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认真的瞧了瞧她，别有深意的问道，“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皇帝。”
“我只是不相信‘身份’而已。”世瑶的神色有些黯然，赵佶就算是想要对赵似下手，她也没有理由去阻止，毕竟，他是先帝的同胞弟弟，还有一个不肯安分的娘。不经意的，世瑶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淡然说道，“人在很所时候会身不由己，皇帝更是如此，先帝的弟弟也是一样，这只是那你们所处的位置所决定的，跟个人感情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圣上与蔡王的情谊在皇室之中难能可贵，且不要……”
赵佶知道世瑶要说什么，他淡然的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有心结，尤其不相信皇帝。”
也不知道是赵佶自己过于敏感了，还是世瑶对“皇帝”这两个字格外的忌惮，总是，从世瑶担心赵似的处境开始，赵佶觉得他们不如从前了。
这种差别，世瑶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她总觉的纵然赵佶念着几分兄弟之情，但是，除掉蔡王也不过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有些事情似乎就在眼前了，她总觉得不忍。
世瑶明明是盼着赵佶当皇帝的，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她却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远，赵煦曾经做过的一切，都将在赵佶身上重演，此刻她也不知道，她不能信任的究竟是赵佶还是皇帝，也许，皇帝这两个字，对于世瑶来说更像是一种诅咒。
“我跟赵煦不一样，而且我也不会对蔡王如何，同样，我相信老十三不会做让我为难的事情，你只管看着好了。”
“蔡王是个没有心机的人，虽然他这一段时间成熟了不少，可是，我相信他不会跟着太妃做糊涂事儿，他只是需要点时间。你能真心信任他，这对他来说大概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是愿意看着你们兄弟跟从前一样的。”赵似是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即使跟他的生母有大仇，世瑶仍旧希望他能好好的做他的安逸闲王。
“你就看着吧！”赵佶闷闷地说道。
赵佶知道多说也没有用，不如让世瑶好生看着结果，他暗自下定了决心，必然要让世瑶跟从前一样信任的他，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信任，而是身份。
不管赵煦死了多久，世瑶始终都曾经是她的嫂子，纵然大宋朝从来都不禁止寡妇改嫁，甚至，再嫁女的权利还有法律做保障，但是，嫂子改嫁小叔子，那也是闻所未闻，更何况，这个小叔子还是皇帝。
礼教，是比什么都沉重的枷锁。
赵佶纵然无所畏惧，但是世瑶却不同，她虽然活了两世，但是，礼教却是她不敢逾越的鸿沟，为此，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赵佶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六十五章 枷锁（下）
世瑶想来想去，觉得实在是时候离开了，只不过，却是不能让赵佶知道，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如此，世瑶只能不告而别，想来赵佶也不会深究此事，可是，在走之前，她还有件放心不下的事情。
“我听说那个姓袁的道士回来了？”
云纤不明白世瑶怎么突然想起来他来了，不过，她还是坦然答道，“是，还在先帝的灵前几乎哭晕过去了，直说他回来晚了，现在被圣上宣进了宫，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娘子怎么想起他来了？”
“旁门左道，总是让我感到不安！”世瑶幽幽的说道。
“听说圣上十分信任他。”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是经过之前的那些事情，也不难断定，他一定十分擅长揣摩人心，先帝那样多疑的人都毁在他的手里，我担心圣上……”
云纤蹲下身子仰视着世瑶，“娘子都决定要走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赵佶经历的事情不少，但是毕竟年幼，身边留着这么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你想个办法，让童贯来见我。”
自从上次世瑶要出家引出了那许多的事端，童贯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如今要找他做点什么，却也不算难事，云纤点头应了，随后却小心的劝道，“娘子既然是放心不下，那何不留在京城，那姓袁的道士再怎么样，也敌不过娘子。”
世瑶却黯然的摇了摇头，“也许，我早就应该离开了。”
云纤对世瑶要离京的打算，从来都是不赞同的，就算不考虑太妃的威胁，她们这么一帮子女眷。一路上也实在是不安全。
“娘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次如果走漏了风声，我决不饶你的。”
“奴婢不敢。”云纤敛眉说道，“可是娘子就真的不考虑圣上吗？”
世瑶心想着。我还不是为他考虑，所以才要赶紧离开的！
“他已经是皇帝了，轮不到我来考虑。”
“可是奴婢看得出来，圣上对娘子的情义非同一般。”云纤小心的打量着世瑶。觉得应该没有要发火的意思，这才试探着说道，“圣上的心意，娘子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娘子要出家的那日，圣上说的话，可是耐人寻味！”
“不准胡说。”世瑶沉着脸嗔道。
云纤却觉得现在要是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她倒是没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她家娘子跟圣上，也一样没有机会了。“娘子，您跟圣上可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奴婢如今算是看出来了，圣上可不是把您当嫂子的，您跟先帝也不是认真的夫妻。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圣上呢！”
云纤原本以为这话说出来，世瑶必定会大发雷霆，可是，世瑶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越发的胡说了，赶紧去做事吧！”
“娘子，圣上对娘子的心意，奴婢可是看的明明白白，娘子对圣上的关心，也从来都不是假的，何必要躲躲藏藏呢！”
“你这丫头是疯魔了吧！”世瑶无奈道，“看来真是应该把你嫁出去了，瞧瞧这满嘴都说些什么呢？”
云纤被世瑶这样一说，顿时羞红了脸，她站起身顿足说道，“娘子，奴婢说的可都是真的。”
就因为都是真的，所以才格外的让人感到为难，人非草木，更何况是两个一起患过难的人，世瑶分不清自己对赵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但是，总不是无情就是了。
“好了，你要是再说我可真的是要生气了。”
云纤今儿也算是豁出了，仗着胆子说道，“娘子的顾虑奴婢明白，可是如今是端王的天下了，他说您是孟氏您就是孟氏，说您是李氏您就是李氏，就算有些人知道实情，也只能把嘴巴闭得紧紧地，您何必为了这些瞻前顾后呢！”
世瑶却定定的看着云纤，坚决地说道，“我就是孟氏，哲宗皇帝的元后，不是别人！”
“娘子……”
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也许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无谓，可是，这种坚持却不是寻常就能够改变的。
“我就是孟世瑶！”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别人。”
边说边进来的人，正是皇帝赵佶，世瑶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心中大为窘迫，她狠狠地瞪了眼皇帝身后跟着的芙蕖，然后才给赵佶行礼。
“你也不必怪她，是我不让她通报的。”赵佶看着云纤，满脸赞许的点了点头，“行了，朕跟你们娘子有话要说，都退下吧！”
世瑶等她们都退下了，才低着头问道，“圣上来了多久了？”
赵佶笑笑，“也就是刚刚才到。”
世瑶很想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可是，却再也张不开嘴来问。
“圣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世瑶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朕听说你打算把程德顺送到太后宫中，心中有些疑问，所以就过来了。”
世瑶有些心虚，转过头不敢看他，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当年是为了保他的命才把他带出来的，可是他跟着我终究有些不便，我想来想去，让他回宫最为合适。他伺候我一场，也算尽心尽力，怎么说我也该顾着点他的前程，太后是最和善不过的了，所以才有这么个想法，却不想，这么点小事竟然惊动了圣上。”
“小事吗？”赵佶似笑非笑的看着世瑶，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不想直接点破，“老十三走了这几日，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丢了什么宝贝似的，世瑶，你不会……”
“圣上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是奉了先帝旨意在这里修行的。”
赵佶点点头，“也是，大概是我想得太多了。”
世瑶可没敢问圣上你在想什么，她反而问道，“我听说那个袁道长回来了？”
提起袁道士，赵佶的脸色稍微有些放松，这对世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我听说这位袁道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深得圣上的器重？”世瑶试探着说道。
“你何必跟我说这些官面儿上的话，我虽然没有跟你提过，但是我相信你也能猜得出来，从我让他医治申王眼疾的时候，就是在慢慢的布局了，没有他，我的事情也成不了。”
“这么说来，这位袁道长倒是居功厥伟了！”世瑶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