扫去,除却季芸儿与璃心悠之外,后宫中有分量没分量的几乎都来了她未央宫,“哀家不记得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
江楚秋见她慵懒地依靠在软榻上拨着面前的茶杯,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臣妾想着好些日子未来给太后请安了,正巧妹妹们也要来拜见太后,臣妾就想着不如凑巧一块来,也免得各自前来叨扰太后。”
王才人也笑盈盈地上前,“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臣妾们赶巧便一起来了。”
乐正锦虞眼皮却未抬,漫不经心道:“哀家还以为这么多人来哀家这未央宫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闻言,众人的心皆是一颤。
江楚秋立刻温婉地笑道:“太后说笑了。”
沉睡了两日又被突然的噩梦所惊扰,乐正锦虞的头还有些晕沉沉,她轻轻摆了摆道:“既然如此,这安也请了,便都退下吧!”
众嫔妃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却又都咬着唇低下了头,谁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刚才在凤藻宫内激昂的不满,此刻真到了乐正锦虞的面前却无处放矢。
乐正锦虞见她们没有动静,缓缓地抬起头,“怎么?难道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对哀家说?”
见江楚秋迟疑的面色,王才人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温声开口道:“臣妾昨日偶然得了首诗,却是不解其中的含义,还望太后赐教。”
诗?乐正锦虞的目光从江楚秋身上挪开,“何诗?读来给哀家听听罢!”
王才人略沉思片刻,便朗声出口,“撇却巫山下楚云,南宫一夜玉楼春。红颜娆媚谁能似,锦绣江天半为君。”
王才人吟罢,眼神直直地对上乐正锦虞的审视,“还望太后赐教。”
琉璃眸瞬间锐利地看向她,乐正锦虞寒声道:“王才人真是好才情!”
暗讽她不顾人伦,先帝驾崩便与宇文睿相苟且,活得不耐烦了么?!
“王才人是从何处得到此诗?哀家倒想拜会这作诗的人!”
王才人笑道:“臣妾也是偶然得到此诗,并不知是何人所作。臣妾愚钝,对其中的含义求思渴慕而不得出。而臣妾素来仰慕太后当年的艳世才华,求太后解惑。”
乐正锦虞忽然莞尔一笑,“哀家倒是觉得王才人聪颖惊才,哀家尤喜王才人这一张出口成诗的嘴。”
周身的戾气浮动,妖艳的嘴角闪上嗜血的光芒,乐正锦虞蓦地站起了身,“哀家想,许是哀家多日未曾立威,这后宫的能人一个个竟都跳梁而出了!”
如火的红裳紧紧地包裹着乐正锦虞的身躯,星眸点点如漆般镶嵌在绝媚的面容上,紧蹙的柳眉若剑,嘴角的诡笑微扬,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质,不怒自威。
江楚秋未曾见到过这样的乐正锦虞,惊吓之余,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一边。
乐正锦虞缓缓地走到王才人的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漆黑镶着金粉的纤长锐利的指甲划过王才人细嫩的皮肤,在她的下颌处刮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王才人在她渗人气势的逼迫下,含糊结巴地开口道:“太后,您、您想——”想做什么?
乐正锦虞轻笑,绝美的面容让人羞于直视,“王才人不是生的一张惊才艳绝的嘴么?怎的这会儿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对上王才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乐正锦虞面色骤然转黑,“既然连话都不会说了,还要这舌头作甚?!”
她猛地将王才人的下巴甩开,“来人!给哀家拔了她的舌头!”
王才人毫无防备之下忽然被乐正锦虞甩开,脚步一个踉跄,身形瞬间不稳地摔倒在地。
见乐正锦虞开口,立即有宫人进殿,上前欲将王才人给拖下去拔舌。
“皇后娘娘救命!”王才人恐惧地尖叫道。
眼看王才人即将被拖下去,江楚秋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厉声开口制止道:“给本宫住手!”
她转脸转向乐正锦虞,“太后,王才人并未犯任何过错,太后为何要拔掉她的舌头!”
“出言不逊,藐视哀家,当不当得过错!”乐正锦虞冷哼道:“借诗暗讽哀家扰乱纲常,亵渎陛下盛威,当不当得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