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殷不愿从狐狸口中,听到自己心爱羔羊的名字,他立刻打断宁王的话:“想不到宁王身在滇南,倒对江南的事一目了然,尽掌于心。宁王何时到的?”
宁王不出声地笑,半晌方道:“我人在哪里,世间事也瞒我不过,咱们别只站在这里说话,快请快请!贤侄尚不知我这里好处,来来。进来坐坐!”
岑殷回头看了铜锤一眼:“外头山门处守着,小心些!”
宁王毫不在意地道:“贤侄何需如此小心?这里上下都是我的人,你们一上山我就知道了。”
言外之意,我不放行。你们也是上不来的。
岑殷却不是担心这个,外头的人自然要守,可宁王就能信得过?才怪!
铜锤不必岑殷再多话,早已经去了,宁王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轻松拉起岑殷的手来,向内走去。
进了静室岑殷才发觉,内中正南设大理石屏二架。天然山水云烟;居中悬御笔白鹰一轴,上印着玉章宝玺,左壁挂东坡大字题文与可墨竹淋漓,右壁挂米颠淡皴仿赵大年远山苍老。
字画也罢了,以宁王的财力都不是问题,唯有御笔那幅,岑殷走上前去,细细看了半天,口中方喃喃道:“原来是先帝手笔!”
宁王浅浅一笑:“先帝空有鹰画,行事却只如白鸽。也就难怪最后会那样了。”
岑殷猛地回头,瞪住了宁王,二人皆狠狠对视,最后还是宁王先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说着话儿,外间一个侍儿进来送茶,打扮得十分素净,湖色纺绸夹袄。同色长裙。头上只得一块玉色包头,再无他饰。
宁王唤她作蕊珠:“给世子送茶!”
蕊珠落落大方上前来。岑殷忙接了茶钟,见也是梅子青小碗,别无他纹。心里倒有些生疑,宁王向来喜欢大张大阖,红绿喜庆的颜色,怎么这回换了个人似的?
宁王似看出他心思,见蕊珠见茶盘放下,便命其出去,然后方微笑向岑殷道:“可是世子不解?其实也很简单,人的年纪大了,见的东西多了,也就没那许多矫情外饰的要求,倒是返璞归真,更合心意了。”
岑殷不开口,慢慢将手里热茶呷了一口,今儿天气真得很冷,他也出来得太早,手已经冻得冰凉。
宁王微笑,坐于上首,默默看着岑殷。
岑殷自管自将茶喝了个够,杯里空了,方才丢于桌上,宁王哈哈一笑:“现在舒服了?”
岑殷不回话,转身直视对方,眼中乍然闪过煞气:“宁王这次来杭州,想必不为在这山中修身养性吧?”
宁王不出声了,脸上却还挂着笑,笑得跟狐狸一样狡猾。
岑殷慢慢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依旧只看对方双眼,道:“说来听听。”
宁王哼了一声,身子向后倾去,他是见过风浪辨得出真假的,眼下岑殷被太后那道懿旨引得动了真气,他看得出来。
有火必用,可要小心的是,别将火引到自己身上。损人,可不能不利已。
宁王对这天下,对皇上屁股底下那张龙椅垂涎已久,因此倒比年轻时多培养出了几分耐心,上回失败,教训不可不取,如今怎样?
机会来了,可更要小心行事才好。岑殷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自己倒别着了他的道才好。
想到这里,宁王复又微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修身养性哪里都一样。我不过听闻世子路过此地,想着多年没见了,宫里又总不肯松口让我入京,我想大侄子想得厉害,又听闻杭州山色天下无,所以才溜出来看看。”
溜出来看看?岑殷不说话,只抬眼将这屋里上下张望了一遍,其意不言自明。这里装饰成这样,绝不是临时起意来得及所为,更不可能只为个大管事做下处这样大费周章。
宁王自己也觉得了,却只是嘿嘿地笑,不多解释。
岑殷明白,这只老狐狸是拿定了主意,不见兔子不会撒鹰了,自己若不说几句真心话,断断勾不出对方的实情来,没奈何,只得低低开了口:
“太后懿旨一事,想必宁王亦有所耳闻吧?”
宁王微微点头:“可是给世子指婚一事?昨儿已经听说了。”
岑殷玉一样白润的脸庞,泛起片片死灰来,一瞬间,没有力量的阳光掠过他眸底,留下一片深邃的黯影。
“这事我是断然不从的。”岑殷终于说出一句叫宁王听着心花怒放的话来。
宁王双手重重拍在桌上,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丝凶狠而得意的笑来:“这就对了!太后一手遮天已时候不短,她一个妇人家,天下有她什么说事处?朝堂上空有许多命臣,外头更有你我这样的皇族,却只是空无一用,凭她一个妇人说定天下?!这成何体统?!先帝若地下有知,想必也要羞愧难当!”
岑殷不肯接话,别的不说,先帝什么样的人,他比宁王清楚,再者,太后如今也无法一手遮天了,皇上势正欲起,可谓两方势均力敌,不过宁王故作不见,只指对自己有利的来说罢了。
当年先帝不选宁王,是有道理的,这样的人眼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成败,天下苍生?才不在他的心里。
可眼下他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因为不得已,他求到这里。
“如今只说太后给你指婚一事,那姑娘什么样我不知道,不过他爹却是我的兄弟,呵呵,想必姑娘也差不到哪里。身份不算低微,恢复名誉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太后她老人家就是不肯,除了旧恨,便是妇人之见,一点大气之为没有。只看这一件事,便知其心胸如何狭窄,断不能托付天下!”宁王说到气头上,话便有些止不住,不过还是心里有数的,故意挑的伤心之处来提。
岑殷剑眉下一对幽眸似寒星深邃幽冷,眼神中的锐利森凉,就连宁王也忍不住向后略微缩去,这才止住了话头。
“太后怎样不用宁王指点,如今我只问一句:宁王当年之勇,现尚存几分?!”
直截了当,不给对方回旋的余地,岑殷知道唯有如此,方才可能从老狐狸嘴里,取得几句真言。
城中客栈,香玉刚刚起身便接到忍冬亲自送来的信笺,洪家人的下处本不难找,岑殷手下个个精兵强将,除了铜锤,他人亦不很差。
香玉有些不太明白,昨儿才见过面,今天就送上信来,尹家那丫头是什么意思?
忍冬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姨娘快看,完了好让我带回话家去!”
香玉尚未梳洗,被她逼着只穿小衣坐在床上,将曜灵亲笔所书的信看了,上头不过寥寥数语,香玉本自识字不多,可大约几个字还是认识的,但看过之后,是眼也直了心也不跳了。
曜灵要约洪冉见面!还是立刻,现在,马上!
不是说那丫头眼见就要嫁进世子府了么?怎么还约我三儿见面?这要传出去,她的名声不要了?
再者,世子也不能容她如此吧?!
“出什么事了?”香玉从信上抬起头来,满腹狐疑地问着忍冬,后者紧张不已,虽是初冬,满头大汗,心想这姨娘想必消息不灵?原来并不知道世子与姑娘的婚事有异。
“姨娘别问了,快依姑娘信上所说,给我个准信吧!我还赶着回去,姑娘等着听音呢!”忍冬急催,香玉无奈之下,只得先回道:
“我三儿此时正在城外码头上,他歇在船上,也好日夜照看家里货物。姑娘实在要见,今儿晚间去洪家船上,倒是一条好计。一来没有外人清静好说话,二来自己的地方,也好隐藏踪迹,免得惹人闲话。”
忍冬将香玉的话一字一字记在心里,转身就要跑,香玉急得在后头直叫:“等我,等等我。。。”
忍冬哪有那个耐心?等香玉穿起鞋来再看,人早就跑得没了影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见故人
再回到兰园时,忍冬整个人已跟水里捞出来似的,青桃从屋里出来,撞见忍冬冲进院门来,止不住惊叫了一声:“好家伙!”
忍冬头上直冒热气,口中大叫热死了,一边跑一边拉扯着身上的棉衣,梨白听见了也从屋里出来,拉住忍冬便要先带她下去洗脸擦汗。
青桃拦下梨白:“都什么时候了还那许多讲究?先让她进去回了话再说!姑娘现等着呢!”
忍冬也说不必,一把将衣领子扯开,喘了口气,又顺手抽出梨白的汗巾儿擦了把汗,这才快步又冲进了屋里。
曜灵早坐在桌边等候,见忍冬如此模样进来,心里自是不忍,反倒忍冬自己满不在乎,站定了就将香玉的话原样背了出来,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曜灵面上若无其事,只淡淡嗯了一声,然后便吩咐跟进来的梨白:“去烧一锅热水,给忍冬好好洗洗!再取干净棉衣换了,这天凉得很,别看你现在热得厉害,一会身上汗干了,只怕受寒!”
后头一句话是对忍冬说的,小丫头听着有些感动,现在什么时候了?火都烧到姑娘眉头了,她倒还有心挂着自己。
相似小说推荐
-
咱们宫斗吧 (维生素ABC) 2014.05.19完结 5.24更新番外完结就是一个走向领奖台领最佳女主角奖项时悲催的穿越并且迅速的就被送进后宫...
-
风月锦囊 (水合) 2014-05-04完结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