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夫人听见这话,由不得就赶着曜灵叫了声:“好王妃,也只有你知道我的心!王妃刚才的话,竟似从我肺腑中吐出来一般,真真叫我自己说,也说不到这样透彻!”
曜灵愈发含烟如笑,上来拉住景夫人的手道:“夫人一向对我极好,如今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我少不得站在夫人这边。景老爷刚才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怕夫人莽撞了,又或是东西风之争,伤了子嗣。我当然自然,夫人不是那样拈酸吃醋之人,更不会在这样重要的事上马虎。因此我才特意留下,预备陪夫人审那花灵,也好多个人证,真有事,夫人只管处置花班主与十姨娘,景老爷回来有何话说,我替夫人解释。”
景夫人再想不到,曜灵会这样替自己着想,果然如对方所说,自己也就可以后顾无忧了!
“王妃!”景夫人回握住曜灵的手,瞬间落下泪来:“再想不到,王妃是这样体贴人心的贵人!若不经王妃提醒,晚间我家老爷回来会怎么说,也真难预料,我也不怪他,实在这一胎也来之不易,那里想到那十姨娘会。。。”
二人边说边行,慢慢穿过夹道回到园子里,穿花拂柳,本来热热闹闹的地方,如今却变得幽邃无声,下人们皆捏着小心走路说话,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第二百二章 私情!
走进外书房,景夫人与曜灵先就看见花灵,房外台阶下跪着,身上衣服散得令人不忍卒目,大冷的天,棉衣也扯烂了,棉絮散得一地都是,正在地上瑟瑟发抖。
身上则被五花大梆着,几根手指粗的绳子穿身而过,将花灵捆得粽子似的,动也动不得一下,鼻涕从鼻管里直淌下来也没手去抹。
本来算是英俊倜傥的一个小生,如今却狼狈落魄不堪。
景夫人先就皱了下眉头,叫过一个小厮来:“怎么人在这里?大冷的天!难不成让我在院里审他?也不必绑了,里外这许多人在,怕他跑了不成?!快松开了绳子,拉他进屋里说话!”
小厮忙屁滚尿流地去了花灵身上绳子,又拉他进了书房,景夫人也忙跟着进去,走上台阶才想起曜灵来,回头看时,曜灵正笑盈盈地跟在自己身后呢!
“正事要紧,夫人不必理会,我自己会照看自己,只先审那花灵才是!”曜灵轻轻说了一句,又露出微笑让景夫人安心。
景夫人心里真对曜灵敬重不已,心想怎么就让自己碰上这贴心的人了?也回以一笑,方才进屋去了。
景夫人上首端坐,曜灵在她左边坐着,手里端着茶碗,若有似无地从碗边看那地上花灵。
说来倒也奇怪,出了这样大的事,花灵早已没了先前头牌小生的气派,却也不急不燥,甚至并不求饶,只软软地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一声不响。
景夫人呷了口茶,冷冷地道:“说吧,是你约她。还是她约的你?”
花灵依旧低着头,口中淡淡吐出二个字来:“我一个戏子,哪有胆子招惹景家的姨娘?自然是十姨娘约的我。”
曜灵拿着茶碗的手略抖了一下。长长的羽睫扇动两下,瞥向花灵。可惜。依旧看不清对方脸上表情。
景夫人鄙夷地哼了一声:“就知道那贱人不得安心守德!再说!”
花灵慢慢说了起来,语气里一点感情也没有,好似在说别人的事,又好像,在背书:“自来府上唱过一回戏,十姨娘便有意招惹于我。东西送过几回,又叫丫鬟来寻我。说若我尽了她的意,东西有的是,银子也有。我一时贪财,就从了她。”
景夫人地上啐了一口。看向一旁的执笔记录的管事,那人点了点头,意思都已经记下来的。
景夫人再看花灵:“什么时候开始的?”
花灵的声音保持着漠然:“已有半年了,每回来府上唱戏十姨娘总要来约,也有人多不能成事的。不过算起来,也有过七八回了。”
曜灵心里一抽,眉心倏地一凝,半年前?那这十姨娘的肚子?
果然,景夫人也听出苗头不对来。脸上顺势挂上一层冰霜:“这么说来。。。”她有意收住了后半截话,想必花灵是个聪明人,不说也知道她话里意思的。
花灵长长叹了口气:“没错,十姨娘肚子里的胎是我的。”
景夫人倒抽一口凉气,曜灵再也忍耐不住,春水般的眼眸中霎时有寒气迸出,口中直言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花灵抬起头来,曜灵这才头一回看清了对方脸上表情,不过看清了也无用,因对方的表情正与他的声音一样,漠然,如挂上一张面具般,毫无表情。
“我能肯定,”花灵先盯着景夫人,过后又看向曜灵,眼神中颇有深意,半晌方才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今儿丫鬟来约我时,说十姨娘有要事与我商量,我问何事,那丫鬟鬼祟告诉我说,十姨娘有了我的孩子。”
“什么!”景夫人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失去往常的镇定,眼睛瞪得老大,手伸出来指向花灵,直作抖不已:“她当真这样说来?!”
曜灵知道完了。这句话就已经够判了十姨娘死刑了。本来十姨娘还有护体金符,可花灵一句话,金符成了灰纸。
“是哪个丫鬟给你和十姨娘递信儿的?”突然曜灵问出句话来,本来寂寥无声的书房里,空气突然紧张起来,景夫人的背影也跟着略绷了一绷。
“你说,是谁?”景夫人走到花灵面前,此时她已经迅速地放松下来,曜灵却没有放过她刚才的异样,愈发坚定心里的念头没错。
花灵淡然道:“是翠儿。”
翠儿是十姨娘的贴身丫鬟。
景夫人点头冷笑:“果然是她,你可看真了?”说话间,她的眼光瞟向曜灵,其实这话是她有意多问的,无非说给曜灵听的而已。
花灵点头:“是她,见过许多回了,哪有不认得的。”
曜灵沉默下来,景夫人得意起来,问着执笔的管事:“可都记好了?若记好了,拿上来给花灵画押!”
管事拿着薄薄一张纸走上前来,曜灵这时突然又说话了:“只听一人之词未免偏执,依我说,夫人还该听听十姨娘的说词才是。”
景夫人本已心落定肚子里去,被曜灵这句话一提,复又吊起在半空之中。她强作镇定,苦笑对曜灵道:“才那姨娘撒泼打滚的样儿,王妃并不是没看见。若问她,只怕死也不肯承认,问也是白问。”
曜灵也站了起来,走到景夫人身边,拉了她的手软语劝道:“虽是如此说,可若只有花灵一面之词,景老爷回来未免要说事儿办得不细。又怕冤屈了十姨娘。毕竟子嗣之事事关重大,景老爷又最好面子,这样的事若成了真,传将出来,大家不好看。也许有人冒用了十姨娘的名儿呢?又或是,有人看十姨娘怀胎不服,有意捣鬼呢!花灵不过是个银子就能买通的人,他的说词不可不信,却也不可作信。”
景夫人犹豫起来,却还是不肯应允,也不开口,沉默站着。
“丢块砖瓦儿也要个下落,”曜灵又劝,这回语气比刚才强硬了些许:“既然夫人请我做了见证,我少不得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对夫人好,也为我自己好。万物也要个着实才好,拿纸棺材糊人,成何道理?官府里审贼也得听了两面说词才可定论,为免将来着人口舌,夫人还是慎重些好。”
这一番大道理压得景夫人没了退路,只好强堆上微笑来点头:“王妃到底识大体,既然王妃要这样办,就这样办吧。”
景夫人话说得极为勉强,满屋下人都听出来了。曜灵更是听得明白,便笑着弯腰对景夫人作行礼状:“景夫人这样贤惠大量,我先要敬仰不已了。”
景夫人心里已有些后悔,不知自己请了曜灵来定这事,是福是祸?
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做主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十姨娘屋里看看吧!”曜灵浅笑开口,似在请示景夫人,其实是不容对方拒绝的。
景夫人慢吞吞走在头里,绣屏有些犹豫地看她一眼,被瞪了回去:“看什么?还不快着人去那头院里收拾下!”
绣屏飞快地答应着要走,曜灵忙叫住,也回头吩咐青桃:“你也跟了去,在这里只是闲着无事!”
青桃先只不解,后来见曜灵眼中精光流转,心中会意,赶紧应声上前去拉住绣屏:“好姐姐,咱们一处去吧!”
景夫人无奈之极。
及到十姨娘院里,曜灵小心跟在景夫人身后,要看对方如何反应。
景夫人紧皱着眉头,迈进月亮门便出声喝叫:“绣屏!”
绣屏碎步赶了出来,青桃也跟着出来,曜灵招手叫过她来,低低问道:“怎么样?十姨娘还好吧?”
才问了这一句,就听见屋里传来乒囹乓啷一阵乱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碎了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子尖利的叫声:“我不听,你们都是一气,要冤死我不成!”
绣屏凑到景夫人而边,密密说着什么,景夫人边听边冷笑,最后一把推开绣屏怒道:“如今花灵都招了,她嘴硬又有什么用?凭什么一定就要信她?!莫不她信用好些?没脸没皮的烂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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