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看了看念君,又看了看世瑶,终究没说什么,退出了世瑶的房间,临走之时,还很贴心的把房门给关上了,并且把魏紫、团红也给带了出去。
“你终于肯出来了。”世瑶温和的笑道。
“是,从前是奴婢愚钝,让娘子担忧了。”念君一边说一边帮世瑶穿好衣服,又从从容容的走了出去,端了洗漱的水进来。
“看你这样,我也算是安心,咱们这儿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究竟是何打算,不妨说给我听听!”
念君低着头说道,“奴婢没什么打算,就是一辈子伺候娘子而已。”
“那怎么行,你知道我在这儿可是要出家的。”
念君抬起头,平平静静的看着世瑶,“娘子若是出家,奴婢也是一样。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人能够像娘子这样容忍一个奴婢,既然这样的好运让我赶上了,我怎么可能不知好歹,离娘子而去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的情况跟其他人不一样,但是也实在没有必要跟我在此孤独终老,你……”
“娘子!”念君却突然打断了世瑶的话,“娘子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答应苗昭仪?”
“你如果想说,我自然会听的,可是,如果你不想,我也不会逼你的。”
“娘子那样聪明,一定是早就猜到了。”
念君淡然的笑了笑,但是世瑶看来却是那样的落寞,这种感觉,让世瑶很刺心,“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儿,但是他实在不值得你这样的心灰意冷。”
念君却缓缓的说道,“娘子有所不知,教坊司那种地方,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是在最困苦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他,是他给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希望。后来蒙太皇太后的恩典,奴婢跟了娘子,我也知道自己的将来半点也由不得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只是放在了心底。再后来娘子出了宫,我们都跟随着到了这里,我更是明白我跟他是云泥之别,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我只是想在心里默默地守护着这份感情。可是,他却连最后的幻想都……”
念君渐渐有些哽咽,世瑶忙劝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以后的事情都在我的身上,你尽管安心。”
“娘子务必要相信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但是,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我不过就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念君说完,终于落下泪来,世瑶长叹一口气,但愿她大哭一场就能忘了那个人,“他从认识你的时候就居心不良,这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你困顿之中受人恩惠,就算是点水之恩也会无限放大,其实,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你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大半年了,今天既然主动走了出来,我希望你能够把他放下,毕竟你今后的路还很长。”
“是。”念君点了点头,“念君谢娘子宽容,不但容奴婢任性妄为,还让芙蕖一直照顾着奴婢!”
“这不过是小事情,你能想开就最好不过了。”世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够放下,不过这也是一试便知的,并且,这件事情她迟早都要知道。
“你这段时间只在房间里做针线,对外面的事情大概不太清楚,侍讲学士苗月辉因为在冀王的灵前失仪,被下了天牢。”
念君果然是不知情的,她满目震惊的看着世瑶,“娘子?”
世瑶心底叹息,这痴情女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断了情的。
“是真的,前不久的事情,最终如何处置虽然还不知道,但是却不容乐观。圣上,可是连苗昭仪都不肯见了。”
念君低着头半天也不说话,世瑶正担心,她却叹了口气说道,“苗家野心太大,机缘却不足,落得这么个下场,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第三十三章
苗氏谋害献愍太子,世瑶虽然不曾与宫女提起,但是,那事情闹得那么大,难保念君不会听到一句半句的。能够相信苗氏完全无辜的,除了太妃宫里大概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如今苗月辉出事,以念君的聪慧,不难联想到之前的事情。然而,世瑶总觉的念君若是肯痛快哭一场,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她越是不言不语的,反而越是让人担心。世瑶怕她一时绝望,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因此小心的劝道,“苗侍讲的事情,也是可大可小的,不过是看圣上的心意罢了,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娘子的好意,奴婢明白。只是娘子也不必安慰奴婢,人各有命,苗侍讲将来如何,轮不到奴婢来操心。”
“你如果真的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念君仍旧低着头,世瑶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念君服侍着她梳妆,手底下可是一点都没乱。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念君便问道,“娘子今日是否去做早课?”
“昨晚就耽搁了,今天断不能再误。你先去瞧瞧云纤用了斋饭没有,她昨夜一宿也没睡,你去照看照看她。我随着住持,你们都不必过来伺候。”
世瑶是有意不准念君跟去大殿,让她在这个时候听道家玄学,怕是更容易生出弃世之心,这并不是她想见到的。
这份苦心,念君明不明白世瑶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她还是很听话的去了,这让世瑶安心不少。
“听说娘子昨夜身体不适,现在可是大安了?”住持见世瑶进入大殿,亲切的迎了上来。
“并没有什么大碍,都是丫头们大惊小怪。叫住持跟着担心,却是我的不是了。”
“娘子哪里话来!若是身子不好,就尽管歇上两天,不必每日过来诵经。”
“正是呢!娘子还是应该好好休养才是。”殿上的道姑们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
世瑶只是对浅浅地笑了笑,谢过众人的好意,便请元一正中安坐,自己则到住持的身后随意找了个蒲团跪坐了下来。
住持细瞧着世瑶,也的确是没什么大碍,想来是宫里出来的人矜贵。丫头们难免要小心些。她自不会把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带着道姑们安心诵经,可是有些人却不一样。角落里没有注意的地方,一个姑子的嘴都快要撇到耳朵根儿了。
世瑶隐隐的感觉到有丝不甚友善的目光,但是却也没有转头去看,就只是在心里暗自留意。等到做完早课,她特意的观察了一番。只是这时候,就在没有什么发现了。世瑶想着,也许是自己多心,便没有继续留心,就着道姑们一起去用了斋饭,随后有到偏殿去听住持讲经说法。除了还要照顾一个孩子。这日子过得就跟寻常的道姑没有两样。
天色将晚的时候,念君跟魏紫一起过来服侍,她面色十分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如此一来,世瑶反而越发的担心,悄悄地叮嘱芙蕖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娘子其实并不用那样担忧,念君必是已经想通了才肯出来的。虽然说正赶上苗家出了事儿。但是这既不是她惹出来的,也不是她能改变的。她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
因为住持的坚持,世瑶便不去做晚课,魏紫一边取了常服,一边劝说道。
“我只是觉得她如果肯发泄出来,就算是彻底没事了,她若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只怕以后……”
“娘子,念君是受过苦的人,这半年更是心里都苦透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世瑶瞧着魏紫神色坚定,也跟着信了几分,“但愿她能太太平平的过了这一关,你们几个跟着我已经够苦的了,千万别再生出祸事才好。”
“宫女们的命数就是如此,我们还算是好的呢!娘子都不知道我们这一出宫,那些人气成了什么样子,她们可是卯足了劲儿等着拿我们出气呢!”
魏紫的眼角溢出了满满的笑意,世瑶却觉的这笑容甚是无奈,魏紫,终究是难脱罗网的!
“谁在吹箫?”世瑶突然问道。
魏紫一愣,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她留神听了一听,才发现果然是箫声。
“娘子好耳力,只不过咱们这院子里可是从来没有人吹过萧啊!”
“你把窗户打开,我细听听!”
“那可不成!”魏紫忙说道,“现在这个天气,关门闭户的都担心娘子会受凉,若是开了窗子,这屋子哪里还住得!”
世瑶听着这箫声颇为凄婉,不由得站起身来,举步出了房间,循着箫声而去。
魏紫见世瑶神色,也不好硬拦着,忙取了大氅,跟在了世瑶身后。
世瑶循着箫声就到了后园,远远地瞧见一女子执萧立于亭中,魏紫想要上前,却被世瑶拉住,两个人远远地听着,并不去打扰念君。
“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魏紫感觉到自己都有些发冷,因此压低了声音劝到,她却没有看到世瑶的眼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世瑶侧过头把泪水拭去,低声说道,“走吧。”
魏紫听着念君的箫声,心里也难受,自然没有注意到世瑶的异常,只是搀着她回了房间。
“过去只知道念君有一支极好的玉箫,但是却从来没有听她吹奏过,却没想到她的箫声竟然如此动人心肺!” 魏紫不无感慨的说道。