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一本正经地与他辩驳道:“至少会穿针,七夕乞巧也唤作穿针节罢。”
他竟然是笑笑,便随我去了,我当时被他难得的笑意惊到后又转为喜意,连带着唤了几声子白哥哥,让那沾光百里皙也是忍俊不禁。一群姑娘们在月下拜织女,而我独独搬来了许多日中晒的书拜起了魁星。
传说七月七日是魁星的生日。魁星文事,所以像我这般迷信且又想求取功名的书生尤为崇敬魁星,所以一定在七夕这天祭拜,祈求他保佑自己考运亨通。也想来个“一举夺魁”,可惜我本身读书虽多,但毕竟见识简陋,人说“行百里路,读万卷书。”而我没得这个出皇城的机会,便也只能多读一点书来弥补。
当时韩之繁不解我为何一心想考取功名,想到自己身为商贾,若我高中,他于我而言恐是不入眼,心下几番气恼。我心里焦灼又腼腆,在他半是自嘲半是讥讽的调子中横插了一句:“我若入官为仕,即便你为商贾,那今后我俩的孩子也不会遭人白眼。”
他闻言先是愣怔,随即眼色深如墨,目光灼灼一阵内疚一阵狂喜,欣慰或是责难自已,便牢牢地拥我在怀里,我红着脸继续道:“何况我稔知为官者肃穆中正,为商者圆滑广博,这样一来孩儿受得耳濡目染,往后一定胜于众人。”
“倒是想得久远,”他埋头在我的肩脖上道,“我走过那么多的地方,你说为商者见识广博,那我便将我知晓的倾囊相向。”
于是他每到过一个地方,回来总会对我说那里的民俗与故事,也算让我开了方外之眼,而非仅做那井底之蛙。
如今的七月初七,我虽为如愿做了官吏,但是身边的人早已换了他人。
饼儿也就盼着那蒸出笼的巧果,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我当是她过了那个坎。可是廖夫人悄悄令人送来花瓜与绣品给饼儿被我撞见之后,我心里的猜测开始逐渐明了。
可饼儿不说,我便不点破,总归那送东西来的老嬷也不晓得我知晓这件事,也就由她去罢。从前的我,总是想着法子要弄清楚原来我不懂的事儿,即便是面上不争,心里还是颇多计较。可今呢,我是懒得去查去询,早早地失了那份不明晰便死不休的劲。
人说我懒我也认了。
“难得糊涂”极好,可惜我再怎么糊涂,有些事情却是看得越发清楚了。
正想到此,我拿着扇子扇着风,恰是一不小心又当面遇见那位老嬷,我本是只将她当做一个寻常下人让她过去,没料到她却是比我失措,盯着我的眼儿失神地唤了一句什么永安郡主。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本朝并无什么永安郡主,倒也觉得她这叫法有异,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最近总出事端,让我心神不宁。即便是晚风温凉,还是难以抚平我眉间蹙纹。
直到上弦月上了城门,一只手替我轻揉眉心时,我才方回过神来。
他一手将我搂在怀中,一手替我揉眉,轻声道:“今日初七,夫人可要去乞巧?”
我这才记起饼儿的巧果我未叫厨娘去做,急急环了四周去寻饼儿,却闻林述在我耳后轻叹:“我来时见饼儿和紫萱她们去拜织女了。”
“饼儿个糊涂蛋,定是又将织女当成灶神了。”我竟是又回忆起了从前,从前的故事里也总有他,我甩了甩脑袋,将自己拉扯回来,不知为何近日总是这般频频想起,也过分念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家!!!!
今天在体育课上差点晕倒了呢QUQ
我可是按时吃饭的好孩子怎么回事啊
一定是我操劳过度=A=
47
47、第四十七章 房中术! ...
“不,不了,如今嫁为人妇,哪还用得着过着七夕。”我回头笑笑,抱住林述略微清凉的身子。
“可是无趣?”他按住我的肩胛,柔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心想该不该和他说饼儿与廖夫人的关系呢。我趴在他身上半响没吭声。
“夫人有话要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瞧出我的难言之隐。
我依旧摇头,罢了,还是算了。
觉着我已经想通,无论外人怎么说,林述都是待我极好的,难得的好夫婿,我还担心什么。何况本是唯一左右我立场的外祖也完全退出朝堂,我与林述之间也并不存在什么党派一致或是不一致了。
他若要助六皇子为登基为帝,我虽不敏,亦是无才,可我定会是倾囊相助。
谁叫他是我夫婿呢?
倒是因此而想到了另一处,“子循知道永安郡主这个名号么?”
本是温和的怀抱却是在听闻这词之后有些僵硬,或许是我多心了,或许他并无异状。我听他从从道,声音如幽静的暗河,缓缓流过,“大雅并无此号,是他国唤法。”他沉吟片刻,问道,“夫人为何要问此?”
“应该是我听错了罢。”我搪塞。
“若我没记错,永安郡主是当今宸国女皇的先母。”他声线浅浅,身后之景半是虚白,半是清明。
我眼底模糊。
“宸国国姓为殷?”我忽的问他。
他有些迟缓,道了声:“是。”
抹去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
还曾记得有一个女子叫做尹可,说自己为绪言。
不知是否是我想多,但总觉着“尹”和“殷”或是有关联。
我设法不去想这惹人厌的事儿,这思维跳跃,也不经脑,将他拥了拥紧,说:“说到七夕,我倒是有一件趣事要说。”
林述静静听着。
“年少时我曾与子白探讨房中术,而没想到他脸皮如此薄,我便给他指出在书中有详细记载,还翻给他看。也是在这么个七夕,我将我日里晒的《黄帝外经》与《黄帝内经》供给了魁星,结果那年秋试我竟是如愿发挥甚佳。我猜想这魁星原是个色心老头,因为我在那些通阴阳的书页上是折了角的,他若真看也定是看了我做了记号的房中术。”
林述闻言轻轻一笑,似是在笑我不知轻重,嚼着上神趣事的舌根。
我继续道:“未进了殿试之后,与其他进士一比才发觉我原是个冥顽不灵,什么也不知的姑娘,妄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以为自己有着独到的见解他人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可惜我那时是真的愚笨,听别人的高谈阔论治国安邦之术心下佩服不已,却从未起过结交的念头。若不是子白帮衬我,我自觉难以立足。因为这性情寡淡,也不晓得如何去讨好他人,以为踏踏实实做事便可,谁晓得我尽心做事终究不过是个九品的官职,浑浑噩噩,庸庸碌碌,因为随遇而安,或是胸无大志,也觉得此生足够。”
他闻言拍拍我的背道:“夫人现下是要谢为夫伸手拉了你一把,成为了六品的主客清吏司么?”
我摇头,瞅着他的眸子认真道:“当时我连那殿试里最出彩的人儿都忘记是谁了,可直到三年之后我方是嫁了那个当初令我心生敬意崇佩不已的人。”
他的眸光如玉,似泉透亮,唇角边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我眼中却是极为生动。
“子循。”我唤他。
“嗯。”黑眸雅意深浓,我晓得他此刻或许是欢喜,或许是隐隐期待着我下面的话语。
我却是浪费了这份笑意,这场欢喜。
“我文叙他事不求人,唯独求你一件事。”
他的怀抱一凉,我的心头一搐。
却故作不知地继续道那样大煞风景的话儿:“倘若今后你忠心追随的那一位登上了万金之堂,你也定是功不可没的一朝重臣。我晓得你绝对会拿捏得当,而兔死狗烹这事也断不会于你身上发生,因为无论谁,你们之间总是有年少时的情谊在。你若为重臣,可莫要纠于……廖夫人,留她一条残命,可好?”
夏风入襟,静默久坐。
我抓着他衣袖的手渐渐松开,偏开身去,空了胸口的暖意。
“我以为夫人会替百里皙讨个人情。”他眼中墨色呢喃。
心里一紧,怕是被他早就看穿了。
便是胡乱搪塞解释低头道,“本是想讨的,可我觉着他应是无需我担心,或是说他若知晓是我为他讨了这个人情,他定是不会饶我,”连百里皙这个名字我都差点说了出来,可是方到了嗓子眼,转念一想,我终是觉得这样唐突不对,也是知晓铁定瞒不过林述,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莫要这般直截了当提出来为好,“何况他并无参与党派之争,勤恳是彼此看在眼里的。”
“好。”他直接答应了下来。
“不问……我为什么?”有些不敢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